看著姑罌嫵媚婀娜的身姿款款而去,姑芫終于長舒一口氣,胸腔里因緊張而劇烈跳動的心依舊不曾平定。
所幸,這次算是有驚無險,也倒底將其蒙混過去了,否則,按照姑罌所透露的掌姑大人她們的態(tài)度,還不知這個躲在自己院中的阿哥若是被發(fā)現(xiàn)了,最后倒底會怎么樣呢……
驚險過后,重新緩過神來的姑芫立在竹階上,念著自己身后的屋子里那個躺著的人,漸漸又不自禁地暈紅了面頰,臉上的溫度燙得她頭腦都有些發(fā)昏。
就著并不存在的冷風(fēng)在外頭站了好半晌,才堪堪平定了內(nèi)心的波瀾,便緩緩地轉(zhuǎn)過身去,忸怩地登了樓。
姑芫的腳步放得很輕,像是生怕打擾到某人一般,縱然知道旁人在斑斕谷彩瘴毒發(fā)之力的侵害下,即便及時解了毒,也必然得昏迷個幾日,她卻仍像是有所顧念。
放緩的步子一點點挪到了門前,又目光閃躲著將視線向自己的床鋪上投去,卻是不由驀然神驚——那本該躺著的人,竟已是不見了!
這一異變可真是非同小可,頓時嚇得姑芫神魂皆冒,倒并不僅僅是因為他的不告而別,更是因為此刻被族中姐妹們發(fā)現(xiàn)之下的后果。
驚嚇過后,還有極度的詫異和懷疑,她是怎么也無法想象,一個被彩瘴毒力侵蝕而昏迷的人,是怎樣幾乎立時蘇醒,又神不知鬼不覺地在她和姑罌的眼下離開這里的。
實在有些不信邪,攜著萬一的心理,姑芫還是跑進了屋子里,順著床鋪找了好一圈。可除了那已然淡去的氣息,便是一無所獲了。
不甘地咬咬牙,委實不愿去想象那位阿哥落到別人手中會遭受怎樣的對待,瞬間著急起來,當(dāng)即轉(zhuǎn)了身,試圖在自家小院附近找找,看看能否在被同族姐妹們發(fā)現(xiàn)前,將那位阿哥帶回來。
匆匆地邁著細(xì)碎的步子跑到門前,正欲抬步下樓,卻忽然感覺脖頸一涼,有一個透著凜冽寒意的冰冷物什抵在了自己脆弱的頸脈上。
“不要動?!?p> 清冷如高山霜雪的聲音自身后淡漠地傳來,入耳涼泠,不帶一絲感情,卻又幽遠得誘人沉迷。雖未曾聽過這音色,但逋一入耳,姑芫便知,這該是哪位阿哥的聲音無疑了。
得知了他并未有被族中姐妹們發(fā)現(xiàn)的風(fēng)險,雖然心下因他這般絕情冰冷的舉動而神傷,但此刻,到底還是被關(guān)心和擔(dān)憂占了上風(fēng)。
姑芫試著回首,想要看看他的氣色如何了,卻只覺抵在脖頸上的物什微動,冰寒刺骨的觸覺毫不遮掩地貼在了自己細(xì)嫩的肉膚上,沒有分毫的憐憫。
這下,心中的失落和傷凄又漲溢了起來,暫且壓過了對身后之人的擔(dān)憂。
“姑芫不知道阿哥來到我們部族是為了什么,但還是想請求你,不要傷害族里的其他姐妹們。你想做什么,都只管對姑芫做便是了……”
少女哀戚傷心的話語帶著一絲哭音,這讓她身后的人不免眉峰擰動??粗矍斑@個越族少女慘慘戚戚的樣子,他也不禁自心底油然而生了一股怪異之感,甚至都已是不知接下來該如何開口了。
“你不要出去,就先待在這里?!?p> 氣氛了凝滯許久,他終于再度出聲,語氣連自己都未曾發(fā)覺地刻意放緩了三分。
平日在同族姐妹們面前低一頭,姑芫早已是學(xué)會了察言觀色,這便一下子聽出了身后之人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內(nèi)里的委屈和傷心也立時沖淡了大半,又主動開始就他的顧慮安撫起來:
“阿哥不必?fù)?dān)心,姑芫這里平日里便少有人來,很安全的。只要你不傷害族里的姐妹們,姑芫是一定不會說出去阿哥藏身在這里的……”
越族少女無甚心機地向他坦陳著似乎有違于自己立場的話語,一點也沒有意識到他出現(xiàn)在此的原因和目的。
他不由蹙眉,看著一臉天真地努力轉(zhuǎn)首、又想要盡力保持著不動的少女,語氣微冷地反問道:“如果,我確實是想要對你們不利呢?!?p> 冷冷的字句如冰錠般砸下,讓越族少女的微笑再一次僵住了。
他心中漠然,十分清楚越族和建蒼水火不兩立的敵對形勢??v然不明白這個越族少女此刻倒底在想什么,但他也知道,他們兩人之間,必然是有兵戎相見的那一刻的。
念及于此,心下了然。不免惱恨于自己大意至斯,竟會犯下這等在敵人面前意識陷落的錯誤,若是面對的敵人再狠厲一點,恐怕他此刻已然折戟,那倒真的是成了個笑話。懊恨過后,又不禁憂慮起與他一道深入這谷中的人來。從適才離開的那個越族女子口中,已是可以猜出她的行蹤也被越族發(fā)覺了,也不知她現(xiàn)下又身處何處……
正擔(dān)憂時,面前這個陷入沉默的越族少女卻又是開口了,說出的話更是教他錯愕:
“真要是那樣的話……姑芫……也不會將阿哥的事情說出去的……”
羞靦而笑的越族少女微微偏轉(zhuǎn)過身子,明澈的眸子躲閃著投過來,不禁讓他默然失聲。
“因為……我知道阿哥一定不是個那樣的惡人……”
場面再一次凝滯,他的神色凝固著,幽邃莫測的眼瞳望入她的眸中許久,沉默像是亙永蔓延,心緒不知醞釀幾回。忽而臂間一動,收回了抵在她頸上的冰涼。
威脅著自己性命的物什終于離去,姑芫不禁欣喜。待再看清那依舊被這位身形清峻的阿哥持在手中對著自己的東西,并不是什么殺人不見血的神兵利刃,而僅僅是一柄古雅絕倫的墨玉長簫時,她嘴角的弧度更是深了幾分。
“阿哥果然是一個好人呢……”
輕輕的呢喃被準(zhǔn)確無誤地納入耳中,他眉頭微擰,手中緊持的墨魂簫似乎又微不可覺地垂低了些。
這個越族少女本性率真,并非像是以蠱術(shù)害人之徒,在她妨礙到我前,倒也不必這般趕盡殺絕……
他在心底默念著,似乎,真的如姑芫所說的那般,暫且是一個她口中的那種,無害于這巫姑遺脈所居之部族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