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心”從越族少女口中探問了許久,終于算是得到了關(guān)鍵的消息。
孤立無援,又與她失散,想要在這越族部族中潛伏刺探消息并不現(xiàn)實。而若是想從這些越族人口中問出消息來,則更是有些癡人說夢,能在這個名為姑芫的越族少女口中探得些事來,已是最好的情況了,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意外之喜。
那么,現(xiàn)在他所面臨的問題,便只剩下該如何與她匯合,以及,該怎樣才能開展對杜老家主的營救。
望了一眼竹樓外亦真亦幻的景色,鋪天蓋地的彩瘴籠覆了這深山幽谷中的部族,卻又被無形的屏障死死阻隔在其范圍之外。乍一看去,便像是一座沉浮于幻霧中的秘島。
深入敵腹,處處臨危,險象環(huán)生,不僅要與一族之人對抗,又有那些不知根底的毒靈隱伏暗處,想要在這樣的情況下,從這越族部族之中救出杜老家主,并將其完好無缺地帶回去,僅憑他一人,可并不容易?,F(xiàn)下只慶幸……
幽邃的眼底閃了一閃,還是按下了心底的念頭,唯有以最壞的估量,方能保證行事順利。
姑芫又是出了門,此刻的小院里空無一點聲響,不僅僅是此處,放眼望去,這部族之中寥無人聲,并不像是建蒼的鄉(xiāng)里村間那般,鄰里之間互通有無、往來和睦。
這樣的情況,給他的一切行動都增加了太多難度,可以想見,待自己走在這部族之間時,是有多么的扎眼,即便是趁著夜色行事,恐怕也難以保證自己的行蹤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
如此情況下,不可謂是步步維艱……
…………
姑罌在部族之中零零散散走過一圈,右祝所說的那個外來者自是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不過說到底,她也根本未曾將此事放在心上。之所以應(yīng)下此事,也只是因為這算是她作為當今部族中最有天賦、最被掌姑她們器重的后輩的名譽象征罷了。除此之外,還可以順帶著避一避那個惹人厭的家伙。
她隨手又敲開了一位姐妹家的門。
“姑罌姐姐?您來這是有什么事么?”
聽到了聲響,一個在記憶中并未留下多少印象的同族姐妹匆匆趕來,唯唯諾諾地請她進了門,神色驚訝而微惶,瞧著甚是怪異。
又是一個奇奇怪怪的,姑罌暗自皺眉,在姑芫那里的遭遇本便讓她心生微恙,似乎自己給自己添了些堵,現(xiàn)下見此更是有些不耐。
“今日有外人進了部族,右祝通知各位姐妹們都要多加留意些,以便早日找出那個闖入者?!?p> 這位很是不惹眼的姐妹立時頷首低聲應(yīng)是,姑罌雖然心中有異,但也沒了心思再去深究,那句話一拋下,她便又轉(zhuǎn)了身。
可這一次,她又是不禁定住了腳步,不單單是因為身后小院中細微的異動,更是因為前方不遠處出現(xiàn)的那個格外招人厭煩的人。
“阿罌,我可算是找到你了,今日去你家不見你的蹤影,還以為你出族去了??晌业攘嗽S久,也不見你回來,還是去問了族里的妹妹們,才知你在部族里替右祝傳話呢??烧媸亲屛乙煌ê谜摇!?p> 攜著歡欣之色快步靠近的男子相貌陰柔,朱唇鳳眼,面白無須,眉眼額鼻的線條處處透著優(yōu)美舒潤,就其樣貌來說,要比這世上絕大多數(shù)女子還要美,亦可稱得上是讓美人生妒的了。
這樣的男子,要是扔在斑斕谷外的建蒼大街上,恐怕也是俘獲芳心無數(shù),不知引得多少懷春少女暗送秋波,更別提在這少有男丁的巫姑遺脈的部族了。即便他身上的陰柔之氣未免重了些,但依舊還是值得讓族中少女為之爭搶的。
但,這樣的人,她姑罌卻偏偏是打心底里感到厭棄。
“你離我遠點?!?p> 姑罌不加掩飾地皺眉,身子也下意識地偏向別處,瞬間忽略了小院中那隱約作響的動靜。
那未曾在姑罌心中留下印象的同族少女見又有人出現(xiàn),面色微不可覺地一變。她看著在院門前站定的兩人,眼角的余光瞥著身后的小竹樓,似乎內(nèi)里添了一抹憂急。
“阿罌,可是已經(jīng)忙完了?要是忙完了,那就……”
“還沒有,我忙得很,你現(xiàn)在最好不要來煩我?!?p> 姑罌冷冷地截口打斷,余光瞥到了那個仍是著站在一旁的同族姐妹,有心想借她來擺脫姑鳳的糾纏,便又轉(zhuǎn)過了身,開口對她道:“我看你面生得很,蠱術(shù)修為也不知還到?jīng)]到家,為以防萬一,我便好心替你看看家里有沒有藏著外來者吧。”
說著,她便要一步跨過那少女進入院中,可身前被忽而被姑鳳給搶先擋住了。
“阿罌,要是你還很忙的話,那也正好,我便與你一道吧。想來一個人是無趣得緊,有我陪著你,也方便給你解解悶……”
姑鳳對姑罌燦爛地笑著,殷勤的樣子極易引得懷春少女沉淪。
可姑罌心中卻只有鄙夷和煩擾,當即甩頭徑直兒離去,冷硬地丟下一句:“那你就自己在這幫我替她看好了?!?p> “哎哎,阿罌,你別生氣??!”
眼看著姑罌快步離開,姑鳳登時有些著急,便也只得與那全程不曾說過一句話的越族少女匆匆告別:“你是……姑蒲是吧?這幾日自家院里可得自己多注意些,我和阿罌便先走了……”
勉強才將眼前這個同族姐妹的名字想出,姑鳳向她揮了揮手,便追著姑罌去了。
緊趕上前頭的人幾步,心中才隱約冒出了點對那姑蒲的印象來,又回頭望了眼,暗道著她曾經(jīng)不是對阿罌甚為崇拜的么,怎的今日在阿罌面前卻感覺如此生疏和陌生……
看著這一對越族男女逐漸遠去,原本一直表現(xiàn)得沉默畏縮的姑蒲不禁暗自松了口氣,周身也隱隱瀉出另一股與先前迥然不同的氣質(zhì)來。只見她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小竹樓,便重新闔緊了院門,幾步便登上竹階進了樓。
她不知道的是,自始至終,在這小院不遠處的一個小角落里,一直都有一道視線注視著這里。
“阿蒲,你怎么……不對,不對……那一定不是阿蒲……阿蒲不是那樣的……”
為了從好友姑蒲這借上幾株藥草而來的姑芫蜷縮在角落里,因心虛而不敢出現(xiàn)在姑罌面前,卻又意外見到了先前一切。
她拼命回想著適才姑蒲的一舉一動,試圖一條條駁斥掉自己辨認錯的可能。而最終,她卻不得不接受這樣一個令她膽寒的事實:
那個頂著姑蒲的面容的人,內(nèi)里恐怕已不是那個唯一算得上是自己好友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