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太陽烤得裂口的大道上,走著一排人,他們被枷鎖扣住,一條鐵鏈將他們串在一起,領(lǐng)頭的是一個年輕官差,腰間佩有刀,手拉著鐵鏈頭。
“官大爺,您到是讓我們歇歇吧,這趕了一天路了,您水不給吃就算了,這歇也不讓歇......”
烈日下的大山身上套著枷鎖,腳上栓著鐵鏈,一臉胡子,半瞇著眼,汗流浹背,看是熱的很,走路也是搖搖晃晃,鐵鏈哐哐當(dāng)當(dāng)?shù)捻?。沈楚假裝沒聽見,一個勁的拉著大家趕路。
“咳,咳......”
大山使勁咳了幾聲,示意沈楚??伤€是頭也不回,跟頭驢似得。
“哎,我說前面那個當(dāng)官的,你到是開腔啊,我們就不過偷窺人家姑娘個洗澡,你這至于嘛?”
沈楚停了下來,啥也不說轉(zhuǎn)過身就是給大山一腳踹過去:
“人家姑娘?人家姑娘還沒嫁人呢,要是你媳婦被看了,你咋整?”
“你媳婦又不在里面......”
大山剛從地上站起來,抖抖身上的塵土,話剛說完,陳楚又補上一腳,大山倒地后又接著踹:
“我媳婦,叫你看我媳婦,叫你看我媳婦......”
大山趕緊用手抓住沈楚的腳。
“松開”
“不”
“我叫你松開”
“就不”
“哎喲,我......”
沈楚正要動手
“好,我松,我松,我松開還不行嗎?大哥你打累了不?要不我們歇會兒?”
沈楚一臉嫌棄,拉著就開走,一路上大山話多得不行:
“大哥你是咋當(dāng)上的官差?”
“大哥這帶地兒,你熟不?”
“大哥,你這身功夫咋練的,我們十個人都干不過你?”
“大......”
沈楚丟開鐵鏈,轉(zhuǎn)身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你他媽有完沒完,我讓你話多,我讓你話多......”
大山在地上縮成一團,陳楚打得大口喘氣道:
“就在這歇會吧,之前那么大太陽歇你老母啊!”
隨后眾人坐在樹下歇息,不敢吭聲。大山翻身又坐了起來:
“這里是涼快很多哈,大哥......”
沈楚一臉痛苦,雙手抱頭,然后用手指著大山的兩眼中間的額頭稍下一點的鼻梁上面一點點,大山眼珠隨即也變成了個斗雞眼:
“你再這么啰嗦信不信我讓你滾蛋?!?p> “好啊,好啊。”
“死變態(tài)。”
反手又是一拳。
徹底沉默了,誰都不敢開口。一刻鐘左右,陳楚站了起來:
“這是駝山嶺,過了這,咱們就快到了?!?p> 大山緩緩的舉起手來,表示有話要說,沈楚好是無奈:
“好好......你說,就兩句啊,多了,揍你!”
“頭兒,到了能不能說咱弟兄是搶劫被捕的呀,偷看姑娘被抓,都沒聽過這樣被抓的,好是丟臉??!”
“喲喲喲,還他媽覺得丟臉了是不?你看看你們幾個這副德行!”
沈楚扯了下大山的大胡子,又挨個的指了指,到最后一個的時候:
“你幾歲?”
“十一”
“前面那個是不是你叔?”
“不是,他是我們大山哥!”
“咦,我他媽真想抽死你,十一歲的都被你帶壞了?!?p> 大山一臉難為情:
“誰叫他們崇拜我咯?!?p> 陳楚狠狠的拉起鐵鏈,拖著這一排小分隊趕入禪城!
他沒將大山等人送去衙門,反而帶回家了,綁在柴房。
“大哥,你這地兒能擠下咱十來個嘛?”
大山一臉委屈,落草為寇,這日子無法過了。
“先待著,我待會就回來。”
沈楚,關(guān)上大門便走了,留他們一群人關(guān)在柴房里。
禪城被夕陽普照,街道上人們走得慢慢悠悠,沈楚走到一包子店鋪口:
“柳大爺,歡兒今天不在嗎?”
賣包子的柳大爺一臉愁,啥也沒說,兩人沉默了片刻,氣氛好是尷尬:
“額......我要三籠包子,不,五籠!”
沈楚扛著一袋包子,若有所思的走在街上!
“這未來老丈人,怎么了?!?p> 此時,大山一伙人已躁動不已。柴房擠得喘不過氣:
“大山哥,你不憋的慌嘛?”
啊貴,瞅了瞅大山!
“慌”
“那咋整?”
大山沉默了下語重心長的說:
“要不咱,把它拆了吧!”
“那官大哥回來,咋整?”
“到時候咱再給他修個大一點的?!?p> 說著幾人雖然拷著枷鎖,不過三下五除二,柴房就被拆光光了,根本就關(guān)不住他幾個。
房拆完了,然而他們又沒事干了!
“大山哥,然后呢?”
“走,去他家看看有啥吃的。”
一串人趕鴨子似得,從窗戶跳進沈楚家里,在廚房找個家伙把枷鎖撬開了,可硬是沒找到吃的。一群人又排排隊坐在院子里:
“大山哥咱怎么不跑???”
“你記得來的路不?餓成這樣能跑多遠?”
“那官差要送咱到衙門呀。”
“沒事兒,反正回去也沒事干,去看看衙門長啥樣也好?!?p> “額,是哈,咱那邊還沒見過衙門呢?!?p> 眾人各種扯家常,談人生。沈楚推開門,驚呆了,包子扔一邊,立刻從腰間拔出刀,大山趕緊站起來,上前:
“大哥,別,我們就是想透透氣,咱沒跑,咱老實!”
沈楚慢慢收回刀,撿起包子,扔給大伙!
他進屋轉(zhuǎn)了轉(zhuǎn):
“啊??????啊?????”
只聽見沈楚叫了幾聲,眾人心驚膽戰(zhàn)的吃著包子。他怒發(fā)沖冠的沖出屋,才發(fā)現(xiàn)柴房不見了:
“???????”
將坐在地上吃包子的,一腳一個踹倒在地,拿起麻袋將他們包子回收,一個人氣沖沖的坐在一旁啃包子!
“大...哥......”
大山蹲在一邊,想搭句話,沈楚狠狠看著他:
“說”
“我們餓了”
“那我鍋怎么破了?我菜刀怎么彎了?我......”
“我們憋的慌?!?p> “所以我柴房就不見啦?”
沈楚放下包子,大山以為可以吃了,想上前去拿。
“你敢動,剁手?!?p> 他從廚房把枷鎖,鐵鏈拖出來,又把他們捆成一串,栓在院里的大樹上!
夜深了,禪城靜如沉睡森林,唯有打更人時不時吆喝兩聲,沈楚今天未見得歡兒,總感覺哪不對勁,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實在睡不著又跑到院里給大伙發(fā)包子!
“都涼了”
大伙兒抬著頭看著沈楚
“吃不吃?”
“吃”
大伙狼吞虎咽,沈楚一臉心事的坐在門檻上。
“大哥你有啥心事?”
大山嘴里還有半口包子。
“干你屁事,吃你包子?!?p> “我說啊,有結(jié)你就得去打開,要不然堵得慌!”
剛說完,大山就被包子噎著了。
“明兒再說吧吧,今晚不下雨,你們就睡外面吧!”
夏天風(fēng)干,早晨的葉片上也沒晨露。突然有人敲門,沈楚急忙打開,那人沒進來,給沈楚說句話便走了。沈楚收拾干凈后,走到院里,把大伙解開:
“給我把柴房建好,誰要敢跑,抓到剁腿,我給你們帶包子去!”
沈楚走進一家酒樓,上了二樓:
“沈楚啊,來來來,坐這邊?!?p> 酒桌旁坐的是縣太爺和陸財主,沈楚心里掂量了下,覺得有事情發(fā)生!
“不知大人找在下何事?我昨天在......”
“不談公事,不談公事,今天咱有貴客。”
縣太爺連忙打斷沈楚的話,笑臉盈盈。
“那不知大人與陸財主又有何事有用得著在下的?”
“沈楚啊,來先喝一杯,還有一位客人,只能委屈你稍等片刻啦?!?p> 說著,縣太爺便端起酒杯,敬陸財主,敬沈楚。陸財主寡言少語,但看上去卻是傲慢得很:
“沈楚,聽說你武藝超群,但卻屈才于我禪縣任職一小官差,男兒志當(dāng)存高遠?。 ?p> 說著,自己便飲了一小口酒。突然要等的客人來了:
“柳大爺,你可算來了,就等你啦?!?p> 柳大爺一臉不悅,好是為難的強顏歡笑,便在沈楚對面坐下了!
“既然人都齊了,那……”
縣太爺示意了下,小二便叫人把菜端了上桌。
“聽說你已和柳歡兒許了親對吧?!?p> 陸財主斜視著沈楚問話。
“是的,等我攢夠聘禮錢便可選一良辰吉日!”
“我給你聘禮錢何如?聽說麻林鎮(zhèn)那邊缺糧倉看守,我可為你舉薦這一職位,那可是我們一帶最大的義倉,需能人看守,俸祿遠遠高于你現(xiàn)在!一年之后你方可攢夠聘禮?!?p> “在下,有些糊涂,不知陸財主何意?”
縣太爺,哈哈大笑,拍了拍沈楚肩膀:
“沈楚啊,這就叫貴人,人家陸財主見你年少有為,為你指點迷津啊?!?p> 沈楚一臉茫然
“糧倉看守啊......”
“那只是個機會,是一個讓你往上爬的機會,前任看守,也就兩年就被提拔入縣了,但可不是一個小官差哦!”
柳大爺一直沉默不語低著頭,縣太爺看了看,又端起了酒杯,同大家一起飲!開口說道:
“柳大爺便是你未來岳父大人,此行雖說美差一件,但你一年未歸,不知柳大爺是否還會將愛女許配于你,所以今天,就得問問柳大爺看法!”
柳大爺看著縣太爺點了點頭,又無奈的笑了笑,縣太爺和陸財主一拍即合,兩人對視哈哈大笑。
“那沈楚啊,你這事就這么定了,今天本縣令就給你做主了,趕緊敬陸財主,敬你未來岳父大人一杯?!?p> 沈楚感覺有些云里霧里:
“我還是明天和歡兒商量下吧,多謝陸財主好意!”
縣太爺瞅了瞅柳大爺,柳大爺方才開口:
“小楚,歡兒去了親戚家,這幾天回不來,既然有這么好機會你就別,那啥了,歡兒回來了,我會告訴她,讓她去看你!”
柳大爺冷言冷語的說完又低下了頭。這事也就成了,沈楚細想,一來可去得好地兒,日后能某得一官半職,二來提前攢夠了聘禮錢,早日娶得歡兒進門。
酒肉下肚,沈楚同柳大爺一起回去,柳大爺沒問他為啥要和他一起回去,一路上兩人都沉默不語,氣氛怪異。到了才知道,老規(guī)矩,沈楚是來買包子的。柳大爺把包子遞給沈楚:
“麻林離這兒遠,你可別走太遠了!”
說完,沈楚便接住包子,而柳大爺依舊一臉不悅,低著頭忙活自己的。
沈楚回家后,大山那伙人排排隊坐在門口,柴房建好了,比以前大,結(jié)實。菜刀也扳直了,就是鍋沒給補上。
“大哥,你這哪買的包子,好吃??!”
大山半瞇著眼看著沈楚,見不回答,又接著問:
“咦,你想啥呢?問你話呢?”
沈楚還是一動不動,若有所思!
“明兒你們自個兒回去吧,我不做官差了!”
“???說好的進衙門呢?你被撤職了?”
一伙人,蹲著地上,停下手中的包子,仰著頭。
“就是換個地兒而已,沒撤職!”
“那你這不耍我哥兒幾個嘛!你抓我們干啥呀?”
“唉,我說你幾個欠抽是吧?”
沈楚舉著手,想給大山來兩下。
“反正你們回去吧,也是因為這帶太太平,沒事干才抓你們的!”
第二天縣太爺親自為沈楚送行,大山一伙人也和他一起出了城!
“小美人,你的楚哥哥已去謀求榮華富貴不要你了,不如你就從了我吧,當(dāng)然不從也得從,畢竟他一去就是三年五載,那時候誰還記得他有個未過門的媳婦兒??!”
陸財主將柳歡兒關(guān)在屋里,聯(lián)合縣太爺把納妾這事一氣呵成,順理成章!
午時剛到,街上鑼鼓喧天,一頂大花轎抬著柳歡兒從陸財主家到包子鋪,再假裝從包子鋪接新娘回陸財主家!
世人不知情,便說是柳歡兒貪圖錢財富貴,拋棄沈楚嫁于陸財主,惹人唾棄。當(dāng)天所發(fā)生一切都在陸財主的計劃中進行,他騎著大馬,戴著紅花,好是享受這般權(quán)勢的良緣,就像他如意娶得一個百年好合的愛妾!
陸家大宅熱鬧得不行,人人都笑臉盈盈,唯有柳大爺默不吭聲,好是無奈;唯有蓋頭下的柳歡兒,淚眼盈眶。
“不要走太遠?不要走太遠?…………”
沈楚嘴里不停的念著。
“我說大哥,你都叨念了半天了,你累不累?。俊?p> 大山一伙人像是同沈楚走了一回親戚似的,現(xiàn)在又一起回去。
“你繼續(xù)念吧,下個路口咱就分別了,后會有期!”
沈楚一直沒聽大山說話。
“不對,我得回去……一定是哪不對……”
沈楚急急忙忙的往回趕,眾人蒙圈了,這哥咋了呀!各種喊話,可沈楚頭也不回的走,大山卻有些好奇便叫大伙又跟了去。
酉時已過,日落黃昏。大婚的喜慶也平靜了下來,柳歡兒一個人靜靜的坐在婚房里哭泣。沈楚跑到包子鋪,不見一人,路人街坊打聽得來,陸財主娶了柳歡兒。
沈楚提著腰刀便沖到陸財主家,剛進大院便被人團團圍住,陸財主醉醺醺的上前:
“給你活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要闖!廢了他,處理干凈別讓人知道。”
一伙人便動起手來,沈楚雖說武功了得,可這是設(shè)好的圈套,一頭牛來了也困得住??!柳歡兒聽到打斗聲急忙跑出來:
“沈楚”
就在不遠處傳來柳歡兒的聲音,可沈楚已經(jīng)被打趴下了。陸財主一把抓住柳歡兒拖到沈楚面前:
“沈楚啊,沈楚,要我是你我就不會要歡兒這種媳婦兒,知道為什么嗎?因為你配不上,這么乖巧的女人,是你沈楚要得起的嗎?”
說著,便狠狠的親了下柳歡兒的臉,任憑柳歡兒掙扎無用!
沈楚渾身是血,早已視線模糊,他拼命爬向柳歡兒,陸財主一腳踩在他頭上,吐了口唾沫,看了看打手們:
“還愣著干嘛?趕緊給我拖走處理干凈!”
沈楚被兩人拖走,一路血跡,柳歡兒失聲痛哭卻毫無辦法!陸財主把柳歡兒留在屋里鎖起來:
“老實待著,清理完后事再來找你!”
一陣笑聲刺耳,陸財主帶了一伙人燒了包子鋪,連同柳大爺一起,給人說是沈楚回來報復(fù)柳大爺悔親!
沈楚被兩人拖出城外,想將其埋掉,不料大山一伙人一直盯著,在陸家時不敢出手,現(xiàn)在救他能不能活,就看他造化了!
陸財主回家后,剛進門便發(fā)現(xiàn)柳歡兒已上吊自盡。所有的事情只有縣太爺和陸財主最清楚了,至于沈楚,被救之后,躺了很久才醒來!
“娶親……娶親……”
沈楚醒來后嘴里一直念叨著,但卻說自己什么也不記得,一提及相關(guān)事情他直說頭痛。大山他們雖說不知事情的來龍去脈,但卻知道他受到很大傷害,有些事也不敢再提!
沈楚忘了過去,也因此變成一個地痞流氓,整天和大山他們打混在一起,后來因為組織人數(shù)過多,也就上山當(dāng)了山匪,占山為王,因其脾氣暴躁,又能打能吃,人稱其沈大蠻。
選擇駝山,不為別的,地勢優(yōu)越,好搶人。
陸財主和縣太爺?shù)弥涫裁炊加洸黄鹨膊辉诠芫克?,各為各的王,井水不犯河水?p>
日出,我看得見歸來,身作新裝,那姑娘就要嫁人了。
日落,就請別出門了,寬衣解帶,哪有人兒不回家呢。
每年夏至,沈大蠻總會日落時在駝山嶺擺酒迎親,說是自己已婚,媳婦就在來的路上,已過七八年,空轎空房,但他,唯獨那天最笑得開心。
沈大蠻看著安露失了神,想上去和她說點什么,可踟躕了下,又回屋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