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人不是王秀才就給婉湫最珍貴的東西,但卻是在她失去王秀才而悲痛欲絕時最好的慰藉,然而,它再也醒不來了。
那天酒鬼陪婉湫在院子里坐了很久,兩人一句話沒說,直到婉湫累倒在地,酒鬼才將她扶進屋休息。
家里被盜,錢財被偷,婉湫選擇了報官,官府說會全力抓捕盜賊,但他們卻有些迷惑,這個盜賊偷東西就偷東西,為什么要去砍別人家的稻草人,還把家里搞得亂七八糟。
難道他還和稻草人打了一架?真是讓人摸不著頭腦啊。
官差找來村長,然后把村民們都挨家挨戶的召集出來,所有人都不耐煩,畢竟無緣無故被當做了嫌疑人。
所有人都來了,官差也準備帶人挨家挨戶的去搜查,可王二卻有些不對勁:
“你那臉怎么了?腫成這樣?”
“回大人,前幾天喝醉了酒,摔了一跤,剛好滾到馬蜂窩里面去了!”
叫王二一張豬頭臉,惹來大伙一陣爆笑,可官差挨家挨戶搜查了,并沒有找到婉湫的鐲子。
“看來盜賊已經逃遠了!”
婉湫則不贊同:
“再幫忙查查,一定是村里人干的。”
“就這樣吧,也是托于你雙親,要不然我們那管你這些閑事。”
說罷,官差便要走了,這時婉湫急喊道:
“王二,你那臉是不是被棍子打的?”
說著,婉湫便朝王二走去,邊說道:
“你還它命來,就是你這畜生干的!”
婉湫不在像以前那樣溫柔近人,她仿佛徹底失去了盼頭。
而眾人則將她拉住,酒鬼也在一旁護著她,而王二則陰陽怪氣的說道:
“全村人都是鄰里鄰居的,誰稀罕你那東西,我看,說不好就是你撿的那個臭乞丐偷走的?!?p> 這么一說,所有人都幡然醒悟,而官差則問道:
“他不是你一家的?”
酒鬼立馬低下了頭,站在婉湫身邊,而婉湫也沒做表示,直到官差要上前來盤問酒鬼,婉湫這時才站了出來:
“他是我家人,和他沒關系?!?p> 官差則一臉不耐煩道:
“那既然所有人都撇清了關系,那就沒什么好查的了,你等消息吧,到時候抓到了人,我們會來通知你的。”
官差走了,人也散了,婉湫像是又落了一場空,她不明白,她都這么悲慘了,為什么還要再折磨她。
或許她也不明白,越是無助、弱小,越會被欺負。
他們回到家中,再也聽不到那個蹦蹦跳跳的聲音了,兩人相對無言,對坐了很久。
酒鬼終于開了口:
“要不我去幫你找回來吧!”
婉湫則一臉哀愁:
“錢財已經不重要了,我要的只是個公道,可公道找不回來!”
酒鬼索性蹲到了地上,然后手里拿著樹枝,不停的在地上畫畫,他低著頭說道:
“我連公道一起給你找回來吧!”
近日來,婉湫不在勞作,早晨也不在早起,酒鬼一早便出了門。
他沒去街上,而是轉身去了王二家,他站在王二家門口敲了敲門。
“誰?。恳淮笤缜檬裁辞??”
王二剛一開門,酒鬼便沖進屋去,直接將王二按在地上。
王二見是酒鬼,便無害怕之意:
“畜生,你給我放開?你在不放開我叫人了?。 ?p> 而酒鬼面不改色,只是從身后摸出一把小刀,直接逼到王二的脖子:
“敢叫我就殺了你,東西在哪里?”
王二當場就被嚇尿了,他那知道這成天只會喝酒的酒瘋子能做出啥事?
出于保命要緊王二認了,他帶著酒鬼去山上將藏起來的財物挖出來。
可酒鬼則不罷休,他答應了婉湫,要還她一個公道,于是他親自帶著王二去自首。
去衙門的路上,酒鬼將王二押得死死的,根本跑不了,他將王二押進了衙門。
兩人跪在公堂前,王二一五一十的招認了,而官差問道:
“你為何不直接報案?”
酒鬼低著頭回道:
“回大人,小的本想報案,可這小人沒多大膽量,被我識破后,便全都招了,我怕他跑了,這才專程將其送過來!”
官差打量著說話的酒鬼:
“你把頭抬起來?你說你是哪里人來著?”
酒鬼遲緩了下:
“回大人,小的南部淮江人!”
“你像極了我認識的一個人,但卻又不像,真是奇怪!”
官差思索片刻后便說道:
“小賊王二,念你初犯,受罰后自行將財物還于主人。至于你,可以先走了!”
但可不料到,酒鬼剛出衙門沒多久,他便感覺身后有人在追趕他,好在他洞察敏銳,給躲了過去。
當晚,婉湫一直沒等到酒鬼回來。
而此時的王二,才一瘸一拐的走到家,他感覺兩半屁股快腫成四半了,碰都不能碰。
到家后,王二一個人在家點著燭燈,他將婉湫那里偷來的財物放在桌上,自己磨蹭磨蹭,也準備去清理下自己受傷的屁股。
他一邊慢搖搖的往另個屋走去,一邊抱怨道:
“一個重犯,還來找我麻煩,你這不是找死嘛,看你這次怎么跑!”
燭燈光線不好,剛進另一間屋,屋里便暗淡的看不清,而在朦朧之中,王二仿佛看到了一張臉。
嚇他一身汗,但他也不確定,想借著光再看清楚一點,可這時面前的黑影傳來了聲音:
“聽說你要找我?”
王二聽見這聲音,轉身就想跑,可還沒跑兩步,便被酒鬼從身后一刀封了喉,一聲也喊不出,就這樣倒在了血泊之中。
當晚酒鬼就回到了婉湫家,并帶了一條小奶狗回來。
他將狗子放在柴房,再把財物偷偷放在婉湫的桌上,然后一個人悄悄的回了屋。
回屋之后他便拿起木炭在紙上畫了起來,木炭稀疏的劃過畫紙,上面留下了深淺不一的劃痕。
這幅畫,他畫得很用心,直到雞打鳴他才停手,并非這畫有多難,而是他畫的每一筆都很小心翼翼。
天微微亮,酒鬼便悄悄的將畫放到婉湫桌上,他正要轉身離開,而婉湫卻醒了。
“誰?”
婉湫有些提防,但她看了看桌上放的財物,又看了看是酒鬼的背影,也放松了些。
“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我本想等你睡醒了,在給你告別的!”
婉湫不解,這是何意,可天漸漸亮了起來,她看清了酒鬼衣袖上的血跡,婉湫激動的問道:
“你做了什么?你把王二怎么了?”
酒鬼冰冷的說道:
“我被發(fā)現了,與其被抓走,還不如被抓之前為你做點什么?!?p> 說完,酒鬼便走到了院子里坐著,而婉湫只覺得一陣害怕,卻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果然沒過一會兒,官差便破門而入,而酒鬼依舊淡定的坐在院子里。
婉湫這才趕緊起床到院子里去:
“發(fā)生了什么?你們?yōu)槭裁匆ニ俊?p> “江敬風,一夜之間十幾條人命,全被他殺害!”
婉湫早已錯愕,簡直無法相信,而酒鬼也淡然道:
“昨晚又加了一條!”
官差早就等不及要抓他了,他沒反抗,任由他們捆起來,官差正要將酒鬼帶走時,婉湫急忙端出一碗酒:
“官大人,等等!”
她將酒端到酒鬼面前:
“昨晚就釀好了,可沒等到你回來,吶,這是你向我買的酒,你喝一碗,看值不值那錢!”
說完,婉湫便將碗端到酒鬼嘴邊,他也大口大口的喝了下肚,而此時婉湫端著碗的手不停的顫抖,她向酒鬼問道:
“我能再做點什么嗎?”
這時柴房里傳來小奶狗的叫聲,酒鬼緩緩說道:
“我給你撿了條狗來,以后再有人欺負你,你就放狗咬他。”
官差將酒鬼押走了,婉湫目送他至視線盡頭。
婉湫將柴房的小奶狗抱起,它一身臟兮兮,但卻一見婉湫就搖頭擺尾。
此后,婉湫將這條狗取名叫老酒鬼,她走到哪都會帶著它,老酒鬼很兇,只要誰敢欺負婉湫,它都會沖上去咬他。
而每當婉湫一個人在家閑坐時,她總會靜靜的看著那副畫,上面畫著一個蓬頭垢面連臉都看不清的男人和一個呆呆的稻草人以及她自己。
她時常會對著老酒鬼說,畫上那是她曾經最好的朋友;也會對著空氣說他們究竟有多好,仿佛是告訴王秀才,讓他別操心,有人保護著她,陪著她呢;也仿佛是對酒鬼和稻草人說:
想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