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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非夢

第二十四章 出走

人生非夢 太平府居士 3786 2020-03-26 08:34:40

  一連好幾日,劉偉達(dá)就像丟了魂似的,提不起一點精神,做事丟三落四。王桂花知道劉偉達(dá)肯定有心事,但他就是不說。她想用小孩來誘開他的心結(jié),可這也是徒勞。女兒一歲了,常會爆出甜甜的笑,可就是這樣,也只能喚出劉偉達(dá)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苦澀的笑。

  他會走上去摸一下女兒的臉,然后就轉(zhuǎn)開身默默地離去。

  這到底怎么了,王桂花的心沉入了黑暗。是不是他變心了,有了外遇?這不可能,王桂花頭搖的像拔郎鼓。那到底是什么事,讓他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王桂花陷入了極度的沉思之中……

  劉偉達(dá)仍是上午去上課,下午到外面瞎轉(zhuǎn)。這哪里是上課,簡直是害人。學(xué)生們常哄堂大笑,甚至有的學(xué)生斷言:

  這個大頭老師,腦子肯定受到了刺激——壞了。

  他不能再像原來那樣,躺在床上,跟自己的命運抗?fàn)幜?。這樣會引起王桂花的疑心,也會引起她的痛苦。

  下午,劉偉達(dá)常發(fā)瘋似的竄上學(xué)校后面那座平常無人問津的山頭。在那山頭上,他不停地奔跑、吼叫,直到筋疲力盡了,才會坐下來。

  可一旦坐了下來,那失去的一萬多元錢,就像座小山一樣,向他迎面撞來,仿佛要將他撞的粉碎。

  不能坐,還是要讓身體疲倦,讓思想麻痹??蛇@能做到嗎?肯定不能!一定要將損失補(bǔ)回來。可用什么方法呢,又到哪兒去補(bǔ)呢?

  這兩個問題,近日來一直縈繞在他的心頭,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心直往下墜。

  ……人一旦到了絕境,常會有一些驚人的想法。多日的冥思苦想,劉偉達(dá)心中豁然開朗,到南方去,不是說那里遍地黃金嗎!可孩子還太小,剛剛才一歲,自己拍拍屁股走了,王桂花怎么辦?孩子又怎么辦?

  ……這又使他陷入了進(jìn)退兩難之中,一時不能自拔。

  他是愛王桂花的,只是這種愛,肯定不是心尖上那種顫抖的愛。

  劉偉達(dá)仍在猶豫。到南方去?留下來?這兩種想法一直呈麻花一樣的膠著。一會兒到南方去占了上風(fēng),一會兒留下來占了上風(fēng),就在他痛苦的無法決定的時候,一件突發(fā)的事,讓這個疙瘩瞬間解開了。

  有人來上門要錢。劉偉達(dá)借了他的錢,說好一個月就還。

  這是有利息的錢,他進(jìn)農(nóng)藥前救急時拿的。這人就是本校的老師,平時省吃儉用,非常謹(jǐn)慎。他攢下的錢,只拿給他信得過的人,賺一些利息。在那個年代,能放印子錢的人,不可能溫和,也不可能講面子,錙銖必較應(yīng)是這種人的特質(zhì)。

  劉偉達(dá)不按時上門還錢,他就找上門來催要??涩F(xiàn)在囊中空空的他,拿什么還!那人說了一些難聽的話,約定了下次還錢的時間,然后就繃著一張臉,極不高興的離去。

  這使人太難堪了,劉偉達(dá)杵在那里,臉上的顏色就像漫畫般的不停變幻。王桂花一個疑惑的目光,更使他難堪到了極點。

  隱瞞不下去了,劉偉達(dá)將事情的經(jīng)過全盤的告訴了王桂花。

  王桂花哭了起來,不停地用拳頭捶著劉偉達(dá)的胸脯。她是為今后的日子哭,也是為劉偉達(dá)承受的巨大痛苦而哭……這個冤家,怎么就不和她商量一下呢?

  ……

  王桂花的慟哭,債權(quán)人陰霾的臉,促使劉偉達(dá)下定了決心。

  那是個薄霧蒙蒙的早晨,他懷揣了二百多元錢,不辭而別,獨自一人坐上了去南方的列車。當(dāng)然,這出走的日子,他也是算計好了的,就在學(xué)校發(fā)工資的前一日。這樣,他走了,王桂花領(lǐng)了兩人的工資,生活不會有影響。

  這就有些心硬了,年青的妻子,襁褓中的孩子,怎么就狠得下這心!可話說回來,哪個成大事者,不是鐵石心腸。項羽要煮劉邦的父親,為了不使自己陷入絕境,劉邦竟說要分一杯父親的羹。

  只有這樣的鐵石心腸,弱小的劉邦才最終打敗了強(qiáng)大的項羽,成就了偉業(yè)。

  劉偉達(dá)拍拍屁股走了了??伤@一去,王桂花立即傻了眼,對他的去向竟然一無所知。

  這老婆當(dāng)?shù)?,連丈夫這么大的事,竟然一點蛛絲馬跡都沒看出來。這要么她就是個粗心的人,要么就是不愿多煩神,要么就是太信任了劉偉達(dá)。要是她稍稍的留心一下,下午劉偉達(dá)經(jīng)常的不在家,總可以問一下,他去干了些什么。就是不問,憑女人靈敏的鼻子,也能嗅到點什么特殊的氣味。可這個傻女人,居然是一無所知。

  幾天過去了,劉偉達(dá)生不見人,死不見尸。王桂花就再也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了,她就像孩子似的“嗚嗚”大聲哭了出來。

  學(xué)校中早就有人在議論了,那個沒有按時要回自己錢的那位老師,整天哭喪了一張臉,憤憤地說上一句:“人真不可貌相,看起來這么忠厚的人,也會玩陰!”

  這話中肯定有話,也知道說的是誰,就慫恿他把話說清楚。

  即使別人不慫恿,這個老師也會憋不住,遲早要說出來。因沒到手的錢,使他的心始終在癢,在酸,在痛……

  這個老師后來去王桂花家鬧過幾次,搬走了她家的電視機(jī)。

  這當(dāng)然是后話了,這說明人情在金錢面前,何等的不堪一擊!

  就在王桂花痛苦不堪的那些日子里,學(xué)校中的議論聲達(dá)到了高潮。

  有說劉偉達(dá)被抓了,有說他出去躲債了,有說夫妻為此發(fā)生了暗戰(zhàn),他賭氣出走了……莫衷一是。當(dāng)然,還有說的更絕,這肯定是夫妻倆在唱雙簧,演戲給別人看,這其中肯定有陰謀。

  這些都是在王桂花背后說的,當(dāng)了面,還是會勸慰一番。也有真心同情的,除了勸慰外,就提醒王桂花,找一找家里有沒有留下只言片語。那人說,我就不信,他能這樣無情無義!

  這一語驚醒了夢中人,王桂花開始在家中翻箱倒柜。她找出了存折,上面僅有的二百幾十元,已被劉偉達(dá)拿去一空。她接著再找,發(fā)現(xiàn)了一個包裹很嚴(yán)實的紙包。

  急切的打開來一看,是借條,有好幾張。那位上門來要賬的老師,名字也赫然在列。買農(nóng)藥付錢的收據(jù)也在其中……這肯定是出去躲債去了,這就是王桂花的第一反應(yīng)。

  要不是劉偉達(dá)瞎折騰,家中應(yīng)有幾千元的存款了,這可是一筆不小的財富,哪里還會有欠債!因結(jié)婚時的禮金,后來小孩出生時的禮金,小姨一分都沒要,都給了他們。

  小姨待劉偉達(dá),真的什么都不用說,比親兒子還要親。

  王桂花看了看這些賬單,就再也站不住了……

  這天殺的!你拍拍屁股走了,老娘怎么過!

  逼急了的人,即使平時再有修養(yǎng),也會暴粗口。

  王桂花罵這句話的神情,和她在深山里的老娘,真沒有什么兩樣。

  那幾年,老師常覺得憋屈,拿的錢少不說,還老受氣,更難受的是別人還看不起,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傷害。有門路的,早就改了行,那一副趾高氣揚(yáng)的樣子,讓人看了,真比吃了只蒼蠅還讓人惡心。想動窩又動不了窩的老師,就怪話連天,常說出一些危言聳聽言過其實的話來。

  王桂花憤怒過后,又哭了一場,可最終還是冷靜了下來。她好像聽劉偉達(dá)說過,要到外面掙大錢,不可能一直窩在這山溝中……可這外面是哪兒呢,她一時不能確定……也許小姨知道,王桂花就抱著小孩,匆匆地趕了去。

  小姨哪知道劉偉達(dá)去了哪里。當(dāng)王桂花披頭散發(fā),哭哭啼啼闖進(jìn)家門的那一刻,祖美娟的心就一涼,不好了,這兩個小東西吵架來了,王桂花過來肯定是向她討要說法的。她哪里會知道,事情比她想的要嚴(yán)重的多。

  王桂花未語只顧了哭,抱在懷中的小孩像是受到了驚嚇,也跟著大聲的啼哭。這把祖美娟急的,就像手伸進(jìn)了了火中,帶出了火星子。她搶過了小孩,求王桂花不要哭了,快點說吧,不然,她的心臟就要跳出來了。

  到了這個時候,王桂花才在斷續(xù)的哭聲中,將事情的經(jīng)過斷續(xù)的說了一遍。末了,眼睛就直直地看著祖美娟,求她告訴劉偉達(dá)去了哪里?

  這張帶淚花的臉,這副懇切的神情,祖美娟的心當(dāng)時就碎了……她沉默了一會,接著就罵開了:

  “這瓢頭瓢腦的東西,一直不讓人省心。這么大了,還是不改!你拍拍屁股走了,這娘兒倆怎么過……”

  這意思明擺著,小姨并不知道劉偉達(dá)去了哪里。

  祖美娟一手抱著小孩,一手幫王桂花抹眼淚,嘴里不停地說著些安慰的話。

  “我家的孩子我知道,瓢是有些瓢,但絕對是個有良心的人,不會放下你娘倆不管。他早就想掙大錢了,這次,闖了這么大的禍,肯定是無臉見人,他出去闖了?!?p>  “你放心,他肯定會回來。到時,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媽……媽……媽……”王桂花嘴里只會蹦出這一個字,別的好像都不會說了。這情形,就像在絕望中的小孩,不停地喊媽一樣。可見,那時王桂花的心中是多么的絕望和難受。

  ……該回去了,祖美娟心中哪里放得下,她和居水生打了個招呼,就與王桂花一道回了學(xué)校,她要照顧這娘倆一段時間。

  回校后的王桂花堅強(qiáng)了起來,她沒有再哭,也不在抱怨,潛藏在她身體之中的那份山村女人特有的韌勁開始登場了。一星期后,她勸回了祖美娟,獨自一人一邊上課,一邊照顧小孩。

  有來上門要賬的,王桂花既不爭,也不吵,非常平靜的對來人說:

  “錢是劉偉達(dá)拿的,肯定會還的,但什么時候還,我就說不清了。家里的東西,是我倆的共同財產(chǎn),你要是為了解恨,可以隨便的搬。”

  還真有人下得了手,電視機(jī)已被那位老師捷足先登了。還有什么洗衣機(jī)、自行車、錄音機(jī)也被人搬了去,剩下的什么,就不值錢了。

  學(xué)校里已通知了王桂花,最多只能給劉偉達(dá)保職一年。要是一年后,他還不回來上班,就只能按曠職除名了。但這一年中,工資還是照發(fā),這也是學(xué)校能給予的最大照顧了。

  王桂花面對這一切,一直很平靜,仿佛這事發(fā)生在別人身上似的??梢粋€月后,她還是發(fā)了場大火,是歇斯底里的那種。

  那是劉偉達(dá)的一封信引起的。

  這封信,寫不寫,劉偉達(dá)還是躊躇了好幾天。最終的結(jié)果,還是覺得報一下平安為好,免得王桂花整天提心吊膽。他哪里會知道,離開了他的王桂花是多么的堅強(qiáng)。

  信很短,只說了他現(xiàn)在的地方,今后的打算。要王桂花帶好孩子,不用牽掛他,等掙足了錢,他就回來。

  王桂花信看都沒看,三下二下就將信撕的粉碎,然后將它狠狠的扔到地下,用雙腳在這些碎片上發(fā)瘋似的踩。

  她被這封遲來的信,實在是氣瘋了。但冷靜后,她跪在地下,將撕碎的信一點點的拼了起來,有些字不可能看清了,但大致上還能猜出信中的意思,尤其是知道了劉偉達(dá)在哪里。

  這與她的猜測完全一致,但他不該不辭而別,王桂花恨的就是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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