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兵康郡
“報!八百里急奏!”進(jìn)入大帳的將士幾乎是摔滾到武盈和武駟面前。
武駟前去拿了奏折,快速瀏覽后合上了。
“寫的什么?”武盈對他的態(tài)度好奇。
武駟瞇起眼睛看了看武盈:“二哥這次,恐不能同我們回宮了?!?p> 武盈一把搶過奏折翻看,只見書面行云流水,章跡清晰,是父王手筆無疑。
――茲有賢德,長公子盈,臨戰(zhàn)不亂,權(quán)謀妥當(dāng),封仁壽候,劃地邙、亓,。
無召不入郢城。這是武夷沒有說出的引申義。
“這怎么可能?我可是……他的繼承人……”武盈一時癱軟在地。
“你瞞戰(zhàn)不報,被困殷城。你屠戮百姓,已失民心。父王不殺你,已是仁慈。如今領(lǐng)了命,便留在此處,莫再作亂罷?!蔽漶喺f完,大步離開了營帳。
一場戰(zhàn)役,便引得武夷削了長公子實權(quán),著實令武駟嘆惋。又想起武盈作風(fēng),這樣的結(jié)果又像是注定。只是武夷到底還是憐惜嫡出的兒子,武盈的軍隊并不改編,一同留于封地。
待部隊欽點(diǎn)完畢,武駟帶兵先護(hù)送武盈去封地,之后才可回京。
阿寧戴罪之身,應(yīng)由人看管速速回京。于是李瞻向武駟請命護(hù)送阿寧。
武駟看著眼前與自己一般無二的男子,不動聲色。復(fù)又突然襲擊,出拳直向李瞻打去。李瞻反應(yīng)也快,側(cè)臉逃過,堪堪避開。武駟再出拳,招招狠厲。李瞻一面回防,一面向角落退去。
“你護(hù)她時,也要如此畏首畏尾嗎?”武駟問,出招更甚。
李瞻聞言,不再退避,反攻上去,兩人長時間膠著,不分上下。
許久,武駟收了手,說:“這樣,我也只好不情愿的、放心把她交給你?!?p> 李瞻還想說些什么,武駟卻擺了擺手,讓他離開。
看著李瞻與武夷派出尋找阿寧的人一道離開,武駟心中還是放心不下,派了自己的護(hù)衛(wèi)一路隱蔽護(hù)送,自己則與武盈,向邙、亓行進(jìn)。
卻說這邙、亓兩地,隸屬康郡,因與廿河交壤,常年自治,十分混亂。等武駟一行到達(dá)時,只見一片蕭條,不見縣官出來迎接。
武盈看著自己即將入住的府邸,不免皺眉。
武駟卻不理會這些,他只見到自進(jìn)城后,百姓閉戶不出,敲門不應(yīng),十分荒誕。
好容易找到縣衙,卻不見一人。武駟命人四處查探,終于在院中大水缸里發(fā)現(xiàn)蹊蹺。
只見大水缸面上,除一株睡蓮,還有一支蘆葦桿。武駟伸手堵住桿子,不一會兒,就有人露出了水面。
“縣令大人藏的好?!蔽漶喛粗侨艘簧砉俜f。
“饒了小人吧,您來晚了,這里真的沒有存糧了,給小人一條活路吧大人。”
那縣令畏畏縮縮的話,令武駟心生疑竇。
“朝廷今年并無苛稅,也按著康郡地形土質(zhì),相應(yīng)減免統(tǒng)計收成,如何能無糧?”武駟厲聲問。
那縣官聞言,先是一愣,接著仔細(xì)瞧瞧來人,問:“不知將軍哪一路來的?”
武駟疑惑:“除了郢城,還有勢力能脅迫你?”
縣官聽聞此言,立馬從缸中翻出,跪到在地大聲哭訴:“您終于來了!兩年了,臣什么辦法都用盡了,信卻始終送不出城,除了與臨縣的縣令訴訴苦水,什么也做不了!”
武駟在審問亓縣縣令時,武盈則在收拾自己的府邸,只是缺少的東西甚多,他只好來找武駟。
武盈大步走進(jìn)縣衙,只見院中本應(yīng)錯落有致的山石水池竟因疏于打理,荒涼不已。緊接著,武盈見到了武駟和一身水漬的縣令王大川。
“喲,你這是……打算泡了縣令大人?”武盈笑了。
武駟翻了個白眼,接著去聽王大川陳情。
“眾所周知,我亓縣與臨縣邙都是康郡氣候惡劣之地,百姓并不富裕,且縣無城墻,土地與廿河交壤,時常遭到騷擾?!蓖醮蟠ㄗ斓故禽p快,速速說明了來龍去脈:“就是這幾個月的事情。廿河國不知從哪里得來消息,竟然說我豐禾被韋人進(jìn)犯,即將亡國!故而常派使臣游說,讓臣與總兵造反,干脆將土地歸順廿河……臣不應(yīng),他們就搶糧、抓壯丁。您來時一定瞧見戶戶閉門不出之景,正是因此?!?p> 王大川摸了摸淚,接著說:“鄉(xiāng)親們拒不投降,自發(fā)組織了巡邏,今晨遠(yuǎn)遠(yuǎn)瞧見您們一對人馬黑壓壓襲來,扎營于城郊,還以為是廿河的人來了……”
“等等。”武盈打斷了他:“你們是豐禾人,如何能不知豐禾軍隊著裝?”
“廿河與豐禾十年未打過仗了,裝備早已更換。”武駟說。
王大川點(diǎn)頭補(bǔ)充:“不錯,雖然戰(zhàn)軍不斷更新,但康郡總轄擁兵自守,并不向各縣下發(fā)補(bǔ)給。”
武駟盯著路面,說:“這是各郡心照不宣的常事了,以前我隨軍打仗倒是想管,只是牽涉甚多,無從下手?!?p> 王大川聽到隨軍打仗,又見來人衣飾,身子一抖,拜了一拜:“原來是駟王殿下來了。”
武駟看了王大川一眼,說:“跪了這么久,虛禮就算了,快些去換了衣服,再到縣衙來?!?p> 武駟這樣說了,武盈卻不滿。唐唐嫡出長公子,在這里竟被人認(rèn)不出……
他欲攔下王大川問個清楚,卻聽傳令軍來報:廿河又來人了。
城外兵營剛剛駐扎好,有巡邏的人就瞧見一對人自廿河而來,卻在看到大軍時轉(zhuǎn)身離去。侯將軍已將他們拿下,等候發(fā)落。武駟指揮傳令官命人將官大的帶進(jìn)衙門,為首的人很快被帶來了。
只見那人墨綠麻衣,腰間扎一粗繩,繩上系把砍刀,臉上一道疤縱橫至脖頸。
“阿圖巴靼拜見駟王殿下,若知您打了勝仗,臣無論如何是不會來豐禾作亂的。”來人老老實實地說,“老遠(yuǎn)就見到您的軍旗,這才慌不擇路的回去,不想還是被抓回來了……”
武駟緊盯著阿圖巴靼,后者臉上看不出一絲破綻,但武駟堅信,事情絕沒有這樣簡單。
心中思慮片刻,武駟喚了親信上前,耳語囑咐他將消息帶回郢城,然后換了個舒服的坐姿,沖著阿圖巴靼說:“不論你此行目的如何,現(xiàn)在我豐禾十萬大軍就在廿河邊境,數(shù)月不歸,回去準(zhǔn)備好糧草送來,不然你們大王的位置,應(yīng)該是坐不穩(wěn)了?!?p> 阿圖巴靼連聲應(yīng)著,盡快離開了這里。
武盈就坐在堂下左側(cè)的椅子上,看著這一幕,然后問不知何時悄聲歸來的王大川:“這人如此好說話,你竟然應(yīng)付不來?”
王大川嚇得哆嗦,說到:“我如何與駟王殿下比,那人臉上的刀疤,就是當(dāng)初駟王殿下砍的……”
武盈更加疑惑,問:“三弟不是只在邊境抵御韋人嗎?如何伸手到廿河?”
王大川作揖,答到:“回長公子,這阿圖巴靼自豐都之亂后,就逃到廿河了?!?p> “喲。”武盈斜眼看一眼王大川,說:“認(rèn)出我了?”
王大川訕笑:“可不是,侍衛(wèi)們都夸您英明神武。”
這顯然是“屁”話了,殿內(nèi)的侍衛(wèi)都拼命忍住不笑。
武駟一揮手,散去了眾人,只留武盈。
“二哥,我已派人打探,你所轄兩縣沒有充足的糧草供行軍使用,這才自作主張讓阿圖巴靼運(yùn)糧來?!蔽漶唶@了口氣,接著說:“可我怕那人見大部分軍力撤出,一定會反水,所以只好多待幾日?!?p> “大是大非,做哥哥的還是拎得清的?!蔽溆宋亲樱行┪卣f:“我知道你顧及我的感受,但事事需你親力親為,問我反倒耽誤,不如放手去做,不必顧及禮數(shù)。”
今天查縣衙,出計謀,武盈是萬萬不會的,可武駟卻輕車熟路。只因顧及武盈顏面,武駟每句話出口必要停頓,用眼神詢問武盈的意見,得到首肯才繼續(xù)。武盈知道自己不如武駟,卻也大氣,直接交了權(quán)利,自己問武駟要了些人手,安心去收拾自己將要入住的府邸了。
另一邊,阿寧正與李瞻及幾名衛(wèi)兵飛速向郢城駛?cè)ァ?p> “還有多久?”阿寧隔著簾子問車夫,一邊摸了摸懷中發(fā)著高燒的狗兒。
“回長公主,今晚應(yīng)該進(jìn)不了城了,只能在附近村落下腳?!?p> 前行探路的李瞻很快返回,他沖阿寧說:“長公主,不遠(yuǎn)處有燈火亮著,我們就去那里留宿吧?!?p> 得到應(yīng)允,一行人加快了腳步,勉強(qiáng)在午夜趕到了村子。
李瞻輕扣一戶還亮著燈的人家,得到主人點(diǎn)頭后,將狗兒安頓下來。
“老人家,這附近可有醫(yī)者?”阿寧看著臉漲的緋紅的狗兒,擔(dān)心地問。
年邁的夫妻搖了搖頭,說:“村里人看病,要上山找茅大夫?!?p> “黑燈瞎火,如何能上山?”阿寧急了,“老人家,可否借些熱水,讓我給孩子擦擦?”
老婆子起身去生火,李瞻上前去幫忙,阿寧就擔(dān)心的看著狗兒。
“是你們兩的孩子?”老爺爺笑瞇瞇地問。
“不是?!卑幠樇t了。
“私奔出來的吧?我都知道!”老爺爺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
“奉勸您不要亂說話!”同行的一名衛(wèi)兵將手放在了腰間的刀上。
“退下!”阿寧厲聲對衛(wèi)兵說,后者行過禮,退下了。
“您不要怕,我們不是壞人?!卑帥_著嚇壞地老爺爺說。
這時李瞻拿來了熱毛巾,見阿寧要給狗兒擦身子,忙上前道:“還是我來吧。”
男女有別,狗兒雖是小孩,卻也不能讓阿寧親自擦身。李瞻這樣想著,手里的動作越發(fā)麻利。
阿寧環(huán)視屋子一圈,很小,只有一張床,他們這么多人,一定是住不下的。
總不好叫老人為難,阿寧對衛(wèi)兵們使了個眼色,跟他們一起,悄悄退出去了。
“是我太急了,沒能讓大家在城里歇一晚再走。今晚大家就在草垛旁將就一下,明日到了永州城,我一定好好款待各位?!卑幰幻娴狼福幻鎸髡賹に厝サ耐醮笕苏f:“您在我的馬車?yán)镄??!?p> 王大人連連擺手,說:“還是您在車內(nèi)休息吧,我能扛得住。”
可阿寧態(tài)度堅決,推諉不過,王大人只好上了馬車。
進(jìn)屋安頓好虎兒,李瞻和阿寧退了出來。
月色正好,兩人便自發(fā)做起了守夜人,找到一顆大樹,并排坐在了突出在地面的樹根上。
“好久沒有這么安靜的,和你說說話了?!卑巼@了口氣,看著月亮說。
李瞻看著身影單薄的阿寧,心疼卻不知如何表達(dá)。他將自己的鎧甲褪下,想要遞給阿寧保暖,阿寧卻笑了。
“我自己也是戎裝重甲,一件與兩件,又有什么分別呢,徒增了重量而已?!?p> 李瞻看著阿寧身上銀白的重甲,想了想,伸手提起了重甲的兩肩。阿寧頓覺身上束縛少了許多,輕松的活動下肩膀,卻聽見骨頭松動的聲音。
李瞻也聽到了,他說:“你不該來找我?!?p> 阿寧卻轉(zhuǎn)頭看著李瞻,一字一句說:“但我來了,只有這一次,我做了我自己的主?!?p> 李瞻覺得此時應(yīng)該說點(diǎn)什么,卻又無從開口。
“你這樣做悶葫蘆,終要失去些什么?!卑幷f完,將李瞻的手打了下去,肩上又恢復(fù)了原來的重量,可敵不過心底的沉重。
李瞻知道自己是怕了,可到底在怕什么,他說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