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遲來的深情比草還輕賤
今日的天氣晴空萬里,湛藍的天空如水洗一般清澈,似乎跟有什么喜事一般賞臉。
戀辰閣內(nèi)。
南冥讓茵茵幫北辰沐浴焚香后親手為她穿上她最喜愛的紫色衣裙。
通體是鳶尾的花紋,精致的絲線讓整件單調(diào)的衣裳有了明亮的色彩。
衣裳的袖口邊是南冥與北辰的小字,金線纏繞繡滿了玫瑰,看著低調(diào)又高雅。
一身紫色裙裝襯著她不施粉黛卻驚艷至極的小臉更不似凡人,仿佛是女媧最滿意的炫技之作。
臉頰上那淡粉色的疤痕并不影響她的顏值,反倒多了幾分脆弱的美感,長長的睫羽灑下一片陰影,烏黑的發(fā)絲平鋪在身后,散開的猶如絲綢。
如果忽視她沒有起伏的胸口和蒼白的唇色,她更似安靜睡著了一般。
“茵茵,你看阿辰穿這套淺紫色衣裙是不是很好看?”
南冥跌坐在一旁,艱難的吞了口唾沫,手指輕輕摩挲著北辰額邊的碎發(fā),神色沒落的看著她安靜的側(cè)顏問她的侍女。
“少主,其實...姑娘最愛的不是紫色...”
茵茵哭的淚眼朦朧,嗓子像是灌了鉛一般的開口道。
北辰待她一向很好,自從幫她出過頭后,她不在時也沒有人敢欺負她。
甚至有時出任務(wù)回來也不忘給她準備小禮物,讓其他地方伺候的人都對她羨慕不已。
北辰的身份是她永遠無法企及的,她能做的僅僅只是好好照顧她。
每次為北辰處理傷口時她都止不住的心疼和害怕,忍不住會哭出聲來。
久而久之,北辰幾乎不會再讓茵茵見到什么血腥的場面。
她親眼所見北辰經(jīng)歷的一切,這樣一個溫柔的人,怎么會有這樣潦草的結(jié)局呢?
她真的打心底里覺得南冥并不值得北辰這樣掏心掏肺。
茵茵的話讓南冥當(dāng)頭一棒的清醒,眼眸里全是悔恨和不可置信。
原來他不知道,紫色從來都不是北辰喜愛的顏色么。
那她是什么時候喜歡紫色的呢?
大概是他前幾年在外面回來時隨意給北辰帶的一套紫色衣裙,夸了她穿紫色比任何顏色都好看,自此在他眼前,她才愛穿的紫色衣裙吧?
那她以前愛穿什么顏色呢?
他蹙著眉頭使勁想,卻沒想到,他壓根想不起來北辰以前究竟愛穿什么。
“少主,這是姑娘之前沒來得及給您的禮物?!?p> 茵茵咬著唇,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悲傷和憤怒,打開最底下的一口沉木箱子。
南冥回神,眸光有些訝異的看著箱底的寢衣和荷包。
沒曾想平日里舞刀弄劍的北辰竟然也會這般精細活?
“姑娘之前說,少主跟她提過,您出去時見到許多女子都為心上人準備貼身衣物和荷包,十分羨慕,因此姑娘便記在了心里...”
茵茵用袖子擦了擦哭的紅腫的眼睛,吸溜了幾下鼻涕繼續(xù)開口。
“奴婢親眼見著姑娘那雙用劍的手小心翼翼的拿起繡花針,向奴婢一針一線的討教,只為了給少主親手做一件衣裳...”
“數(shù)不清的夜晚,姑娘的燈總是到天亮才滅,她那雙精細漂亮的手,十個指頭全部被扎的不成樣子,奴婢看了都心疼不已...”
“還有那個荷包,里面的藥材是姑娘親自去采的新鮮藥材自己晾曬而成的...”
“還有姑娘的廚藝,也是因為少主太辛苦操勞,才想著為少主做些膳食...”
“可惜少主每次都有事推脫,姑娘要么是自己吃完,要么是倒了...”
“還有很多很多的細枝末節(jié),少主您都一無所知,姑娘性子清冷,也不想多說...”
“但是少主,您真的...對姑娘太殘忍了...”
茵茵哭的不能自已,捂著臉便跑了出去,留下南冥一個人懊悔和愧疚。
胸口被心臟震的生疼,南冥那不值錢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的奪眶而出。
這就是愛他愛到骨子里,愿意為他妥協(xié)一切的女子。
可是他呢?
他自詡愛她,可是他都做了什么呢?
越來越敷衍的態(tài)度,越來越?jīng)]有底線的讓她承受的委屈和痛苦,最后甚至還讓她丟了性命...
強撐著起身,拿起衣裳上身試了試,眸子里的震驚更加明顯。
她從未為他量過體,卻能準確的知曉他衣裳的尺碼。
甚至在胸口處還繡著“青山不老,與君白頭”的字樣。
可是他清楚記得,自己給北辰準備的衣裳,明明每次都大了許多...
北辰絲毫不在意,反倒還笑意魘魘的說她多吃點就可以穿上了。
當(dāng)時他是怎樣呢?
他沒有愧疚,有的只是對北辰的滿意,滿意她的千依百順和她那妖孽的能力。
荷包上繡著精美的鴛鴦,里面是北辰為他特意調(diào)配的香料,可以安神。
只因南冥以往時常噩夢纏身,她才制了這香包,也因此換掉了她從前慣愛的冷香。
可就是這般,南冥更是抑制不住的大聲痛哭,無比后悔無比心痛無比自責(zé)。
所有人都知道北辰愛南冥,可是他卻偏偏不珍惜。
所有人都知道,北辰因為他一步步退讓和妥協(xié),也唯有他不知所謂...
傍晚時分,海邊的云彩絢爛不已,微風(fēng)浮動,吹起一陣一陣的海浪。
最惹眼的就是那一葉花舟,美麗燦爛的花朵和驚艷到令人窒息的美人。
南冥狀若癲狂,發(fā)絲散亂,眼底是去不掉的黑眼圈和紅血絲,身上的衣袍松松垮垮,沒有一點精神樣。
夜云涯、北星、南冥和牧流霜等人看著南冥的狀態(tài)面色各異。
而冥閣一眾人跟著一起齊齊站在海邊,看向花舟時面色恭敬不已
“她一向喜歡自由,如今便一葉花舟送她離開吧...”
南冥看了眼身后的一大伙人,顫著手將花冠戴在北辰頭上。
“阿辰,我這一生做的最錯的一件事便是放棄你...”
“若有下次...我一定不會再舍得放棄你...”
“這一次...阿辰你終于自由了...”
“你看我今日穿的是你給我做的衣裳,阿辰...你睜眼再看看我好嗎...”
南冥身狼狽又面色憔悴眼睛充血,俯在花舟上痛哭不已,直到有人來死死把他拖開。
夜云涯袖中的手指握的死緊,看向花舟的眸子里全是病態(tài)的占有欲和化不開的冷意。
花舟上躺著的女子頭戴花冠,容貌傾城絕色,安靜的睡顏上全是解脫了的釋然。
北辰,可惜我并不想放你自由,即便是你的尸身!
從今往后,我不會再讓你離開分毫!
夜云涯危險的倪了眸子,袖中的手指蜷縮著冷白。
北星則死死的盯著南冥想要生吞他似的。
“恭送噬主!”
一眾門徒紛紛半跪在地,右手負于胸前完成最虔誠的拜禮。
看著花舟移動,南冥連忙追去,口中還不停的喊著北辰的名字。
“跟緊她?!?p> 夜云涯低聲一句,暗處的人馬上著手去辦,全程未驚動任何人。
“去,把人都給我派出去,我要不惜一切代價讓那賤人死無葬身之地?!?p> 牧流霜回來后氣的將房間的東西全部砸了,仍然覺得心頭那口氣下不去。
她動心了,本身只是利益關(guān)系的她卻對南冥動了真感情。
而如今隨著北辰的逝去讓南冥表面所展現(xiàn)出來的好統(tǒng)統(tǒng)打回原形。
是了,南冥不愛她。
他只愛她的身份,還有那個驕傲如斯恐怖如斯美麗如斯的北辰。
她當(dāng)然不甘心,堂堂流霜派千金小姐怎么會輸給一個殺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都死了,為什么還要占著南冥不放?
所以,北辰必須連尸骨都無法留下!
她必定要將北辰挫骨揚灰才行!
這是牧流霜的最終結(jié)論。
...
五日后,云涯殿內(nèi)。
“少主息怒,屬下等人一路尾隨辰小姐而去,發(fā)現(xiàn)還有一撥人也在跟蹤辰小姐,人數(shù)比我們高出一倍不止并且全是高手,不知來源。”
“除此外,我們在中途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刺殺和埋伏,應(yīng)該都是另一撥人的手筆。”
“因此最終在游嵐山附近屬下等人的折損實在嚴重,無法支撐接下來的追蹤。”
“但是好消息是對方也被我們重創(chuàng),基本上全軍覆沒,因此我們雙方都失去了辰小姐的蹤跡?!?p> “屬下等人辦事不力,請主子責(zé)罰!”
一眾黑衣男子重傷的躺在地上,說完這些消息后終于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夜云涯好看的眉頭皺了起來,一手負在身后輕輕摩擦。
看來除了他以外,還有人在惦記著北辰。
至于是關(guān)心她的安危還是要讓她死無葬身之地,就不得而知了。
“北辰,為何我始終不愿意相信你會死去呢?”
“似你這般驚才絕艷的女子怎么可能就這般隕落呢?”
“我想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
夜云涯低沉悅耳的嗓音輕聲喃道,眉宇間的戾氣清晰可見。
冥霜堂。
“什么?跟丟了?你們這群廢物連死人都能跟丟,要你們何用!”
“找,繼續(xù)找,我就不信這樣一具尸體還能跑了不成,你們這群廢物,滾下去?!?p> 牧流霜將桌上的茶幾統(tǒng)統(tǒng)掃落在地,面目猙獰的吼道,臉色被氣的紅潤不少,胸口的起伏說明此時的暴怒。
一個死人,她居然爭不過一個死人?
盯著南冥所在的方向,心里眼里全是不甘和妒忌!
戀辰閣。
“阿辰....”
南冥自北辰下葬之日起就未回過自己的寢殿,一直在戀辰閣內(nèi)醉生夢死。
看著眼前熟悉的場景,南冥抓著頭不停的呢喃著北辰的名字。
墻上那幅兩人攜手的畫像被南冥抱在懷里,手指輕輕撫上北辰的臉。
畫中的她巧笑倩兮,連眉眼都是溫柔的。
而最后見到的她卻滿是冷漠,南冥紅著眼睛自責(zé)不已。
他從未看清自己的心,他以為北辰再怎樣絕情,都不會舍得離開他。
可惜他錯了,現(xiàn)在他徹底的失去了她。
南冥又在酒精作用下沉沉睡去,懷里死抱著北辰的畫。
佳人已逝,他卻開始深情了...
又有何用呢?
遲來的深情不過是比草還輕賤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