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愈來愈暗,吳夫人也起身對著安夫人告辭。
唯一不同的是,剛進門的吳夫人像是天上的水滴,連綿不絕,而此刻出門的吳夫人像是一股清風,微風刺骨,卻絲毫不曾冷凍那個已經(jīng)開始灼熱沸騰的心。
夏桃看著夫人,不知道夫人究竟怎么了,不過這樣如風淡泊,如水柔情的夫人她有多久沒見了,在看著手上淑雅郡主送的瓶瓶罐罐,臉上會心一笑。
“夫人,現(xiàn)在回府嗎?”
吳夫人搖搖頭,上了馬車后,對著夏桃說道“回柳府吧,這件事情總要和祖父,父親他們說說的。”
夏桃詫異,之前的小姐從來沒想過想讓太老爺。老爺他們知道這件事情,害怕他們擔心,今兒怎么突得……不過既然小姐有了決定,她也是欣慰的,比起之前六神無主,終日以淚洗面的小姐來說,這樣的小姐才是她印象中那個與世無爭,清麗脫俗,秀外慧中,萬事周到的小姐呀。
咯噔,咯噔。
馬蹄聲一步一步的像是踩在心弦上一般,跟著心跳一起跳動……
吳府
柳云慵懶的躺在暖亭的炕上,丫鬟動作嫻熟的喂著老爺特地為小娘采購的金絲燕窩,還特意囑咐了她們,做事小心,萬不可毛躁,若是小娘有什么需要,盡管滿足便是,萬萬不可虧待了肚子里的孩子。
柳云瞇著眼,吃著這可口的補品,臉上皆是甜蜜的笑容,輕輕摸著自己尚未凸顯的肚子,這里面可是孕育了一個小生命呢。不知道主院那位現(xiàn)在是不是急得團團轉呢。想到這兒,柳云輕嘆了一聲。腦子里想著那個比她大上一歲的姐姐。
她們還在柳府時,柳香蕊就是柳家的掌上明珠,人人都快夸柳香蕊是個天生的才女,可又惋惜她是個女兒身。而她呢,雖然是庶房出身,但因為柳家的家風,除了一些月銀少些外,倒也沒有什么大不同,府里多是平靜歡樂。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從她記事起那個柳香蕊好像就只會讀書寫字,撫琴吟詩。沒有一絲樂趣。
哪怕她捉弄她,她也只是一笑而過,這讓柳云感覺自己很失敗,于是年幼的柳云發(fā)誓,一定要讓這個淡然如水的姐姐被她惹得氣急敗壞才行。
這一想法像是在她年幼的心里生了根,讓她一次又一次無下限的欺負這個溫和優(yōu)雅的姐姐??伤冀K敗下陣來,好像在柳香蕊的眼里她就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一樣!這讓她感到很煩躁,也很氣憤!
直到現(xiàn)在,她才有一種來之不易的勝利之感,那個薄情寡欲,淡泊寧靜的姐姐,居然還是敗給了世俗的愛情!
不知怎么,柳云漂亮美艷的臉上,居然泛起了苦笑,她的辛苦籌劃,好像也沒惹的柳香蕊來跟她大吵一架,她的心里空蕩蕩的,為什么她就不能像其他婦人一般,氣急敗壞的來指著她鼻子罵呢?還在守著那該死的禮乎者也嗎?柳云不懂,難道教養(yǎng)對她來說才是不能舍棄的嗎?
“小娘,小娘,不好了!”丫頭急沖沖的跑進暖亭里。
柳云微瞇著的眼,突然睜開,大大的眼睛閃著光亮,語氣興奮“夫人來了?”
柳云欣喜的揉著帕子,柳香蕊終于忍不住了?她終于要打破柳香蕊偽裝的面孔了?可為什么她又有一絲害怕呢?
“不,不是,是夫人回柳府了!”
“回……柳府了?……”柳云一屁股坐了下去,可怕周圍的丫鬟給嚇著了,幸好沒什么意外。
“怎么會呢,怎么會呢,怎么就回柳府了!”她太了解柳香蕊了,她這次回府就已經(jīng)表明她已經(jīng)妥協(xié)了,只是秉著孝順回去只會一聲,莫要讓長輩們?yōu)樗龘亩选?p> 柳云小聲嘟囔著,最后大笑“哈哈哈,這算什么,這算什么……”她搭上了一輩子,卻都換不來她的一絲波瀾,一絲爭論……
甚至從她進府到現(xiàn)在,她都從來沒有任何一個表情,一句話語來表現(xiàn)她的不開心,她總是那么溫文爾雅……
柳云身子軟軟的,躺回了炕上,閉著眼,眼淚流了出來,就算她能夠登上吳夫人的位置,但終究輸給了那個陽光正好,如沐晨風,站在柳絮下,那一回頭對著她這個經(jīng)常捉弄她的人,甜美微笑的柳香蕊。
柳云感嘆,或許這世間總有那么一兩個上天選中的人,她們不該有凡間的紅塵雜念,不該陷入世俗的勾心斗角。反而心無旁騖,出塵不染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散發(fā)光芒吧!
……
柳香蕊從柳府出來后,身體感到意外的輕松與自在,只是上了馬車后,神情恍惚。
她的名字是逝去的娘親取的,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閑引鴛鴦香徑里,手挼紅杏蕊。香蕊就是如此得來,娘親想著她以后的郎君就像這微風,突如其來,也像那世人都艷羨的鴛鴦般美好。
但娘親忘記了后半句的,斗鴨闌干獨倚,碧玉搔頭斜墜。終日望君君不至,舉頭聞鵲喜。
柳香蕊哀嘆,她的婚姻就像這詩詞一般,來的美好,走的落寞……
……
當吳尚書和吳夫人和離的事情傳出來時已經(jīng)是第二天了。
而科考也是在那天結束,安祺?;氐礁?,一家人都心照不宣的沒有問起任何一個有關科考的事情,只是讓他放松心情。
而在蘭庵寺的安美玉和安逸蘭就不好受了,她們還等著安祺裕中榜后,鑼鼓喧天的來接她們回府呢。
到那時候就不是在安俊峰的安府了,而是她兒子祁裕的府邸了。想到這兒,安逸蘭躺在有些單薄的被窩里,憂心忡忡。
那個賭徒真是個禍害,她安逸蘭如此完美的基因,不能被他毀了兒子的前途,她必須要做出打算了!看著墻上已經(jīng)劃有二十五道的劃痕,還有六天,她就能離開這個鬼地方了。只要解決了那個賭徒,以后得榮華富貴可就是她一個人的了……
韓煙若此刻正認真的查看賬簿,這一次來國都,倒是收獲頗豐。
露芝從門外走進,關上了房門,拿著信給韓煙若,語氣有些不對“小姐,家,家里來信了!”
韓煙若眉頭一皺,有些萬惡的看著那封鎏金燙的書信。
但還是拿了起來,撕開看了里面的內容,眉頭越來越緊,隨后將書信放在燭光中燒毀了!
“小姐,大少爺他們……”
“露芝,替我回信,成家的小少爺和我一直都在等安芙蓉能否將花明萱給治好,如若這時候回去,被成家搶了先機,那就得不償失了……”
“是,小姐。”
韓煙若起身走向了窗外,今晚沒有月亮,倒是天氣越發(fā)寒冷,嘴里念著安芙蓉自己都不知道,她就感慨了一會,那詩居然就流傳出去了……
“天長水闊知何處?”
心里哀默,她什么時候能夠飛出牢籠,飛翔在無邊無際的草原上,享受著風,享受著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