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馬車正在官道上飛速的奔馳著。路旁的松樹上,一只小松鼠小心翼翼地探出了頭。那個人類小女娃怎么扒在車子底下呢?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趙錢孫李,周吳鄭王。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林安安不知第幾次的重復著自己會背的這幾句話。她的頭上、后背滿是汗珠,血液不循環(huán),四肢已經(jīng)僵硬。即使馬車已經(jīng)飛快的跑了半個小時,她也沒摔下來,也真是奇跡了。
馬車已經(jīng)減速了,人的交談聲也順著風聲傳入她的耳朵。
林安安沒什么心思去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她只想堅持到馬車停下來?!靶《?,來碗涼茶?!甭曇粢宦?,馬車就停了下來。
趁著那趕車人迫不及待的跑過去喝涼茶,林安安從車子底下鉆了出來。她一瘸一拐地走到了一棵老樹后面。
疲憊吃掉了她的大腦四肢,她現(xiàn)在只想休息。
一群小乞丐蹲在附近的胡同口,正好看到了林安安從車底下鉆出來后又走到樹下。
長的最高的那個少年向他旁邊人。“老大,你,你看那小姑娘,她,她~”本來就結(jié)巴,受了驚嚇后更結(jié)巴了。
他旁邊的人摸著下巴笑了一下“那小姑娘是個狠人”他看著前方思考了一會兒,低聲道。“明明她穿的也是一般百姓家的?。繛槭裁匆@么做?”
“管她干嘛?她要干什么關我們什么事情?”另一個矮胖圓臉的少年翻了個白眼后回了句。
還沒說完,那圓臉少年就拉著另外兩人走。
而這邊,林安安拿出了林大娘給她的饃饃啃了起來。雖然說干硬干硬的,可是有總是要比沒有好的。
啃完一半后,她不舍地將饃饃收入懷中,便往西邊去了。
她要想辦法養(yǎng)活自己好回到京城。那西邊叫賣聲大,她的機會也會多些。
“桂花糕,桂花糕~”
“涼皮,涼皮~”
聽著這熟悉的叫賣聲,林安安松了松緊皺的眉頭。這兩日發(fā)生的事情太多了,她內(nèi)心實在很是焦慮不安。
她像是一條被解開腳上枷鎖的小鳥,歡快地融入其中。糖人,糖葫蘆,陶人……這些都讓林安安舍不得移開眼睛。
在錦朝的縣城里,有一個特殊的職業(yè)叫花童。飯館,布店,繡坊等等幾乎所有的店鋪都會不定時的在縣城里找一些小孩子。那些小孩子的工作就是在店鋪里面玩以及在門口對來往的人問好。結(jié)束后,那些店鋪會給那些小孩子二三十銅板。
這是因為錦朝一位商人的祖師爺被稱為明公有這么做的習慣,那位明公認為小孩子純粹更能招攬到客人,而且商人不能總是從別人口袋里掏錢也要給人口袋里補錢。
他之后的商人都很尊敬他,所以大家都自覺的延續(xù)下這個習慣。
林安安現(xiàn)在就在尋找有沒有一家商鋪在做這件事情,雖然她也不一定能得到這份職業(yè)。畢竟為了孩子的安全和肥水不流外人田,那些老板一般都會選擇自己相熟人家的孩子。
從街的一頭走過米店、油店……沒有一家店鋪有這個打算。林安安以為今天注定沒結(jié)果了,可誰知柳暗花明又一村。
轉(zhuǎn)角處的那家布坊布置的十分喜慶,有不少紅布掛在外面。
林安安停在了布坊左邊那賣珠花的攤子附近,她呆呆地看著珠花攤子。經(jīng)過的人也只會心一笑,以為是小姑娘眼饞珠花。誰又能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其實是看的布坊呢?
那布坊里面有六七個女孩子,那些女孩子看起來是極為熟悉的,只有一個隱隱的被排除在外面。而那個女孩子就是林安安要尋找的轉(zhuǎn)機。
林安安摸了摸頭發(fā)又拍打了一下衣服,便往店鋪走去。她仰首挺胸,看起來沒有一點不自在,周圍人也沒看出來有什么不對勁。
進去后,林安安直奔那個小女孩問道“要玩翻花繩嗎?”那小女孩一抬頭看見林安安站在她眼前便也明白是對她說的,興高采烈地回了個好。
兩個人互通姓名之后,林安安才知道那小女孩姓胡名雯雯。剛說完自己的名字,胡雯雯就迫不及待地從懷里拿出來一段繩子。
林安安也不忸怩,接過繩子就翻出一個五角星。胡雯雯嘿嘿一笑就翻出來一個螃蟹來。
“哇,你居然會翻螃蟹,我都不會。”林安安語氣夸張的說。
那女孩挺起來胸膛,驕傲地說我教你呀。首先應該勾著這根線,然后……
柜臺后來忙碌的婦人一抬頭就看到胡雯雯自豪的笑容,雯雯笑的可真乖巧。
她扯了下旁邊人的袖子“相公,看,雯雯笑的可真開心?!?p> 胡老板看到女兒笑彎了眼睛,也笑彎了眼睛,他握了下妻子的手只感覺干勁十足,要給妻女更好的啊。
而這邊胡雯雯正教著林安安,旁邊的幾個小女孩被胡雯雯各種各樣的動作吸引,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最后還是一個稍高的女孩子主動走過來,小聲的問“雯雯,你可以教教我們嗎?”
胡雯雯笑的露出了一口小米牙,說“當然可以?!蹦侨盒∨⒕投紲惲诉^去。
林安安笑瞇瞇地在旁邊看著。過了一會兒,老板娘就叫她們一起出去向行人問好,胡雯雯主動去牽著林安安。而其他的小姑娘牽著手來牽胡雯雯。老板娘也不進去就倚著門口看著她們。
“爺爺萬事如意”,“姐姐一生平安”,“哥哥升官發(fā)財”稍高的女孩子熟練的起了個頭,其他人也跟著她一起喊。沒一會兒,老板娘就叫她們進去玩。
那群小姑娘馬上就接著剛才的花繩技巧說了起來,一群人嘰嘰喳喳的像群小麻雀。
林安安不太愛玩花繩也不想?yún)⑴c,她透過縫隙往門口看,門口人來人往,只有一個小男孩,一直坐在門口翻一本書。估計就是這家的孩子吧。
那小男孩看完一遍就又從頭看起,不吵也不惱。過了一會兒,有一個漢子彎腰和那小男孩說話。
林安安看著就覺得不舒服,即使那漢子一臉忠厚。她轉(zhuǎn)身看了下老板和老板娘正在招待客人。而那小男孩和那漢子還在說話。
我還未滿七歲,就當我去找那小男孩玩罷。邊這般想著,林安安邊往門口走,眼看著那小男孩好像有點想起身。林安安跑了起來邊喊了一聲“哥哥!”
她的聲音越發(fā)尖銳,就像利器劃過了玻璃。布坊里的人都轉(zhuǎn)頭看去,那小男孩好奇之下也看去。
老板娘順著林安安跑的方向,看到了自己孩子。她眼睛瞬間瞪的老大,手里的東西也無意識的放下了。那個人不對勁!那是一個母親的直覺?!昂⒆?!”
老板看見這狀況立馬就沖出去,那漢子見事不對立馬跑了?!袄仙贍攤?,那跑了的人是個人販子!”老板抱著那小男孩后沖街上喊。
街上的人因為這句話慌張了起來,有幾個年輕漢子放下了手里的東西追著那漢子,打翻了一堆東西。
老板娘也抱著胡雯雯走到了門口,一家四口你盯我我盯你,抱在了一起。這時,誰也顧不上店里摔倒的東西和慌亂的女孩子們了。
女孩子里有一個女孩哭了起來,林安安記得那女孩叫花兒?!盎▋航憬?,不哭,咱幾個手拉手就不怕了?!甭犚娏职舶驳脑?,幾個小女孩牽起了彼此的手,沒人顧得上林安安。還是那最高的女孩子先冷靜下來朝林安安說了聲“你也來啊?!逼渌⒆硬畔肫饋磉€有一個林安安“對啊,快來啊”“我們一起就不怕了?!绷职舶哺杏X心里暖暖的,脆生生的回了句好,也走了過去。
還是老板最先鎮(zhèn)定下來,他將老板娘和兒女帶回屋子里后拿出了一盤桂花糕。“不怕啊,一會兒你們爹娘就過來了?!庇忠蝗税l(fā)了三十個銅板。那些小孩子們還是第一次自己摸到錢加上也沒出事。也不害怕了,一個個看著銅板新奇的很。
到林安安時,他偷偷多給了二十個銅板。林安安感激的笑了一下。
沒一會兒,那些女孩子的爹娘慌里慌張的都過來了,看見孩子好生生的站在眼前才定下神。一個個也顧不上什么禮節(jié)不禮節(jié)了,和老板道謝后立馬就回家去了。林安安正想悄悄的從門口出去,胡雯雯卻叫住了她。
老板和老板娘招呼完這些孩子的父母,一轉(zhuǎn)身看只剩下一個林安安。老板娘趁著林安安和胡雯雯正在說話,偷偷扯了下老板的袖子“那小姑娘之前確實沒見過。”兩人心思一轉(zhuǎn),也就明白了,估計是自己偷偷來的。
老板娘也不多說,轉(zhuǎn)身去柜臺后面拿出了幾套衣服裝進一個布袋子里。老板見老板娘收拾好又往衣服中間塞了一兩銀子。
“孩子,嚇壞了吧。今天要多謝你了?!崩习迥镒呱锨叭ッ嗣职舶驳念^發(fā)又遞過去手里的布袋子?!斑@些是家里的舊衣服,你帶回家看看你家有沒有什么用?!?p> “不用,不用,伯母,我又沒做什么”林安安擺擺手推辭。
老板娘裝作生氣的說“拿著,給伯母一個面子?!?p> 林安安看老板娘一臉真誠也就不推辭了?!爸x謝伯母”
“哎,乖孩子。以后常來玩啊。”老板娘笑著回。
看著老板和老板娘面有倦色,林安安知情趣地告辭了。
等她走過這條街道,到了一個角落處。她好奇的打開了袋子,那里面幾套衣服明顯是新做的,還有一兩銀子。林安安怔了怔,輕聲地在心里說了聲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