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軒和崔章在外面吃完晚飯到家時,天早就黑透了,兩人都沒了精神做別的事。崔軒不看書了,崔章也不斗蛐蛐兒了,簡單收拾一下,兩人倒頭就睡。
索性今夜崔章沒在踹門,崔軒安穩(wěn)的度過了一夜。
第二天崔軒醒來時,崔章已經(jīng)買回了早點,正要推門進來叫他。
“大哥,起床吃飯了。”
崔軒不情不愿的翻身:“知道了?!?p> 崔章?lián)u搖頭離開。
太陽早已經(jīng)高高掛起,熾熱的光線透過窗戶的縫隙鉆進這間小屋里。不用想他也睡了很久了,但崔軒沒有下床的欲望,一雙麋鹿的眼睛還浮現(xiàn)在他腦海里。
這女人真是有趣而毒辣,從她的言語之間看來,她一定會知道關(guān)于魂術(shù)之類的事,她會不會跟上官文淵還有鬼機有什么關(guān)系呢?
更重要的是,她們似乎跟自己有一個共同的目的,那便是———赤雷戟!
崔軒出來吃飯時,崔章正好放下了筷子。
“等等?!?p> 崔章停下來看著他:“怎么了?!?p> 崔軒擺著手示意他趕緊坐下,然后抓起一個快冷掉的濃湯鮮肉包一口咬了下去,濃汁一下爆出來,崔軒趕緊吸完一口擦了擦嘴:“你知不知道北湘是哪兒?”
“北湘?”崔章在腦海里翻找著這個詞的一切。
此時崔軒的嘴角還有些余剩的油,崔章看的皺起了眉頭。
“你想到什么了?”
“不是,你嘴上的油沒擦干凈?!?p> “……所以你有想到什么嗎?”
“沒有?!?p> 崔軒拿包子的手微微一抖:“我覺得你應(yīng)該是知道什么的,你再好好想想?”
崔章努力的回想著,過了一會兒再度搖頭:“我都沒聽過這個地方?!?p> 崔軒將腦袋擱在桌子上發(fā)呆。
那該怎么辦?他也不知道這地方是哪兒,可是據(jù)那兩人在酒樓的對話來看,赤雷戟應(yīng)該就在北湘,若是因為找不到路而沒辦法找到赤雷戟,山不離那家伙怕是會氣吐血吧,自己是他第一個放出來的人,居然失敗在找路上。
崔章看崔軒愁眉不展的樣子,抬著凳子坐在崔軒面前:“你怎么了?今天我們還分別上山嗎?另一個山頭的草都快被小羊們吃完了?!?p> “怎么可能,隔壁那可是一座山。”
“因為那座山本來就光禿禿的,沒幾根草?!?p> “那今天不上去了?!?p> 正好他去打聽打聽北湘這個地方到底在哪兒。
“那我們今天去玩兒嗎?我想吃糖葫蘆!”
“你才沒兩天吃了糖……”
說到這里,崔軒想起了之前在魯記酒樓送老板糖葫蘆的事。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
崔章看著傻笑的崔軒,手掌蠢蠢欲動。
他該不是又傻了吧……
“走!今天晚上帶你去吃糖葫蘆!給你買三串!”
“那下午做什么?”
“你去我平日去的那座山放羊吧?!?p> “那你呢?”
“我下午有要緊的事去辦,就先不上山了,辦完以后我回去接你的?!?p> 崔章“哦”的一聲點了點頭。
崔軒望著院子里的半邊天空,他能隱隱的感覺到離開黃溪鎮(zhèn)的日子就快要到來了,離開這里將會意味著他徹底跟從前斬斷了聯(lián)系,也意味著他要正式邁向未知的未來。
也許這樣不失為一種辦法,與其等待命運的迫使,何不主動迎擊?命數(shù)的走向,始終是由人自己一步步趟出來的。
正午過后,兩人又用完了午飯,崔章帶著羊上了山。
崔軒卻并沒有離開崔家,而是坐在院子里看起了那本他一直沒有翻動過的,常廣進的賬本。
上面的字很小,或許是常廣進為了能夠把這些年的帳都寫在一本書上吧。
崔軒倒是很奇怪假和尚變成鏢師以后能寫出什么樣的賬本來。
卻沒曾想到,正是這本賬本暴露出了常廣進這個人內(nèi)心深處的黑暗。
……
初七
紫金侯府一具
渭渠三具
北湘兩具
東萼一具
……
在看到這幾行字以前,崔軒看到了常廣進對一些重鏢的記載,但里面并沒有崔氏兄弟押過的鏢,崔軒猜想應(yīng)該是非常重要的鏢才會被常廣進寫在這里面。
其中也不乏記錄著常廣進跟許多地方官員之間的財務(wù)來往,以及部分關(guān)稅的收支。
但這些,都沒有這幾行字對崔軒的沖擊力來的兇猛。
這行字,其實是非??膳碌?,如果不是因為其中提到了北湘,崔軒甚至有可能會忽略這幾行又短又小的字。
但它的可怕之處不是在“北湘”二字,而是在“具”,像一塊石子投進了平靜的湖水里,崔軒腦海里陡然炸開,他想到了石室里那些水池里的暗紅色塊狀物體。
當(dāng)初那石室給他的沖擊力實在是太大了,甚至是那些繁雜多樣的壁畫,至今都還一一映在他的腦子里,揮之不去。
至于那些塊狀物,當(dāng)時崔軒明白它們是什么的時候就狠狠的惡寒過一陣,那些東西比之祭壇上的枯骨令人膽寒的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
記憶在腦海里如同浪潮一般翻涌回來,將那種惡心而又寒冷的感覺拍打在感覺的岸上,崔軒的胃里有些翻滾起來的勢頭,他努力的壓下這種感覺。
所以說常廣進能夠收集到如此之多的“祭品”,而又不被黃溪鎮(zhèn)的人所發(fā)現(xiàn)的原因,是因為這些尸體根本不是從黃溪鎮(zhèn)上得來的,而是不遠千萬里從五湖四海來的?
那么應(yīng)該是有專人做著這樣的事才對,鏢局會不會有人在專門給常廣進押韻這些東西呢?會是他的那些假和尚師兄弟嗎?
崔軒身上硬生生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雖然他來常府的次數(shù)少之又少,但是出鏢的時候幾乎還是更鏢局的人都同行過。
一張張臉浮現(xiàn)在崔軒心頭,那些臉都是常廣進的好師兄弟們,回想起這些人天天就在自己身邊,卻背地里運押著別人的尸體來作為常廣進祭壇下的祭品,這種感覺就像是有一群惡鬼圍繞在你的身旁你卻不知道一樣。
也許你還跟著他們吃吃喝喝、稱兄道弟,直到有一天你偷偷看見了他面具下惡鬼本來的模樣,看見他們用鐵索拉著無辜者的靈魂,跳動著代表死亡的祝舞,嘴角露出扭曲的狂笑之意去祭祀那惡毒的巨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