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變故

　　常安王府—————

　　密不透光的雅致暗室里，燃著昏黃燭光，映著壁上的潑墨山水畫，仿佛蒙上暖色陽光。

　　厲無夜以及幾名心腹暗衛(wèi)立在臺下，與常安王商量事情。

　　“父王，您為何要將那續(xù)命丸交給醫(yī)圣？兒子不解，請父王解惑?！?p>　　常安王把玩著手上的玉扳指，來回踱步。

　　“夜兒，無論是現(xiàn)在還是日后，醫(yī)圣對于我們來說，是極其重要的人物。知道他在尋續(xù)命丸，父王趁此賣給他一個人情，若他日后為我們所用，許多事情便能方便許多。”

　　“父王，醫(yī)圣是圣上請進京來的，如何能保證他會站在我們這邊？不會將此事泄露出去？”

　　“知己知彼，將心比心。醫(yī)圣此人閑云野鶴，無拘無束。此次進京為圣上調(diào)理身體不過也是為了尋續(xù)命丸而已，斷然不會卷入皇家之事。給他人情，他自然會還，只是現(xiàn)在還未到時候，等時機一到，父王自然會找他。夜兒你放心，父王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p>　　“是，兒子聽父王差遣?！?p>　　……

　　如人間煉獄的戰(zhàn)場上，三軍混戰(zhàn)殺得不可開交，戰(zhàn)鼓震天，號角威嚴，馬蹄揚起滿天塵土遮云蔽日。

　　“哧”的一聲，一名士兵被戰(zhàn)馬上的男子毫不留情一槍穿了個透心涼，拔出來槍頭時，那溫熱的鮮血噴灑在他墨色鎧甲之上，不見痕跡。

　　從清晨殺到黃昏，殺了六天六夜，敵國鎩羽而歸，連夜撤軍，只剩滿地的尸體和刺眼的血河映得殘陽如血。

　　濃郁的血腥味飄蕩在上空久久揮散不去……

　　“什么？夏侯將軍受了重傷，危在旦夕？那夫君呢，夫君有沒有危險？”正在用膳的許朝暮聽完容玄的稟告，筷子一放站起身來。

　　“王妃放心，主子并無大礙，只是夏侯將軍情況很不樂觀。接到戰(zhàn)報后，宣德皇后與夏侯小姐以及醫(yī)圣已經(jīng)趕往軍營。”

　　“容玄，”許朝暮認真看著他，問：“我們可不可以去軍營看看厲寒塵，我有些擔心。”

　　“王妃不可?！比菪蓻]懷義好說話，一口拒絕。

　　見許朝暮蹙眉，他難得解釋道：“王爺受了些輕傷，并無大礙。且軍營那邊尚亂，王爺忙著處理事情，沒有時間照顧王妃?！?p>　　許朝暮緩緩坐回凳子上，與盯著她看的喜樂對視。

　　關(guān)心則亂。這個時候厲寒塵事物繁忙，她就算趕過去也幫不上什么忙，反而還會讓他分心。

　　緩緩呼一口氣。只要知道他是安全的，那便好了。

　　另一邊，宣德皇后以及傅言景三人騎馬日夜兼程，馬蹄生風，第二日晨光熹微時便趕到軍營。

　　帳外有重兵把守，厲寒塵和趕回來的夏侯敬以及其他副將圍在床邊，神色嚴肅等著軍醫(yī)給夏侯將軍清理傷口。

　　“如何？”厲寒塵負手而立，眼角眉梢緊繃。

　　大夫搖搖頭，沉重嘆氣：“箭頭抹了劇毒，此毒極其惡劣，已經(jīng)滲入五臟六腑，若不是夏侯將軍毅力堅定，怕是……”

　　老大夫點到為止，眾人已經(jīng)知道結(jié)局。

　　他說得沒錯，哪怕醫(yī)圣能解此毒，但老將軍心肺已被感染，就算是他來，也不一定救得了。

　　夏侯將軍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身體狀況，他之所以死撐，是因為他不放心小女兒。交代了后事，才能安心離開。

　　“父親————”

　　帳外傳來一陣帶著哭腔的聲音，隨后滿臉淚水的紅衣少女撞開眾人沖到夏侯將軍床前，萱德皇后和傅言景跟在身后。

　　“傅公子，還請快快給夏侯將軍診治?！眳柡畨m讓開位置，情急之下話語中帶了命令。

　　“不必了?！毕暮顚④姲腙H著眼，輕喘著氣拒絕，“王爺，老夫大限將至，不必浪費時間。老夫之所以能撐到現(xiàn)在，就是為了見姒兒和鸞兒一眼?！?p>　　歇了口氣，又道：“你們其他人都出去吧，王爺請留下。”

　　厲寒塵見老將軍堅定拒絕，心底也知曉老將軍時間不多了。

　　而傅言景也沒打算再費力。他觀察老將軍的神色時便知道已經(jīng)錯過最佳治療時機，無力回天。

　　走之前給老將軍喂了一粒藥丸，讓老將軍有氣力交代完后事。

　　眾人退出去之后，只剩下夏侯家的人和厲寒塵。

　　“父親，您一定會好起來的，你不要離開姒兒，您一定會好起來的……”

　　夏侯姒被自家父親這副模樣嚇到了。

　　在她的眼里，父親一向是老當益壯，威風凜凜。從來沒有現(xiàn)在這樣看起來脆弱，好像下一刻就會離她而去。

　　這樣的父親讓她害怕。

　　“姒兒，你莫害怕。人生在世，生寄死歸，不必介懷。父親擔心的是你，父親走之后，你要聽長姐和兄長的話，好好照顧自己知道么？”

　　“我不知道！姒兒不要聽，姒兒要父親好起來?！币粫r手足無措，夏侯姒大哭起來。

　　“姒兒！”萱德皇后罕見嚴厲吼了她一聲，“好生聽父親說話！”

　　她身為長姐，她比妹妹更加了解父親此時的處境。

　　此刻就算心里再難受，也得冷靜，聽父親好好交代后事。

　　夏侯姒立馬伸手捂著嘴低低啜泣。

　　“我只有兩件事需要交代?！彼D(zhuǎn)眼看向守在一旁的厲寒塵，“王爺，請坐?！?p>　　“這第一件事，老夫死后，將老夫的尸骨埋在此地。老夫駐守邊境多年，習慣了這里的生活，竟然覺得，這里比京城……更像老夫該待的地方……就算是死，老夫也要化作鬼雄，護我大曌……”

　　厲寒塵眉頭緊鎖認真聽著老將軍的話，殺敵時殘留在臉上的血跡已經(jīng)凝固。

　　“第二件事，”他握著夏侯姒的手，顫巍巍覆在厲寒塵的手背上，“姒兒這孩子不會照顧自己，且向來依賴王爺。我把她交給王爺，還請王爺替老夫照顧她一程，護她一生周全……”

　　厲寒塵有妻子老將軍是知道的，自己的女兒對厲寒塵情根深種他也是知道的。

　　他最疼愛這個的小女兒，從前她想要什么，他都會盡力給她，這次也不例外。

　　喜歡，就去追逐。只要遂了心盡了興，結(jié)果如何，又有什么重要的？

　　厲寒塵一時猶豫。他并不想再與夏侯姒有一絲一毫牽扯。

　　但若不是夏侯將軍替他擋了這一槍，現(xiàn)下躺在床上的就是他。他這條命，是老將軍用自己的命換來的。

　　若不答應(yīng)，恐怕老將軍難以瞑目。

　　“王爺……”夏侯將軍見他遲遲沒有答應(yīng)，費力喊了一聲。

　　激動之下，暗紅的血從嘴里冒出來，順著臉頰流下。

　　“父親，姒兒好怕……”夏侯姒急忙伸出手替老將軍擦去嘴上的血，大哭起來。

　　思量之下，他鄭重點頭：“我會替你好好照顧夏侯小姐。”話鋒一轉(zhuǎn)，他補充一句，“只當做親妹妹來照顧?！?p>　　老將軍微微點頭：“這就夠了，這樣，她就會很開心……敬兒，鸞兒，你們，也要好好照顧妹妹……”

　　“父親，孩兒（女兒）遵命?！?p>　　老將軍交代完后事之后撒手而去，夏侯姒哭得撕心裂肺，由于情緒激動心疾突犯，幸虧傅言景即使救治，也未丟了性命。

　　軍營里一時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