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紅糖水（一）

　　風穿樹梢，書頁嘩嘩作響，陽光下少年的校服被席卷著光芒的溫厚感，嚴嚴實實地身邊低著頭看著腳尖的女孩遮擋住過于焦躁的旭日。

　　男孩衣不帶水，眉眼清雋，輕輕來回晃動，地面上婆娑昏暗的影子在反復躍動。

　　音樂聲漸弱，原本整齊劃一的腳步逐漸拖沓，眼看著每個班級即將到達自己集合的原地點。

　　葉苒朝聽著耳邊熟悉鏗鏘的進行曲已至弱聲部，即將落尾，側頭向身邊的男孩看去，有顯而易見的焦急：

　　“尹暮，我們班主任要是看見你，一定會抓住你問個究竟的！”

　　男孩聞聲，逆著光輕輕挑眉，嘴角的弧度溫和含蓄，

　　“你怕什么？”

　　“我怕？我怕個毛線球啊，我是擔心你被批評！”一邊說著，一邊皺著眉頭，葉苒朝還是決定親自動手，扯著尹暮的袖口就將他向一邊推去。

　　身后的林蔭鋪蓋而來，有小小的石階輕輕突起，好像在故意等待偶然事件的發(fā)生。

　　天邊的旭日漸漸奪至云后，操場上的炙熱即刻減了半分，有混雜著植物辛香的夏風似有預兆地撩起男孩的衣角邊。

　　是衣角心動，還是夏風心動，無從得知。

　　尹暮不偏不倚地硌著安靜等待碰瓷的石階，穩(wěn)定的平衡力在受到突如其來的阻礙后，瞬間崩垮，扯著他衣角的女孩在猛烈的人為拉力下，幾乎與他以同一頻率，順著同一方向，明明晃晃地向前撲去。

　　本能反應是護住眼前的女孩，大腦在劇烈的姿勢變換中，清晰地選擇了最撩人卻又最安全的方式。

　　長臂一攬，劃過空氣中無數(shù)帶有木質花香的因子，接受著暖風的洗禮，尹暮盈盈便可抱住身前女孩纖細柔軟的腰肢，精瘦緊實的小臂緊緊禁錮著葉苒朝嬌小的身體，完完全全地將她護好。

　　身后的樹渡了百年的劫，終是迎來了積德的好機會。

　　不聲不響地曲腿倚靠在樹邊，尹暮一手扶著身后凹凸不平，磕磕磣磣的樹干，一邊仍是繃緊神經，將女孩全全圍在懷中。

　　葉苒朝隔著一層薄如蟬翼的T恤，皮膚表層沒有一刻停止汲取男孩指尖以及小臂所散發(fā)的溫熱，劇烈的少年氣息瞬間將她包圍，有淡淡的薄荷香味，干凈清爽，像是夏日里嘴里含著的那棵盈盈閃閃，晶瑩剔透的糖。

　　鼻尖輕輕抵在男孩勻稱浮動的胸口，蹭著校服粗糙的布料，清新的自然香氣飽和充實地繞滿鼻間，卻有莫名其妙的眷戀感。

　　耳邊熟悉的口號聲卻是越來越近，夾雜著零零散散的腳步聲，擾亂了葉苒朝呆滯的思緒，眼前的男孩也終于從慌亂中徹底解脫，即刻松開手，一邊探著手臂摸著后腦勺的碎發(fā)，一邊局促不安地舔著嘴唇，向后輕退一步。

　　“你，沒事吧？”眼神飄忽不定，四處轉悠，輕吐涼氣，尹暮還是漸漸開口。

　　眼前20班稀稀散散的人群已經逐漸聚集，葉苒朝背對著焦躁的陽光，看著眼前的男孩，一向白皙清冷的面龐上竟爬上了些許緋紅，腰間那抹若有若無的觸感還在警醒著神經，酥酥麻麻的，不知是該光明正大地慌亂還是遮遮掩掩地假裝沉著。

　　“葉苒朝，你站在那兒干什么呢？”

　　身后氣息還未平穩(wěn)，但依舊蒼建有力的聲音乍然響起，帶著死神的腳步聲逐漸逼近。

　　“完了完了完了?！?p>　　嘴里細細嘟囔著，葉苒朝以視死如歸的神情半瞇著眼睛轉過頭去。

　　眼前突然一暗，有轉瞬即逝的煙草味在鼻尖輕觸劃過，帶動著周邊的空氣，在這一隅小天地里刮起一陣清朗的風。

　　隨即便是許夜拖沓懶散的聲音：“老師，我檢討寫好了，什么時候去講臺上展示一番？”

　　愣怔間，白之已經輕巧地繞過老師，腳下的樹葉輕快地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響，眼疾手快地拉起葉苒朝，趁著班主任還在與許夜對峙，便一起鉆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尹暮站在樹蔭處，看著不遠處女孩嬌小的身影在人聲鼎沸的人群里轉瞬即逝，只能依稀看見熟悉的白色板鞋在努力找出路。

　　眼前的男孩已經停止與班主任的“融洽交談”，帶著懶散夸張的站姿轉過身來，一雙流光溢彩的桃花眼下一顆淚痣點得隨意灑脫，他好像在哪里見過。

　　體檢教室，抽血，葉苒朝的朋友，白之。

　　幾個關鍵詞立刻聯(lián)系在一起，尹暮頓眸，了然。

　　原來是友軍。

　　“真羨慕你啊?！?p>　　沒由來的一句話，沾染著低沉倦怠感，猝不及防地打破男孩之間尷尬的對視。

　　“嗯？”

　　恢復往日的清冷，只是輕輕偏頭，尹暮蹙眉表示不解。

　　“不過”，許夜驟然靠近，不安分地勾住男孩的肩膀，以日常兄弟相處的方式順其自然地攀附上身側依舊面無表情的尹暮，

　　“你是怎么追到葉苒朝的？”

　　身側的男孩有片刻的愣怔，隨即眉眼舒展，處處可見溫柔：

　　“可樂。”

　　許夜看著身邊男孩輕松卻又正經的神情，驚嘆出聲。

　　“3塊的那種？！”

　　聞聲，尹暮也只是抿著嘴輕輕點點頭，眉眼帶笑，好像在思慮著繁花似錦的未來。

　　“不過，是一輩子的可樂。”

　　尹暮眼波流轉，逐漸飄向已經從人群中掙扎出間隙的女孩，眼神堅定又明亮。

　　“我尹暮可是葉苒朝一顆棉花糖就能換來的人，所以即使是一輩子的可樂，也在所不辭”。

　　陽光奏起，樹葉澄澈，人聲鼎沸。

　　葉苒朝拉拽著白之的衣袖，小心翼翼地瞅著不遠處關系陡然親密的兩個男孩，緊張地咽著口水：

　　“你說，臭屁許夜會不會隨便污蔑我這個清白的花季少女，我看他那副嘴臉，就不像個能干好事的?！?p>　　身側的白之伸出手指，輕巧地推推葉苒朝的小腦袋，看著像袋鼠一樣趴在她身上的女孩，神色漠然地轉向不遠處張揚又肆意的男孩，嘴角輕輕彎起，

　　“他那是在拉攏幫派，借著近水樓臺的道理，趁機上位?！?p>　　“上位？！”

　　一聲乍破天際的聲音引起不少人的矚目，葉苒朝壓低聲音，湊至白之眼前，眼神無辜而虔誠，

　　“許夜，什么時候喜歡尹暮的？你告訴我，我忍住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