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陵城里,街上的人似是比往常還要多些,走在這十丈寬的大路上仍覺得摩肩接踵。
只見一黑袍少年在人群中穿梭,有一條小小的金蛇從他衣領(lǐng)鉆出了腦袋,東張西望。一人一蛇,正往城門口走去。
路過天機閣,卻見那天機榜前圍攏的人幾近占據(jù)了半個街道。
“呦吼,北祁那群蠻子,竟還有求咱們的一天?!?p> 陳逍被這一句話給引去心神,抬眼望去,卻見那偌大的天機榜上,用著蠅頭小楷密密麻麻寫著許多小字,皆是天機閣發(fā)布的一些消息。
或是閣中覺著關(guān)乎整個大陸的消息,又或是其他各地方或門派托其發(fā)布的任務(wù)。
其上第一條,便是一年前發(fā)布的臨佑大陸結(jié)界被破之事。而那第二條,則是北祁請求各路援兵,而那罪魁禍首,卻是陳逍熟到不能再熟的東西。
尸傀。
“你們有沒有聽說,先前凡是去臨佑大陸的,絞殺的除了魔修以外,還有一個東西,便是這尸傀。”
“這事誰不知道啊,早爛大街了,不過這北祁的似是有些許不同。”
“這位道友,不知有何見教?”陳逍一旁插話道。
那人聞言瞧了陳逍一眼,搖起破折扇,悠悠道:“那臨佑大陸的尸傀不外是尋常百姓的尸首煉成的,只會埋頭啃咬,而那北祁的卻不同,有傳言道,它那兒的生前都是修士,且保留了其在世時的實力,十分難纏?!?p> “嘖嘖嘖,不知道哪個這么黑心眼兒,造出這么個難纏的東西?!?p> “嘿,還能有誰,不外乎是那些邪魔外道!真是的,那些魔道全該被天雷劈死,省得四處興風(fēng)作浪,攪得處處不得安寧……”
陳逍悄悄退出了人群。
若是空凈知曉了這事,極有可能會往那兒去。左右這北方大陸何其廣闊,與其漫無目的的四處尋找,還不如先去這兒探上一探。
然而剛出城門口,卻聽一道熟悉的聲音。
“前輩!您這是要走了嗎!”
陳逍轉(zhuǎn)身見何昌越跑上前,臉上都快笑成了一朵菊花,“何道友,別來無恙,你臉上的傷倒是大好了些?!?p> 何昌越聞言摸了摸自己的臉,嘿嘿笑道:“那還不是前輩的仙藥妙手回春,不然哪能這么快好……”說著瞥眼見到陳逍衣領(lǐng)處,那冒出頭來的小金蛇,正沖著自己吐著信子。
“這是……”何昌越不由驚異的看向陳逍,卻見陳逍含笑望來,淡淡道:“何道友可是看見了什么新奇物什,怎得這般驚訝?”
何昌越只覺背后一涼,連著臉上的笑容都不由僵硬幾分,連哈哈笑道:“方才是我眼花了,不值一提。”
“既然何道友無事,便就此別過?!标愬姓f著便欲轉(zhuǎn)身離去,卻又被何昌越攔下,見其支支吾吾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便丟了一瓶丹藥過去?!按四伺嘣?,于你這修為尚有一些用處,左右我用不到,你便拿去罷?!?p> 何昌越雙手捧著玉瓶,嘴都合不攏,連連道謝,再抬頭時,已見不到那黑衣少年的身影。正當(dāng)他轉(zhuǎn)身準備回去磕兩顆丹藥,好生修煉一番,卻見周圍幾人圍了過來。
只見為首那人搭上何昌越的肩膀,眼里掃向他手里的丹藥,不乏垂涎之色,“老何,你可真不賴啊,攀上貴人了,出手就送你這么貴重的東西。這培元丹一般只有宗門弟子才享受的了,你這運氣可真是不錯啊!”說著就使勁拍了拍何昌越的后背。
何昌越被拍得幾欲吐血,干笑道:“黃大哥時常照拂,小的怎能忘記,這不就準備給您送去,沒成想您先來這兒了,您說這巧不巧。”
那姓黃的不屑地冷哼一聲,搶了他手里的玉瓶,便帶著一眾人大搖大擺的離去,“算你識相,下次再被我逮到你想私吞的話,就廢了你的丹田?!?p> 何昌越見著那幾人愈行愈遠,心里有苦難言,這時周圍幾個跟他頗有些交情的,見狀上前寬慰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p> 何昌越看著那囂張的背影,眼里憤憤,咬牙切齒道:“不就仗著自己修為在這一片最高么,有什么了不起的,等哪天我突破筑基,定要將他狠狠踩在腳底下,要他給我擦鞋!”
眾人見他這幅模樣不由紛紛嘆了口氣,各自散去做自己的事兒。
……
陳逍御劍而行,一路北去。
沿路景色從一片綠意盎然漸漸蕭瑟,直至入眼皆是荒漠。
陳逍收了劍,剛一落地,腳上便被風(fēng)沙覆蓋了大半。抬眼望去,只見一望無際的沙漠,只有前方百里處有一處破舊的客棧,檐上殘旗飄飄,更顯頹敗。
待至近前,只見門上掛著一破舊牌匾,被風(fēng)吹的吱吱作響,倏地一聲巨響,那塊匾額竟直挺挺的落下,裂成兩半。陳逍走上前拍了拍牌匾上的沙,依稀能認得“大漠客?!彼膫€字,要是再被風(fēng)吹上幾日,恐怕連那殘存的印跡也要一并抹除。
這時,那大門忽而被緩緩拉開,長長的吱呀一聲,聽得人牙齒發(fā)酸。只見那門后露出一個瘦削矮小的身子,似是被鑲嵌在門縫上。
他的背佝僂著,一張黝黑發(fā)干的皮緊緊貼著骨架,縮在一件破爛麻制披風(fēng)里,面上褶皺皺成一團,只是那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珠子突出來,閃爍著矍矍精光,倒十分突兀。
恐怕任誰瞧見這么一副模樣,或多或少都要被他嚇一跳。
陳逍正將他上下打量,卻聽他扯著烏鴉般干澀的嗓子喊道:“住店的進來,不是請別出去。”
陳逍回道:“住店。”便見那老人讓出大半個門,讓陳逍進來。陳逍剛準備繞過碎成兩半的匾額,卻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低頭一看,白花花的,再仔細一瞧,卻已被風(fēng)沙覆蓋。
“快點,再磨磨蹭蹭,我這把老骨頭都要被風(fēng)吹散了!”
陳逍被催促著進門,抬眼一瞧,倒頗有幾分訝異。只見這客棧里載歌載舞,全然與外面瞧著的破敗模樣不同。
“嚇到了罷,方圓千里就我這一家客棧,來來往往的,哪個地方的都有。就那桌上跳著的那幾個大胡子,西戎來的,那邊坐著的幾個公子哥,中原來的,還有屋角坐著的那兩個高大漢子,都是北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