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嬤嬤又一次把戒尺重重地拍在書桌上,臉色鐵青地道:“這是什么渾話!古往今來,男女的定位早已改變不了,天定王朝從沒有出現(xiàn)過如此大逆不道之話!來人!把王妃請進柴房里面壁思過一天一夜,不準供水供食!”
近日,皇后娘娘因過敏而不能出門見光,趙公公又出宮去了,據(jù)說是探訪城西那邊的臨仙樓起建情況,她心有余悸,深知凌陰王府也不是好惹的,確實不敢對這膽大包天的村野丫頭肆意下手。
一小太監(jiān)走到孟驚鴻面前,低著頭道:“王妃,這邊請?!?p> 她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喝了口茶,瀟灑地道:“走了?!毙南耄讲穹坷锊怀圆缓鹊厮弦挥X,也不錯,總比在這里聽這妖婆念經(jīng)舒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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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皇宮的柴房自然是比普通人家的整齊干凈上幾倍。
孟驚鴻找來一塊干凈的長布,鋪在草堆上,心里大喊一聲爽快,便躺下睡覺了。
有著“白茶客”稱號的她闖蕩江湖三年余,雖然殺人偷盜無數(shù),但她只會留下小部份的錢財隨身帶,其余的都給了普通百姓和流浪乞丐,所以風(fēng)餐露宿仍然是常事,什么苦頭都嘗試過。現(xiàn)在這個地方起碼遮風(fēng)擋雨,“床”的柔軟度還不錯,好過以前直接躺在硬邦邦的樹枝上。
太陽走過一個弧線,躲進了西山,一輪彎月打頭陣,率領(lǐng)著點點星光偷偷摸摸地探出腦袋。于是,白晝漸漸消失,黑夜悄悄來臨。
孟驚鴻一覺睡到現(xiàn)在。她做了個夢。
夢見了青山村的父老鄉(xiāng)親,有村長阿爹拄著一根老木拐杖,去各家各戶巡邏探訪;劉大爺背著個竹筐,上山采藥,依舊靈活敏捷得像只豹子;周嬸做好了飯菜,往門口一站,雙手叉腰,一刻鐘的時間就把對面半山腰上學(xué)的兒子拎回家吃飯;梅娘姐姐扭著腰肢、哼著戲曲子,風(fēng)情萬種地走出村子,在全村男人的炯炯目光下去花樓唱戲了;高胖子家的小吃攤香氣四溢……
居然還夢到了21世紀的那家殯儀館!她就是在追捕逃犯的時候,進去喝了館長老爺爺?shù)囊槐柚?,才會穿越到這里的。
她仔細地算了一下,已經(jīng)有半年沒回青山村了,甚是想念他們。還有那十六歲的郭云謂,他去到青山村應(yīng)該有四五天了吧,不知道他母親的病有沒有好些,也不知道他跟義父學(xué)習(xí)射箭的時候,會不會總受到那刻薄的糟老頭子冷眼相待……
是該找個時間回去看看了。
突然,孟驚鴻的眼神變得警惕了,因為她感覺到門外有個人在走動,腳步很輕,沒有武功底子。誰在外面?
隨后聽見了斷斷續(xù)續(xù)“咚”的三聲,那人拿了幾塊石頭扔向窗戶。
她皺眉,如此明目張膽來找人,應(yīng)該不是敵。于是,孟驚鴻走進窗戶,低聲問道:“誰?”
“女人,是本太子?!币粋€稚嫩的聲音同樣低聲回道。
白天時候遇到的殷沃,他來找她做什么?
孟驚鴻打開窗戶,那團明黃爬上來,戴著的長命金鎖在胸前晃晃悠悠,誰料,窗太高,人太矮,一番掙扎過后,半個身子仍然掛在半空,圓潤的肉臉由雪白憋成了粉紅色,一雙又黑又大的眼睛看了她一眼之后,繼續(xù)揮動著短手短腳,努力爬進來。
孟驚鴻雙手交叉,倚在墻邊,一臉看好戲的表情,忍住笑道:“需要幫忙嗎?”
殷沃渾身發(fā)軟,已經(jīng)沒力氣了,咬咬牙,只好示弱:“……要?!?p> 她直接拎起他的后衣領(lǐng),提了進來,還費了不少勁。心里納悶:這小子才八歲,怎么這么重?
殷沃微喘著氣,理了理黃色蟒袍衣服,仔細地擺正長命金鎖,從懷里掏出一個精致的黑匣子,道:“喏,給你吃的?!?p> “給我?”孟驚鴻接過它,打開,看見里面有四個酥香餅,還是溫?zé)岬模苄迈r:“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殷沃的粉肉臉更紅了,像個蘋果,讓人忍不住想去啃兩口,眼神閃躲地道:“本太子……剛好路過?!?p> 她反問道:“那你是不是又剛好藏著掖著一盒糕點過來?”
“我……”殷沃頓時接不上話,黑葡萄般的雙眼瞪得老大,無賴地道:“本太子喜歡,你管得著嗎?”
孟驚鴻被他的可愛模樣逗笑了,好不容易憋了回去,道:“好好好,我管不著,管不著?!?p> ”來,別光站著,這邊坐?!八茸诓荻汛采?,開始吃東西,而殷沃卻遲遲不坐。
孟驚鴻道:“怎么?嫌臟???”
“你……不怕本太子在里面下毒?”殷沃看著她道。
她失笑道:“倘若連別人的善意都要猜忌,那活著多累啊。而且,我死了,對你沒好處。”
殷沃似被人猜中了心事,還硬著嘴巴,道:“本太子與你這個膽大妄為的女人絲毫不熟,何來善意?”
孟驚鴻繼續(xù)吃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說吧,什么事?”
殷沃拉不下面子,繼續(xù)高傲著道:“本太子見你被葉嬤嬤罰關(guān),可憐你罷了?!?p> “哦,那好,我吃飽了,請?zhí)拥钕禄厝グ伞!彼押凶舆€給他,道。
“你……”
“我什么我?”
兩人大眼瞪小眼。
殷沃漲紅了臉,吞吞吐吐地道:“本太子……想讓你幫個忙?!?p> “這就對了,早就該說了,磨磨唧唧的。”孟驚鴻見激將法得逞了,很是滿意。
殷沃在她的身邊坐下,脖子戴著的長命金鎖下的三顆鈴鐺發(fā)出清脆的金屬聲,握緊小拳頭道:“六天前,葉嬤嬤把本太子最好的宮女趕出宮去了,所以本太子想讓她吃點苦頭。而在皇宮里,她是皇后的人,沒有人敢動。本太子討厭她,更討厭皇后。今日白天,你故意說那些女子也可與男子一般保家衛(wèi)國之類的話來氣葉嬤嬤,本太子看著她的臉色青一陣紫一塊的,心中十分爽快!所以,你是最好的人選?!?p> “那我的報酬呢?”這才是她關(guān)心的事情。
殷沃沉思了一會兒,道:“翡翠珍珠,黃金白銀,綾羅綢緞,珊瑚玳瑁,任你挑選,如何?”
孟驚鴻搖搖頭。
“這些可是女人一輩子都想得到的東西,你不要?”殷沃奇怪地問道。
“不,我都要,再加三萬兩錢票!”她壞笑道:“另外,還需要你答應(yīng)我三件事情?!?p> “……”他嘴角抽搐,撇撇嘴道:“你這個女人不僅膽大妄為,還貪得無厭,真不知道皇叔公看上你哪一點了。說吧,哪三件事?”
孟驚鴻想了想,道:“我現(xiàn)在還沒想到,等我想到了再告訴你?!?p> “倘若你的事情涉及本太子的太傅,一概免談!”他背著肉手,揚起下巴。
那個一身藍衣、帶著“雙玉水勾”墨藍羽扇、有著三千白發(fā)的太子太傅宗伯渠?
“他……對你來說有這么重要?”孟驚鴻試探問道。
昨日,殷沃本來正在氣頭上,欲殺了那沒看管好鳥的太監(jiān),但當宗伯渠到來之后,殷沃的態(tài)度立刻發(fā)生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變,從一匹怒火中燒的狼瞬間變成乖巧聽話的白兔。當時孟驚鴻就察覺到,兩人的關(guān)系不是一般的親近。就從殷沃剛剛那句話,她完全可以肯定,宗伯渠在他心里的份量甚至比他的父皇還要多得多。
“女人,這與你何干!”
“怎么會與我無干?我聽說你家老師還未婚,就想給他介紹一下我家芍藥?咱倆聯(lián)姻,親上加親,皆大歡喜啊?!泵象@鴻朝他擠擠眼睛,一臉壞笑。
“爾敢!”殷沃忍著怒氣,指著她的鼻子,從唇齒間蹦出四個字:“不知羞恥!”
她看著身邊這團明黃,總是一副大人模樣和大人的口氣,與他的小小年齡有著巨大的反差,不免覺得有點可愛,還是忍不住去揉捏了他的肉臉:“沒大沒小的,叫皇叔婆?!?p> 他掙扎出她的魔掌,還白了一眼。不出兩秒,孟驚鴻的手又開始蹂躪他的臉了。
“女人,休要得寸進尺!”殷沃怒喊了一聲,還是沒有絲毫作用。
“殷沃,有沒有人說你長得很像一個冬瓜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