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一抹白月光
…………
“楊寧哥!楊寧哥!”
楊寧放下手中的鹿毛筆,無奈地看著嘻嘻大呼小叫地飛奔進來。他拿起手邊的茶壺,給她倒了杯水:“什么事這樣急?”
“楊寧哥,醉霄樓被查封了!”嘻嘻顧不上喝水,接過茶杯順手撂在桌上。
“聽說上次去翻雪樓赴宴的人病倒了一大片,癥狀相似,都是昏迷不醒,冷熱交替。官府懷疑菜有問題,剛剛封禁了侍宴的醉霄樓,上上下下全都抓進大牢去了!”
“竟有這回事?”楊寧吃驚。
醉霄樓是金京的老土地,主打淮安菜系,招牌有白魚莼羹、調(diào)醬爛熊掌、三絲兔兒尾等等。醉霄樓做官府菜傳了幾十年,比小堂宴時間更久,照理絕不會出這種致命的紕漏。
楊寧鎖起雙眉,第一反應(yīng)是陰謀論:“會不會有人投毒?”
嘻嘻比他更有想法。
她突然把頭湊近,一臉興奮地道:“哎,你說會不會是撞了邪?”
大晚上楊寧被她說得后背一涼,不由把頭往后一仰,保持距離。
“別胡說?!?p> “怎么是胡說,那樓不干凈可是小老板的意思。幸虧你當(dāng)時沒應(yīng)承,否則今天倒霉的就不是醉霄樓,而是你我了。”
楊寧不得不承認她的話也有幾分道理。他心想,不知小老板此刻人在何處,收到消息沒?
那些病人,該不會真撞邪了吧?
……
弗四娘仍然坐在白天來過的偏廳,不過這次莫說茶,連一口冷水都欠奉。
她也不介意,垂下長長的頸項專注地數(shù)著腳前的金磚。
片刻之后,外面有雜沓的腳步聲傳來,人數(shù)不少。
弗四娘收回目光嘆了一口氣,看來拓跋老爺子打算殺人滅口。
偏廳被全副武裝的士兵團團圍住,刀鋒在火下閃著亮芒。暗處更蟄伏著不知多少弓箭手,蓄勢待發(fā)。
“大膽小賊竟敢來拓跋家行竊,拿下!生死不論!”
弗四娘仍然穩(wěn)穩(wěn)坐著,嗤笑了一聲:“不得了!不知管家將我的話帶給拓跋老爺子了嗎?”
管家無心跟她啰嗦:“動手!”
一陣羽箭呼嘯而來,深深扎入黃花梨的坐凳,發(fā)出雨點般密集的聲音。
弗四娘輕巧地翻身躍起,攀住房梁,像一只伏在網(wǎng)上等待狩獵的蜘蛛。這個位置是視線的死角,外面的弓箭手一時奈何不了她。
管家沉下臉一揮手,士兵們潮水般涌入偏廳。室內(nèi)一片混亂,弗四娘與圍捕的人短兵相接,交上了手。對方處處下了死手,弗四娘卻并不想殺人,因而有些束手束腳。
砰一聲,西側(cè)的窗戶破裂,一個東西突圍而出,密密麻麻的箭矢立刻緊追其后。
又一聲響,東側(cè)另一個黑影以極快的速度穿窗而出。
“糟了!是幌子!”
夜里人的視力本就有限,更何況前后兩次變故幾乎在同一時間發(fā)生。
弓箭手出現(xiàn)了一瞬的遲滯。
電光火石的剎那,弗四娘已經(jīng)從眾人頭頂掠過。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整個人似一片沒有重量的羽毛,飄舞著,輕松脫離了包圍。
聲東擊西的是她扔出來的兩個圓凳。
“快抓住她!她要逃!”
管家見弗四娘脫出了圍捕,不由自主帶頭追去,他心急之下?lián)屜攘藥撞?,沖在了兵士前頭。
弗四娘恰好回頭。
二人的視線相交——
弗四娘保持著回首的姿勢,指尖不知從哪里冒出一根金絲,反手纏住身后樹冠。她手腕發(fā)力,就這么突兀地在空中調(diào)頭折回,衣袂翩翩,猶如夜神乘風(fēng)而來。
雪白的臉孔在幽暗映襯下格外醒目,有種妖異的、驚心動魄的美麗。
管家仰著頭略微一怔。
待他回過神來,一根冰涼的金絲已經(jīng)勒上了他的脖子。
弗四娘一手籠起鬢邊碎發(fā),漫不經(jīng)心地道:“小心,可別把腦袋弄掉了?!?p> 管家是一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能做到拓跋氏的大管家,城府膽魄自然也不是一般人。他沒有掙扎,冷靜地道:“挾持我也沒用,我不過是個下人,保不住你的命?!?p> 弗四娘嫣然一笑,竟然松開了手。她從善如流地答道:“那我繼續(xù)靠自己,勞煩再替我?guī)Ь湓??!?p> “你們二小姐死于謀殺?!?p> “不是被天打雷劈……”
弗四娘附在管家耳旁低語。
她的聲音很輕,可每個字都像千斤大錘,狠狠地錘在管家心上。
管家身形一晃,臉色唰白。
……
同一時刻的陳府。
陳良荻沐浴后披散頭發(fā),只穿著繅絲明衣和圓頭木屐走來走去。金穗沏了一壺?zé)岬耐┗圻M來,正好瞧見她抓起梳妝臺上的鐲子,套在手上。
金穗心中犯嘀咕,這手鐲到底有什么好?小姐除了沐浴日夜不脫手地戴著。
“奴婢瞧著也不像什么貴重東西,黑黢黢的。”
“你懂什么。”
陳良荻抬起腕子對著燭火,招手叫金穗過來細看。
火光下,金穗發(fā)現(xiàn)黑色的手鐲內(nèi)部有通透的褐色花紋,透明血絲狀深入甲片,另有無數(shù)金黃圓點狀圓斑,如萬千活生生的眼睛與她對視。
金穗瞪大眼,震驚地說不出話。雖然她不懂,但直覺這東西有點厲害。
陳良荻拍了她一把,得意洋洋地道:“四娘的東西,肯定不一般。”
金穗腦海中浮現(xiàn)出那個小捕快的模樣。雖然她救過小姐,但一想到她那只妖怪的眼睛,過于冷淡的神情,沒血色的嘴唇,金穗打心底喜歡不起來。
“小姐,防人之心不可無?!?p> “不會?!标惲驾秷远ú灰频氐溃骸八哪锸俏易詈玫呐笥??!?p> 門外隱約傳來陳群的聲音。
陳良荻披上外衣,納悶地推開門問:“父親?”
陳群以為她睡下了,正在跟婢女說話。見女兒好好的,陳群一顆心落回肚子里,示意進去說話。
“出了什么事兒嗎?”
陳良荻見父親面色暗沉,眼下烏青很深,想必翻雪樓出了命案又被查封,對父親來說是不小的打擊。
她難得為自己的沒心沒肺愧疚了一下。
陳群這趟過來事出有因。他將醉霄樓被抓之事跟陳良荻大概說了一下,不放心地追問:“荻兒,你真的沒事?”
陳良荻左手摸著自己的額頭,右手摸著金穗的,肯定地道:“沒事?!?p> 陳群蹙眉道:“明天我還是請周大夫過來為你診一下脈,對外就說你病了,最近你留在家里,別出去亂跑?!?p> 陳良荻本能想抗議,卻聽陳群又道:“這些人病得十分蹊蹺,問題未必出在醉霄樓身上。人人發(fā)病你卻無恙,恐怕會招來惡意揣測,翻雪樓畢竟是陳家的產(chǎn)業(yè),主人更要避嫌?!?p> 又囑咐了幾句,陳群便離開了。
陳良荻回味著父親帶來的消息:當(dāng)天去過翻雪樓的人竟然十有八九得了怪病,尤其是女眷,除了陳府之外全軍覆沒。
“……”
陳良荻的視線落在自己手臂上,突然福至心靈,莫非是因為這個鐲子?
……
“你想要什么?”
這里是拓跋步的地下秘室。四壁是厚重的石墻,沒有窗,空氣中有一種難以描述的味道,似乎是潮濕的泥土氣,又似乎夾雜著淡淡的膻腥。
腳下石磚縫里殘留涮不掉的銹色。
拓跋步半靠半坐,昏黃的火燭將他蒼老的面容映照得死氣沉沉,每一條皺紋都顯得更深,更難辨喜怒。
“我想挖墳?!?p> 弗四娘明人不說暗話。
拓跋步臉上的皺紋抖了抖,明顯被激怒:“你找死?!?p> 盡管這個密室吃人不吐骨頭,弗四娘絲毫不慌。
“從哪里說起好呢?”
“我們就從十二年前,拓跋家二小姐,不,應(yīng)該叫她陳夫人,突然病逝,卻無法正常舉行葬禮說起?!?p> 拓跋步的手忽然攥緊,枯瘦的手背青筋如蚯蚓暴起。
“因為尸體嚴重?zé)齻稳缃固俊⒉皇遣∈?,而是遭受天打雷劈而死!?p> 隨著弗四娘說出“天打雷劈”四個字,拓跋家主心中的殺意到達了頂峰。
“以拓跋氏的地位,斷然不容許留下這樣有辱門楣的笑柄。所以,陳夫人以病逝的名義草草下葬,為了轉(zhuǎn)移視線,你支持陳群建造翻雪樓,并且嚴禁陳群續(xù)弦?!?p> 拓跋步此時反而不急于殺人滅口,他要摸清這個女捕快究竟知道些什么。她查的本是唐今生的案子,為何會揪出雪兒以前的事?
“我想陳夫人一定死不瞑目,想不通自己為何如此罪孽深重,天都不容?”
“事實剛好相反,陳夫人性情溫柔樂善好施,是有德之人。這件事家主就沒起過疑?”
拓跋步聲音平淡,完全聽不出已經(jīng)動了殺機:“沒有。”
弗四娘嫣然一笑。
“這事傳出去不好聽,的確不宜深究。但如果拓跋家主深究了就會發(fā)現(xiàn),陳夫人并非死于天譴?!?p> “她是遭人蓄意謀害?!?p> 拓跋步不為所動。
就算雪兒是他親生又如何,逝者已矣,十二年這么久了,現(xiàn)在翻出這樁舊事非但毫無益處,還會遭人話柄。
弗四娘似乎看穿他的心思,她不慌不忙問道:“如果這個兇手是陳群呢?”
拓跋步的眼神第一次產(chǎn)生了細微變化。
關(guān)于陳群與拓跋家的貌合神離,外面都以為陳群尾大不掉,為拓跋家所不容。
陳群誘騙拓跋翻雪下嫁在先,結(jié)黨營私,意圖脫離拓跋家的掌控在后,這些在拓跋步眼里都不算什么。
陳群竟敢覬覦元仙丹,這才是真正觸到拓跋步的逆鱗,讓他動了殺機的原因。
元仙丹極易成癮,那種欲仙欲死的極樂滋味會刻進骨髓。拓跋家能夠迅速滲透朝堂,元仙丹功不可沒。
當(dāng)初獻方的舍客巢元早已被秘密處決。而陳群,竟然得到了元仙丹的制法,該死的叛徒!
“你真有把握扳倒陳群?”
拓跋步終于意動。
弗四娘微微一笑:“小人一定將這樁事查個水落石出?!?p> “好?!?p> 拓跋步道:“若你能證明陳群就是殺害雪兒的元兇,老夫便允你挖墳?!?p> “成交。”
……
翻雪樓這場怪病來勢洶洶,誰都沒想到,受害最深的居然是太子。
高熱驚厥,手腳抽搐,服下任何東西都會劇烈嘔吐。太子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少,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人迅速瘦脫了相,有些性命垂危的意思。
魏帝雖然樂見其成,但拓跋家在朝堂的崛起勢不可擋,更讓他忌憚。
他不得不留下太子制衡。
太醫(yī)署被攪得人仰馬翻。上至太醫(yī)令太醫(yī)丞,下至醫(yī)監(jiān)和醫(yī)正,走馬燈似的在太子府進進出出。
依然沒有任何起色。
周海頭發(fā)都要愁白了。
這天夜里房門突然被撞開,周海聞聲抬頭看去,不禁吃了一驚。
“蓮西?你這是要干什么?”
蓮西整個人仿佛剛從水里撈出來,衣衫濕透緊緊裹在身上,凸出玲瓏有致的身段。她腳下淌著水漬,濕發(fā)貼在額頭上,凍得牙齒咯咯發(fā)抖。
“海叔,殿下這樣已經(jīng)整整四天了,人燒得已經(jīng)開始說胡話,太醫(yī)個個束手無策,你讓我試試……”
“胡鬧!”
周海聲色俱厲。
他知道蓮西有意,更清楚太子無情。周??刹桓铱v容蓮西犯上。殿下表面溫潤,翻起臉來絕對心狠手辣。
蓮西知道她必須過周海這關(guān),索性跪了下來:“海叔!求求你!我知道我不配,更不敢有非分之想,我只求救殿下性命!”
周海道:“殿下醒來若是惱了,你就只有死。即便如此,你也不悔?”
“無怨無悔。”
她的眼神卑微卻堅定,饒是周海鐵石心腸,也不禁為這幾分真心動容。
他猶豫不決地把視線投向帷幕之下的床榻,太子氣息時斷時續(xù),衣裳被褥皆被汗水濡濕,干裂蛻皮的唇上還有來不及拭去的血珠。
再看跳入冰冷的水井,只為讓春寒浸入肌骨的蓮西,真是冤孽。周海頭疼地嘆了口氣:“罷了?!?p> 他不可能眼睜睜看殿下出事,病急亂投醫(yī),讓她試試罷。周海最終讓步,將太子留給了蓮西。
蓮西心中乍喜乍悲,她一步步走向太子,牙齒、手指、全身每一處骨節(jié)都在發(fā)抖。
原來……得償夙愿就是這種連靈魂都在顫抖的感覺嗎?
蓮西赤足站在床前,解開衣襟上的層層飾帶,褪去濕透的衣衫。少女冰涼赤裸的軀體游魚般鉆進錦被,立刻感受到太子身上傳來滾燙的熱度。
她冰涼的指尖觸到日思夜想、卻不敢褻瀆的臉,哪怕他是一團地獄業(yè)火,她也甘愿做那焚身的信徒。
“啊……啊……啊嚏!”
頭上突然傳來一聲噴嚏。
蓮西驚得汗毛倒豎,殺手的本能讓她敏捷地翻身下地,扯過錦被裹住赤裸的嬌軀。
“什么人?!”
一個身姿頎長纖細的少女像大貓一樣無聲落地:“不好意思哈,打擾了?!?p> 她清清嗓子好奇地問:“我說你這是在治病呢?還是想借種?”
借種……
蓮西抓刺客的呼喊已經(jīng)到了嘴邊,卻被這少女沒羞沒臊的混話懟散了。
“你!你簡直不知廉恥!”蓮西氣得嘴唇直哆嗦,連耳廓脖頸都有羞恥的紅暈。
“可你衣服都脫了?!鄙倥鲅蕴嵝?。
“我是為了救人……”
“救人?”少女忽然打斷她:“你要借種我不攔著,想救人,給我靠邊兒站。”
蓮西突然瞥見對方鴛鴦色的雙眸,訝然道:“原來是你?!翻雪樓那個捕快!”
蓮西認出弗四娘的捕快身份,心中卻更加警惕。蓮西殺過不少人,但這個精致中透著狠戾的少女依然給她一種很危險的感覺。
仿佛小捕快比她這個殺手更豁得出去。
弗四娘見蓮西杵在床前不動,不耐煩地道:“想救他就立刻讓開!他都這樣了還用別人害?”
蓮西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她退開兩步。
弗四娘上來摸過太子的脈搏,果然尺脈閉合。她捏住太子中指的三個骨節(jié)逐一診斷,最后翻開他的眼皮。
蓮西在旁邊嚇了一大跳。太子布滿血絲的眼白上半部份竟然有一顆黑斑!這個位置正常睜開眼睛是看不到的。
“這是……”
“邪祟入體?!?p> 弗四娘警告道:“接下來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救人,你一旦插手,他立刻就死?!?p> 不待蓮西回答,弗四娘掌心忽然翻出一柄鋒利的袖劍,她手起劍落,在太子身上落下一片雪亮的劍花。
蓮西呼吸一窒。
這該死的小捕快,是要謀殺儲君嗎?
弗四娘毫不手軟地揪住太子一掀,將他面朝下翻過來,另一手粗暴地抓住太子的中衣嘶拉一扯——
剛被她用袖劍割破的白色中衣登時四分五裂,掉了一地。太子赤裸的背部毫無遮攔地暴露在眼前。
蓮西捂住嘴,情不自禁啊了一聲。
非禮勿視,但當(dāng)蓮西的視線落在太子瘦削的背部,便再也移不開……那里布滿奇怪的青黑色淤痕。
太子即便再不得志也是養(yǎng)尊處優(yōu),誰敢傷他?
只見弗四娘從懷中摸出一枚青銅古刀幣,尖細環(huán)大,刃寬背厚,上面刻著“齊之去化”。
“拿冷水來?!?p> 就著涼透的茶水,弗四娘用青銅刀幣從大椎到骶骨刮拭太子的督脈,再橫刮肩胛縫直到整個背部。泛紅的血印漸漸蓋住了那些詭異的淤青。
古刀幣在弗四娘的左眼中透出半尺來長的銳利青芒,如同殺鬼厲器。那些藏在太子體內(nèi),代表邪祟污穢的黑氣一接觸青光便紛紛消散。
這個過程極耗心力,弗四娘聚精會神地驅(qū)邪,細碎的汗珠從她的鬢角滴落到太子紅通通的脊背,再沿太子的腰線滑落,消失在錦緞間。
蓮西漸漸冷靜下來,回想自己先前的沖動,感到一陣后怕。她正想得出神,忽聽太子微弱地呻吟了一下。
殿下醒了??!
蓮西大喜,激動地要撲過去,誰知弗四娘并指如刀,重重敲在太子后頸,太子悶哼一聲頓時一動不動了。
“你!”
“還沒完?!备ニ哪镄表艘谎巯雱邮值纳徫?。
蓮西下意識后退一步,她站在床尾,剛好面對弗四娘那只淺金色的瞎眼。明知是盲的,但這個眼神殘忍中透著狠戾,亮得像猛獸,讓人毛骨悚然。
她……她這只眼當(dāng)真看不見嗎?
瞎子的眼球應(yīng)該像死魚眼一樣渾濁才對。
那廂弗四娘將太子烙餅一般翻了個面兒,露出那張驚艷的面孔。她微微側(cè)頭似乎欣賞了一下,嘖嘖兩聲。
“混賬,你竟然輕薄儲君!”
蓮西大怒,抬掌就想劈過來。
弗四娘視若無睹地拿起太子的左手,嘴里冷冷地道:“再搗亂連你帶他一起殺!”
她指尖捻著一根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金絲,在太子中指抹出個十字形的傷口,一只手捏住傷口放血,另一只手再次掀開太子眼皮。
隨著指尖鮮血滴落,太子眼白上的黑斑一點點縮小,最后只剩針尖大小。
弗四娘松開放血的手,撐住太子眼皮,另一只手捻著金絲一端當(dāng)針用,對準太子的眼球猛地刺下去!
“住手!”蓮西大驚失色。
金絲幾乎堪堪挨上眼球,只差一線。只要手稍微一哆嗦,太子的眼睛立刻就會被戳瞎。
蓮西情急之下?lián)溥^來,卻不敢觸碰弗四娘,一直緊抓的錦被掉在地上,露出姣好的身段。
弗四娘沒空搭理她。
她全神貫注地凝視著太子眼白上的小黑點。
針尖逼近的刺激挾裹金針鋒銳之氣,不斷沖刷著這個小黑點……
小黑點終于徹底消失。
“黑豆七粒、朱砂七粒、雷劈蟲七只、燈心草七根,七碗水煎作半碗服下,可保無虞?!?p> 弗四娘揩了把額頭上的汗,交待完便打算離開。
“站住?!?p> 蓮西下意識地叫出來。
弗四娘回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要留下我?”
蓮西咬著嘴唇猶豫了一下,對方剛剛救了殿下的性命,但,就是這種來路不明的好意才最可疑,不是嗎?
“為什么要救殿下?你的目的是什么?”
室內(nèi)一片安靜。
弗四娘早已不見蹤影。
周海怕蓮西尷尬抹不開,特地將侍衛(wèi)遣開了些,正好為弗四娘脫身制造了便利。
蓮西追出去,只見當(dāng)空一輪明月,灑落冷冷的清暉。
為什么要出手救太子?
弗四娘也在問自己。
可能是因為當(dāng)年的神仙小哥哥笑起來太好看,宛如今夜皎白的月華。
那一抹白月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