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張偉：吾之蜜糖，彼之砒霜

　　上一章寫到，張偉接了個電話，就出去了。

　　電話是七爺打來了，以前張偉曾經(jīng)幫過的老人。

　　“張律師，你有時間嗎？有件事想找你問一下，不知道方不方便？”

　　“行，七爺您說個地方，我現(xiàn)在過來?！?p>　　“我們就在愛情公寓不遠，XX路YY弄ZZ號的南芳茶館?！?p>　　“那個地方我知道，您稍等一下?！?p>　　帶著疑問的張偉出門了。當他來到茶館，看到了七爺和一個面容慈祥卻帶著苦澀的老太太。

　　“七爺。”

　　“張律師，辛苦你了。我介紹一下，這是小陶，之前上老年大學的時候認識的了小陶和她丈夫老劉，大家關系都很好。這次他們遇上了麻煩，我就想著，你是專業(yè)人士。”

　　“那我就喊陶阿姨了。是關于法律方面的問題？”

　　“張律師……其實吧是我的家事，老洪知道之后，氣不過，說他認識律師，就把您介紹給我，說您為人好，是個伸張正義的好律師?！?p>　　“七爺過獎了，您還是先說一下遇到的問題吧?！?p>　　“唉……家門不幸?。　碧瞻⒁逃逕o淚?！拔矣腥齻€孩子，老大是兒子，下面是兩個女兒。那時候還是好好的，三個人都陸續(xù)結了婚，有了自己的家庭。

　　不過前年，老大的媳婦兒生意出事了，害了人，自己也被判坐牢了。后來在牢里，人沒了……為了賠償別人的損失，老大把房子也賣了，那時候我們老兩口就自己住著，就想著讓老大回來一起住吧，我們年紀也大了，有子女在身邊也好一點?？墒?，可是……”

　　陶阿姨說到這里，還是沒能止住眼淚。

　　“自從老大的媳婦兒走了，老大整個人也都變了。每天早出晚歸，跟我們也不打招呼，去年剛搬回來的時候，有好幾個月的時間，他跟老劉一句話都沒說過……

　　直到有一天，他喝了酒回來，他說……他說……”陶阿姨哽咽，說不出話。

　　一旁的七爺義憤填膺：“張律師，你知道那個小混蛋說什么嗎？他竟然對老劉和小陶說‘今天我喝酒了，有些話我早就說了。這房子趕緊過戶給我吧，還有銀行的存款，然后我給你們養(yǎng)老’！”七爺也是氣得快要說不出話。

　　張偉聽著，沉默了，迷茫了。明明自己連做夢都夢不到的場景，為什么有人卻棄之敝履？

　　陶阿姨繼續(xù)說：“不光是老大，沒想到連老二都在惦記著房子和存款。他們兩兄妹大吵了好幾次，還斷了往來。只要老大在家的時候，二丫頭就不過來看我們，只有她哥不在的時候，才會上來，但每次來也都會提起房子的事。

　　現(xiàn)在，只有小女兒是對我們好的了。女兒也好女婿也好，他們倆不摻和上面哥哥姐姐的事兒，每個月還會給我們一些生活費。

　　幾個月前，老劉中風了，在家生活不能自理，只有我一個人照顧老劉，小女兒有時候也會過來幫忙，但她家里也有人要照顧。但老大，明明就住在家里，從來沒有主動幫過忙……

　　后來我不小心受傷了，住院了一陣子，也一直是小女兒來醫(yī)院照顧我。當時他們兩兄妹說好了，讓老大來照顧老劉。沒想到……沒想到老大讓老劉吃了整整四天的番茄炒蛋，女兒回老家拿東西的時候看到，那些番茄都已經(jīng)是爛的不成樣了……

　　最后，她和老大狠狠地吵了一架，請了個護工來每天照顧老劉，現(xiàn)在好多了，雖然還走不動路，但基本都可以自理了。明明是自己的兒子，甚至還不如一個外人用心……我和老劉究竟做錯了什么啊……”

　　陶阿姨喝了口茶水，緩了緩，對張偉說：“張律師，這次找您，就是想問一下，假如老劉和我走了以后，想把這房子單獨留給小女兒，這個可能嗎？雖然三個孩子都是我肚子里出來的，但這幾十年下來，我也看透了，老大無情，老二涼薄，也只有老三，雖然蠻橫了點，但也是真性情，真出了事也只能靠她了?！?p>　　張偉想了想，認真地說：“這是可以的，只要您和劉先生立下遺囑，是可以指定繼承的。因為三個都是子女，同屬第一序列繼承人，無分先后的。像您二位目前還比較健康的情況，可以用自書遺囑的形式，也就是您和劉先生親筆書寫、簽名，注明年、月、日。必須是親自簽名，不能用印章、指印的形式。

　　另外還有一種方法，是公證遺囑，是由遺囑人經(jīng)公證機關辦理，是目前我國方式嚴格、內(nèi)容真實、證據(jù)力較強的一種遺囑形式。您說到的這種家庭情況，我個人建議，還是公證遺囑吧，避免以后您的兒子女兒，發(fā)生了什么您二位不愿意看到的情況?！?p>　　“好，就用后面這種，公證遺囑！我們不想走了以后，還給老三添麻煩，她家也夠不容易的了。張律師，需要準備什么，您說，我回去跟老劉準備一下?！?p>　　交代了一些必要事項后，張偉離開了茶館?？粗枬u漸被厚厚的云層遮擋，張偉的心里也起了些陰霾。他心里有些不安，覺得會有變數(shù)。

　　…………

　　沒過幾天，3602來了個不速之客。

　　“你就是張偉？”眼前這個面色陰沉的人敲開了3602的門，打量了一下張偉，和門口旁邊懸掛的‘張偉大律師事務所’的牌子。

　　“是的，需要法律咨詢嗎？”

　　“法律咨詢？我呸！”男子直接一口水唾到張偉的律所招牌上?！熬褪悄氵@個無良律師，慫恿我媽去搞什么遺囑是吧！我告訴你，沒用！我是老大，而且是唯一的兒子，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房子只會是我的！你要是再多管閑事，我告得你律師都當不下去！”

　　放完狠話，男子就走了。

　　“張偉，到底怎么回事??？”一菲、平生等人也聽到動靜，出來了。

　　“……”張偉臉色陰郁，嘆了口氣，把事情的原委說了出來。

　　“呵，那混蛋還有理了！”一菲氣極反笑，“張偉，我們支持你，你是正義的律師，這是做好人辦好事！”

　　“要不要我找大圣姐，一起商量一下？”

　　“這次只是一個遺囑公證，而且我方有理，就算對方告上法庭也不可能贏。所以就不用勞煩諸葛律師了，而且這次，我打算自己處理。相信我，平生?！?p>　　張偉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去拿抹布蘸水，擦干凈招牌。但從他的眼神里，平生和一菲都看到怒火。

　　事情進展一波三折，由于老劉行動不便，只能坐輪椅出門。他兒子砸了輪椅、反鎖大門，不讓兩夫妻出門，最后還是鬧上了法庭。

　　平生、大力、一菲、子喬、海棠、咖喱還有七爺都來支持張偉，美嘉行動不便，留在家里。而諸葛大圣從大力那里聽說了這事，也來到觀眾席旁聽。

　　這次，張偉作為原告陶阿姨和劉先生的代理律師，控告對方作為子女，沒有履行贍養(yǎng)老人的義務，同時惡意損壞作為代步的輪椅以及反鎖大門，有形成故意監(jiān)禁的嫌疑。

　　面對被告方的狡辯，張偉有理有據(jù)循序漸進，從情、理、法的角度，控訴對方。最終，大獲全勝。

　　然而，當法官宣判原告勝利后，作為被告的大兒子癱坐在椅子上，作為原告的陶阿姨夫妻也不停地抹眼淚。這場官司沒有勝利者，它徹底撕開了橫亙在劉家人心里的傷疤，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出了庭，面對朋友們的祝賀，張偉笑了笑：“大家先回去吧，美嘉還在家里呢，我再陪七爺和陶阿姨他們待一會兒?！逼缴热司拖入x開了。

　　諸葛大圣也準備離開，走之前她打算來跟張偉打個招呼，看到他和一個老人在說話。

　　“七爺，為什么會這樣呢……您知道的，我是孤兒，沒有家。可是那劉XX，他每天還能見到劉先生和陶阿姨，他有著這么好的家，為什么他就那么不珍惜呢？”

　　“唉，張律師，家家都有自己難念的經(jīng)，你看，我不也是被自己兒子趕了出來，也幸虧當時遇到了你?；蛟S在老劉的兒子心里，他老婆死的時候，他的家已經(jīng)沒了。”七爺拍了拍張偉的肩，也離開了。

　　在旁邊聽到兩人對話的諸葛大圣，看著張偉落寞的背影，猶豫了一下，來到張偉身邊：“張律師?！?p>　　聽到大圣的聲音，張偉趕緊揉了揉眼睛，勉強笑了：“諸葛律師，剛才在觀眾席也看到你了。感謝你今天來旁聽?！比缓髢扇硕枷萑肓顺聊?。

　　最后，還是大圣先開口了：“張律師，保重身體，也別想太多了。”

　　“啊，你聽到了是吧，我剛才跟七爺說的。”

　　“嗯，不小心聽到一些，也不是有意的?！?p>　　“沒關系，”張偉表現(xiàn)得很大方，“都當了三十多年孤兒，我也習慣了。而且我現(xiàn)在過得也很好啊，還有那一幫好朋友。”

　　兩人一邊聊著，一邊往外走。不再是說著工作，而是開始吐槽生活中的不順，兩人對彼此逐漸有著更深的了解。

　　大圣才知道，張偉對海鮮、河鮮過敏；而且曾經(jīng)還被朋友的鉆石戒指砸中，以為是假的就賣了，最后又花錢買回來；也見識到了張偉的節(jié)儉或者說摳門，買杯咖啡竟然可以用那么多折扣券和優(yōu)惠券而不重復，把兩杯合計40元的咖啡，只用了10元就拿下了。

　　張偉才知道，大圣也曾因為通宵熬夜寫論文、背法律條例，搞得蓬頭垢面、大大的黑眼圈讓她不想見人；也聽她吐槽律所的上司，整天甩鍋，效益高的商業(yè)官司就自己上，難啃的骨頭就交給她和同事。

　　………………

　　這天晚上，張偉做夢了。

　　夢里有人問他：你最不想看到的未來是什么？

　　張偉說：我最怕很多年以后，我還像現(xiàn)在這樣，被生活綁架，日復一日做著毫無意義的工作。我想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