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剛剛泛起魚肚白，整個軍營還在沉睡之中。
耿京自然的醒了過來，沒有一絲睡意。二月的清早寒氣依然逼人，耿京掙扎著從溫暖的被窩里爬出。迅速穿好衣褲，走到井邊打水準備洗臉。
提了一桶水上來，耿京正準備洗臉時，忽然呆呆的站在那兒一動不動。桶中的水慢慢平靜下來，倒映出一張寬闊方臉，依稀可見的濃眉大眼。
“原來這便是我自己的樣子”耿京心中微酸，默默對自己告別，“再見，耿京。在這個時代好好活著吧”
用手從桶里捧水出來，耿京囫圇地洗了臉，又用井水漱漱口。雖然冰的牙齒打顫，卻也平復了心緒。
別問耿京為啥不刷牙，他也想啊，可以前的耿京就一粗糙漢子，哪有刷牙的習慣。當然也可能是因為純粹的刷不起，后世看的小說里都說古代人用青鹽刷牙的……
洗漱完畢，耿京莫名覺得要去練槍了。拿著長槍來到院子左邊空地，耿京有點懵，這玩意兒咋玩呢。
隨手揮舞了幾下，耿京有種感覺，并不需要自己想著如何練，讓身體帶著自己走就可以。
緩緩吐口氣，耿京放空心神，手中下意識的動了起來。扎、挑、崩、砸、抖、架、擋等動作一步步練下來，耿京對槍的理解也越來越深。
并沒有太多花里胡哨的東西，全是簡單實用的動作。但就這么一早順下來，耿京感覺長槍就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他好像感覺到，一桿長槍陪著自己在山林間戰(zhàn)場上縱橫無阻的模樣。
“大哥，吃早飯了”劉聚提著飯籃子進來。
喊叫聲把耿京拉回了現(xiàn)實。陽光已經(jīng)照進院子，耿京心想應該是八九點的樣子，不知不覺間練槍一個多時辰了。
“哈哈，阿聚你這早飯送來的正是時候，俺剛練完槍，餓的不行了”耿京笑著打個招呼。
“大哥每天都練槍到這時候，這時候送來剛好趁熱吃”
耿京也不客氣，洗了手抓起蒸餅邊吃邊含糊道：“外面情況如何，沒啥差錯吧”
“一切照計劃進行。鐵槍昨晚帶弟兄們換防了四個城門。他本人也在南城門守著”劉聚講起了具體情況。
“可真神了，跟大哥猜測的一樣，昨晚深夜鐵槍抓住一個想偷偷出城的士兵。他一審問，果然就是張安國偷偷派出去聯(lián)絡金人的”
“金人得不到消息，明日肯定不會來攻城，大哥后面的計劃就能順利施展了”
“咱們營中的安排也奏效了，早上我特意轉(zhuǎn)了一圈，士氣可高了”
聽完這些，耿京心中提著的石頭落下……三分之一，計劃分三步，第一步算是成功，可不就三分之一了。
“咱可是精細的人兒”耿京內(nèi)心自鳴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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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吃飯的號角聲響起，各營將士就三三倆倆的走出營房，去伙房那里排隊領(lǐng)飯去了。
早飯很簡單，兩個粗糧餅子，一碗稀面湯，將將夠吃個七分飽，飯量大的可能就只有五成飽了。
領(lǐng)到飯的軍士三五成群的，隨便找一地兒蹲著就吃了起來。
“聽說了沒，昨天二月二，老天爺顯靈，賜了大帥天書神力，還要大帥帶著弟兄們過好日子呢”踏白軍一漢子邊吃飯邊神秘的說道。
“真的假的，還能有這樣的事”旁邊的人都來了興致，催問這漢子哪來的消息。
“俺們劉統(tǒng)制親口說的。昨晚他和鐵槍將軍親眼所見，大帥醉酒醒來后，一只手就把鐵槍將軍舉了起來”
“嚯，鐵槍將軍那塊頭，怕不是得有三百斤。大帥單手把他舉起，那可真是神力呀”圍著的人倒是有個捧哏，及時接過這漢子的話。
“還有更厲害的呢”這漢子面帶得意，一副你們不知道的樣子，左右顧盼一下，悄聲說道：“大帥夢中聽到十六個字”
“哪十六個字”有性急的追問道。
“別打岔”漢子訓斥一句，繼續(xù)說道：“傳汝天書，贈汝力量，保護百姓，守護河山”
“力量咱們知道，大帥現(xiàn)在能單手舉起鐵槍將軍。天書應該在大帥腦子里，那后兩句咋理解呢”熱心的捧哏又恰到好處的問道。
“不就是保護咱們窮苦兄弟，守護咱們的土地嘛”旁邊有人接過話，鄙視的看了捧哏一眼。
“可不是嘛，跟著大帥，兄弟們都有吃有喝，可曾受到什么虧待”漢子贊成的說道，“現(xiàn)在竟有人說投降金人才能活命，屁嘞”
“大家不都是被金人逼的走投無路才跟著大帥造反的嘛。如今大帥得老天護佑，不管有多少金兵打過來都不怕”
一小撮兒人都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貌似跟著大帥以來還沒吃過敗仗呢，老天安排大帥保護大家，守護家園，那肯定能把金狗都打跑。
?“俺一直都覺得大帥是天神下凡”這些人躁動起來，“跟著大帥趕走金人，俺可不想繼續(xù)被他們欺辱”
“兄弟們放心，大帥早有準備，定叫金人有來無回，咱們只管出力氣”漢子給大家鼓氣。
若有人細心觀察就會發(fā)現(xiàn)，每一堆吃早飯的圈兒里，都有這么一兩個踏白軍漢子。
早飯過后，耿京營中并沒有什么操練安排，軍士們一團一團的隨意找地坐著，繼續(xù)聊天打屁。
好在耿京還沒看到這種場景，要不必然會狠狠吐槽一句磨洋工呢……
張安國領(lǐng)著其他十幾個小頭領(lǐng)，帶著一些弟兄來到耿京大營，看到這種習以為常的散漫，忍不住冷笑一聲。這種軍隊憑什么跟金人打。
聽到張安國來到的消息，耿京吩咐劉聚去迎接，把他們帶到大營深處。他暫時還不能露面，以免嚇跑張安國，后面的事就棘手了。
計劃的第二步很簡單，只要把張安國等一干頭領(lǐng)擒住，驅(qū)逐出城，就是成功的。
劉聚來到營門口，看著氣勢洶洶的來人，抱拳問道：“各位頭領(lǐng)一起前來，可有啥緊急的事兒嗎”
張安國上前哈哈一笑，朗聲說道：“劉將軍切勿見怪，我等前來拜見，只為和大帥商討如何處理軍中流言”
“哦，劉某也正為此事煩惱，各位頭領(lǐng)請，大家一起去和大帥商量個辦法出來”劉聚抬手把人引了進來。
張安國見劉聚如此鎮(zhèn)定，反倒有些驚異。不過他昨兒親眼看著耿京把毒酒喝下，想來這劉聚早上還沒去拜見耿京。
“倒是很期待這劉聚看到耿京毒發(fā)身亡的模樣”張安國暗暗想道。
劉聚把眾人帶到議事大廳，說道：“各位頭領(lǐng)先去歇息片刻，俺這就去叫大帥”
張安國等人不疑有他，一起進了議事大廳，讓跟隨的兄弟在大廳外院子等著。
看到人都進去了，劉聚擺擺手，隱藏的踏白軍立馬把院子包圍起來。
聽到外面異動，張安國等人往外看去，見院子已被圍了起來。
“劉將軍這是何意”張安國感到不妙，怒喝道。
“我何意都沒有”劉聚笑著看了張安國一眼，讓開院門口的道路。
耿京施施然走出來，對著張安國冷笑一聲，“張頭領(lǐng)別來無恙”
看到耿京完好的站在他眼前，張安國心中翻起驚濤駭浪，臉色唰一下變得雪白。怎么可能，中了毒酒不死也殘，他為何能沒事。
張安國實在想不出哪里出了紕漏，但也明白糾結(jié)這些已無意義。他心底急轉(zhuǎn)，尋找可能的一線生機。
深深的對著耿京拜了一拜，張安國苦笑道：“兄弟萬死，對不住大帥，請大帥賜死”
“唉，你我兄弟一場，有啥事不能好好說嗎，為何要用卑鄙手段暗算我呢”耿京看著張安國，眼中盡是悲切。
“安國你富家子出身，懂詩書禮儀。我知道，你對我們這些泥腿子瞧不上，當初投奔俺耿京也是迫不得已”
“可我耿京自問對你足夠尊重，并無怠慢。何至于此呢”
張安國聞言沉默半天，直視耿京道：“大帥待我張安國甚厚，俺感激不盡?？赡憧床磺宕髣?，帶兄弟們往死路上走。安國屢次勸說無用，不得已才用如此手段”
“雖然愧對大帥，但我絕不后悔。張安國要對營中弟兄負責，要對跟隨我們的父老鄉(xiāng)親負責。如今大帥幸運無事，要殺要剮，安國悉聽尊便”
耿京心中一聲冷笑，想不到張安國挺有急智，打起了感情牌。雖恨不得立馬拆穿這副虛偽嘴臉，但耿京知道現(xiàn)在不是時機，還需陪他演好這出戲。
“張安國禍亂軍心，不聽帥令，私自投靠金人。且用……罷了”耿京掩面長嘆，“今天饒你們一命。他日戰(zhàn)場相見，必刀槍以對”
張安國慚愧的流下眼淚，又拜了一拜道：“大帥仁厚，安國無顏面對”
“綁了他們，押送出城”耿京轉(zhuǎn)身對劉聚說道，并使了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