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荼在門外轉了好幾圈,終于看到那道粉色身影岀了房門,連忙迎了上去,“醫(yī)仙姐姐,您是不是認識那姑娘?她是什么人?。俊?p> “我跟公子說了,公子不可以告訴別人,可好?”
“好,我絕不告訴別人?!甭迩噍秉c頭。
北堂清湊近了些,輕聲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巾幗帝姬,佳人琉璃?!?p> 洛青荼聞言一怔,“……璃貴妃?”
北堂清淺淺一笑,意味不明,“公子現(xiàn)在知道了,可要好好替她掩藏,不能讓別人知道了?!?p> “難道她要留在我府上養(yǎng)傷?為何不把她送回宮?”洛青荼驚道,從剛才的經(jīng)歷來看,這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活閻王啊,留在府里,不要命了?
“近來朝中局勢十分混亂,貴妃是天子的軟肋,藏于宮外才是最安全的,照顧貴妃的事情,可就拜托小侯爺了?!?p> 洛青荼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他好像莫名其妙地被卷進朝堂爭斗中了,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p> 北堂清看著洛青荼一截白皙如玉的脖子上兩道青紫,心中埋怨道:這慕容緋下手也是真狠,看給人孩子掐的。
她從袖中摸出一個小盒子,“這里面是頂尖的金瘡藥,抹在脖子上可去掐痕?!?p> 將金瘡藥交到洛青荼手上,便道,“我還有事,先走了,貴妃的事就麻煩小侯爺了。”
洛青荼接了金瘡藥,連忙道,“不麻煩不麻煩,應該的。”
送走了北堂清,洛青荼又折回了病人所在的溪花院,剛走到門口,便看見了織梧端著重新煎的藥送了過來。
“給我吧。”他把托盤接了過來。
織梧不甚情愿,抬頭的時候眼睛都紅了,“她那樣對少爺……您……”
洛青荼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她退下吧,然后敲了敲房門。
屋內,慕容緋緩緩睜開了眼眸,“進?!?p> 門被推開,大片燦爛的陽光照進屋內,身形頎長的青色華服小公子,逆著光走進來,語氣不大好地道,“……把藥喝了?!?p> 那碗藥深棕色,光看著苦味就已經(jīng)飄了出來,慕容緋面無表情端起藥碗,一飲而盡,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
喝完了抬起眼皮細細打量著眼前的少年。
洛青荼被她看的背后直冒冷氣,剛才被她掐著脖子的壓迫感給他留下了深深的陰影,壯著膽子道,“你……看什么看……小爺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眼前的少年眉目如畫,淺棕色眼眸里似乎是被哪位仙家藏進了一片明亮的瀚海星辰,看一眼便要沉陷進去。
此時,他雖是怒視,眼中卻不見怒意,強裝的膽子里藏著慌亂和膽怯。
話說,任誰面對著剛才差點殺了自己的活閻王,都會膽怯吧,更何況是一個看起來不大的孩子。
慕容緋輕輕勾起嘴角,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上官璃謝過小侯爺?shù)木让??!?p> 她只是隨意一笑,洛青荼卻覺得周身冰冷的壓迫感都消散了,松了一口氣道,“貴妃客氣了。”
“本宮身上有傷,在貴府養(yǎng)傷,小侯爺不會介意吧?”
洛青荼覺得她性格應該不錯,于是擺手道,“不介意?!?p> “那就好,”慕容緋撫了撫衣袖,“這套床鋪太硬了,換成金絲天蠶絨的可好?”
鎮(zhèn)國公府人丁稀少,鎮(zhèn)國公又是個閑人,故而偌大的府邸一年半載的都沒個客人,客房也就沒布置的太奢華。
洛青荼眼角狠狠一跳,突然覺得剛才的想法想早了。
金絲天蠶是蠶中王者,吐的金絲織的絨毯,冬暖夏涼,乃是世間極為珍貴的一種布料,千金難求一匹,這女人竟然要用來做床鋪?那得鋪多少層啊……
果然是宮里的千盛之尊。
不過洛青荼還是點了點,“……好,”反正鎮(zhèn)國公府有的是錢,用得起,“……您還有什么要求?”
慕容緋環(huán)顧了一圈,“墻上的山水畫換成美人圖。”
——這是當世畫圣的名作你要換成美人圖?
“這屏風上的駿馬圖不好,換成鴛鴦戲水的。”
——?
“架子上的瓷器書籍都換成青花瓷吧,要統(tǒng)一的天青色,好看?!?p> “窗臺上的那盆花是蘭花嗎?換個艷麗的吧?!?p> “桌案書架都是紅梨木,還湊合,就不必換了?!?p> 洛青荼從牙縫里面擠出個“好”,已經(jīng)在心里把“上官璃”的小人扎了無數(shù)針,他救個人沒想到救了閻王回來,沒得到美女的報恩就算了,還要把她當祖宗供著?
雖然她這些要求他完全可以做到,但是哪有人這樣要求的,要不是知道惹不起她,他現(xiàn)在就給她扔出去。
洛青荼從來不做虧本生意,偏偏慕容緋讓他虧了一回,于是他把慕容緋的要求給下人們吩咐好,令她們好吃好喝地伺候著,就再也沒管過溪花院里的事兒。
慕容緋在溪花院里養(yǎng)傷,日子一晃就是半個月。
暮色四合,慕容緋盤膝坐在床上,調整內息,窗戶輕響了一下,伴隨著屋內燭臺上焰苗劇烈地晃動,一個黑衣人岀現(xiàn)在屋內,抱拳行禮后將一封信呈交給慕容緋,又一抱拳,悄無聲息地消失在窗外。
這是龍隱司中千影堂的影衛(wèi),千影堂專司消息情報,統(tǒng)領龍隱司所有暗探,經(jīng)營著一張遍布天下的消息網(wǎng),堂主是北堂清,她居住的鏡月林在沉璧湖畔,明面上是醫(yī)仙隱居的地方,暗中卻是千影堂總舵,每天都會有無數(shù)消息從五湖四海送到這里,經(jīng)過整理歸納后,再將高層的命令傳達出去。
鏡月林后面就是皇宮,經(jīng)過整理歸納后,一些重要消息都會有影衛(wèi)送到宮里,現(xiàn)在慕容緋在鎮(zhèn)國公府,還將消息送過來,說明這消息和她有關。
慕容緋拆開信,北堂清狂放飄逸的字體映入眼簾:
——夜笙宮四名高手潛入盛京。
夜笙宮,在江湖上等同于魔教,夜笙宮宮主是六大魔頭之一,練的是采陽補陽的邪門功夫,而且他對男子要求極高,必須一等一的俊美男子,因此夜笙宮的人一直在大陸上搜刮搶掠姿色上等的男子。
半個月前花神宴上,洛青荼“白衣傾相,玉人吹簫”名動天下,不用想也知道,夜笙宮的人就是沖他來的。
鎮(zhèn)國公府占地極廣,但是府上人丁稀少,下人也不多,所以鎮(zhèn)國公府的下人們不像別的府上的住在一起,而是每個人都可以分到一間屋子,織梧正在自己房間中做繡工,忽然門就被推開了,俞兒一抬頭,看見一個白衣披散著頭發(fā)的人影走了進來,心中“咯噔”一下。
“你們少爺呢?”來人冷聲問道。
織梧定睛一看,發(fā)現(xiàn)這人是在溪花院養(yǎng)傷的姑娘,撫著胸脯松了一口氣,“少爺不在府中,姑娘找他是有什么事嗎?”
慕容緋眸光一凝,“他去哪里了?”
織梧對上她的目光,像是被一把冰涼的刀插進了胸口,結結巴巴地道,“去……去了……躍……躍金樓……”
沉璧湖邊的躍金樓,是盛京城有名的風月場之一。
織梧本以為她聽見了躍金樓會生氣,但是并沒有,她面無表情地吩咐,“去找一套干凈衣服給我。”織梧這才注意到,她身上只穿了白色的里衣,在寒涼的九月里顯得格外單薄清瘦。
織梧拿來她自己的干凈衣服給慕容緋換上,因為慕容緋個子高挑,比尋常女子要高出半個頭,織梧的衣服穿在她身上略微有點短,慕容緋一點也不在意,讓織梧去找根布條把及腰的散亂青絲綁一下,沒想到織梧卻拿來一根發(fā)簪,幫她綰了一個簡單的發(fā)髻。
慕容緋看著鏡中女兒家打扮的自己,愣了一下,跟織梧道了聲謝,轉身就出了門。
織梧跟到門口一看,茫茫夜色里,哪里還有那道清瘦的身影,織梧懷疑自己繡工做久了,出現(xiàn)了幻覺。
慕容緋施展輕功,在夜晚的屋頂上留下了數(shù)道殘影。
鎮(zhèn)國公府和躍金樓的距離不算近,可慕容緋輕功極高,只用了片刻,便已經(jīng)站到了一處樓宇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