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吧,明日便是你上路的日子了,吃了最后這一碗飯,乖乖等著上路去?!?p> 牢房外有人潑了牢中女犯一瓢水,將沉睡的她潑醒,蓬亂的頭發(fā)被潑得打結(jié),露出蒼白病態(tài)的容貌來,她眉眼清秀,卻頹敗枯黃,身上的血被沖得暈染開,新傷重新涌血,舊傷潰爛惡臭,可以看出已被用刑折磨多時。
她嘴唇發(fā)紫,像是死而復(fù)生一樣,然而她明明已經(jīng)死了三年,她是淹死的水鬼夙霜,眼看那日雨后有彩虹指向她所在的河,對著村子里西邊方向的人家,沒過多久有幾個孩子來游泳,她一時心軟放過其中一個溺水的孩子,不知怎的就得了此次重生穿越的機(jī)會。
“咳咳!嘔?!?p> 她緩過勁來,仿佛在延續(xù)當(dāng)年淹死前的另一種可能,竟莫名地吐出水來,不知是被潑那一一捅水的原因,還是曾是水鬼的原因。
“干什么!誰讓你偷喝潑你的水了!這下吐了!活該!你這娼婦好好吃了最后這碗飯,明日好上路去!”
獄卒像忌憚什么一樣,彈離牢門一些距離,瞪著她吼了幾句。
反而把夙霜吼醒了,夙霜看著他,卻一點(diǎn)不認(rèn)識,這個身體沒有給她留下半丁點(diǎn)記憶。
“大人,民女冤枉?。“?!”
她本能地喊冤,這人的話她可聽到了,可是她不想死,話才剛喊出口,就被那獄卒一鞭子抽了過來,打在那蒼白好看的臉上。
“放肆!你給我老實(shí)點(diǎn)!再嚷嚷打爛你的嘴和臉!你的罪證已被朝廷定罪,你謀財害命,刺殺林氏,還敢說冤枉!好好待著!呸!”
獄卒啐了她一口,揚(yáng)鞭離去,還把那碗飯給打翻在地,餿飯和饅頭撒在黑乎乎的泥上,肚子竟然還咕嚕嚕地應(yīng)聲響起來。
夙霜佝僂著背,用盡吃奶的力氣抬頭,看到被絞得流血不止的手指,骨肉模糊,五指連心的痛傳來,此時饑餓對于這具頹敗的身體更是雪上加霜。
她抓起饅頭,往嘴里送去,她必須要想辦法活下去。
如果死了,指不定會繼續(xù)回到那塊水域,可是水里實(shí)在太冷了,每到冬日干涸時,她都必須找尋隱秘的小石洞窩著,那些水蚌魚蝦缺水腐臭在身邊,她也必須受著,否則會反復(fù)承受窒息,魂消散融化的痛苦,更可怕的是靈魂不會消失,春水一來,她又重新聚形回歸那片水域之下。
她不能死,不能回去,然而她能做的卻只有伸冤,喊是沒有用的,獄卒不會讓她見到縣推官,她必須通過別的法子引起大人的注意。
她咬咬牙,顫顫巍巍地跪在地上,撓破凝血的手指傷口,讓血再次滴落,然后忍著劇痛,一筆一畫在地上,墻上寫上密密麻麻的冤字......
唯有觸目驚心的夸張,才能引起大人的注意,原主的記憶一點(diǎn)都沒有,但是她來這不是替原主砍頭的,她沒有害死那個孩子,她便是冤枉的。
“四殿下,李御史被刺殺一案,兇手已被晉王抓獲,有街坊小販看見兇手杜元偷偷尾隨李御史,等人少時,他去而復(fù)返,偷偷潛入屋中,帶走一袋衣物,銀子和珍珠,而后下人來尋,發(fā)現(xiàn)御史已被刺殺,并在床下尋到兇手杜元的沾衣服,刺殺用的刀,杜元已被判死罪?!?p> “哦!你下去吧?!?p> 川池坐在書案前,神色淡然地喝茶,他知道杜元并非刺殺李御史的兇手,前世便是他敏銳地察覺到各州縣出現(xiàn)的同類案件疑點(diǎn),主動進(jìn)諫父皇重新調(diào)查此案,從衡城的其中一案找到線索,救下那個女人,將她留在府中。
那個水性楊花的女人,竟暗中勾結(jié)太子,貪圖太子的側(cè)妃之位,泄露他的信息,與太子一起陷害他入獄,親信和母妃都被牽連而死。
這一世他重生回來,無論如何都不會再救她,讓她死于獄中,永遠(yuǎn)都不要出現(xiàn)在他面前。
他眸中閃過一抹短暫的陰沉,盡管只有十四歲,看起來卻比前世更加成熟沉穩(wěn),伸出修長的手取下一本書冊翻看起來,卻在下一秒腦子轟炸一下,啪地扔下冊子,蹭地站立起來。
“咚!”
凳子翻倒,茶杯被碰掉,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掠過頭皮。
“四殿下,您沒事吧?”
侍衛(wèi)迅速沖進(jìn)來,驚恐又著急地看他,形色無不在顯露出伴君如伴虎的彷徨。
“你,撿起那本書,看看里面可有什么東西?”
川池黑沉著臉,指著地上的書本,語氣低沉,充滿了怒氣,侍衛(wèi)小心地將書本撿起來,認(rèn)真翻看檢查起來,卻神色越發(fā)地疑惑謹(jǐn)慎起來,最后實(shí)在不敢再耗下去,才小心回復(fù)道:
“回殿下,書上除了《公羊傳》原著字跡,并無其他臟污東西,四殿下可是看到什么東西了?”
他不確定地抬頭看蕭茗臻一眼,偷偷用手指抹去其上的一丁灰塵,猶豫要不要去換一本。
“有紅色的蟲子。”
侍衛(wèi):.....
四殿下還怕蟲子?
再說哪里有紅色的蟲子?聞所未聞這種品種的蟲,他又仔細(xì)檢查一遍書本,又偷偷檢查起一遍地面,萬一蟲子鉆到哪個角落對四殿下不利,那賢妃會不高興的:
“四殿下,屬下未看到蟲子,許是那蟲子掉地上哪里去了,殿下可需要屬下讓人幫忙檢查打掃一下房間?”
甭管有沒有蟲子,四殿下有潔癖,最見不得臟東西。
“不必,你先給我去換一本新的書去。”
川池掃一眼周圍,若真有邪物,恐怕打掃房間是沒有用的,既然那本《公羊傳》有問題,他便索性換一本新的。
侍衛(wèi)立馬低頭恭敬道:“是?!背钤茲M面地轉(zhuǎn)身離去,要是讓賢妃知道這書上竟然有蟲子,怕是有他們受的咯。
川池這才重新坐下,準(zhǔn)備伸手重新倒一杯茶水壓壓驚,卻在本空停下右手,桌面上的另一本書也在一筆一畫地寫著冤字。
“等等!”
他掀開那本書,每一頁上都有血紅的冤字出現(xiàn),然后又慢慢消融下去,再重復(fù)出現(xiàn),字跡歪歪扭扭,看起來像初學(xué)者的書法。
那個女人前世從未在他面前寫過字,可不代表她在侍候他時沒有學(xué)會寫字,難道她也重生了?她為何會有此等邪術(shù)來糾纏他?
川池拳頭緊握了握,抬眸的瞬間把侍衛(wèi)嚇得差點(diǎn)沒腿軟跪下去,侍衛(wèi)拿書的手微微斗篩糠:“四殿下,您還有何吩咐?”
“你們看這本呢?有沒有什么東西?”
幾個侍衛(wèi)都走過來,認(rèn)真地翻看那本書,最后齊齊搖頭:
“四殿下,此書沒有蟲子,但有些灰塵,殿下可需要我等將其換了?”
果然,只有他才能看到,川池心中駭然,卻也同時升騰起一股恨意和憤怒,那個女人憑什么糾纏他救她?她也配?
“不必了,你們先在外面守著吧?!?p> 他沉著聲音道,提筆扯出一張空紙,發(fā)現(xiàn)上面也在寫著冤字,真是陰魂不散,他倒要問問這是何方妖孽,有何資格讓他去救她?
侍衛(wèi)恭敬地應(yīng)聲出去,他掃一眼無動靜的周圍,沾了沾墨水,在紙上寫道:
“你是何方妖孽?為何在此喊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