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是要臉的年紀??！她是怎么曲解他的意思成這樣的？
他明明是在說讓她暫且收斂些才華，做人不能太招搖，以免容易被惦記，怎么一晃眼變成了他要拜一個十歲小丫頭為師了？這小丫頭還是他的侄女！
“路啟，你不能這么想，我雖然比你小一輩，可吾師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
夙霜一想到以后她這高傲的二叔開始點頭哈腰叫她師父的畫面，莫名地暗爽，太好了，算賬連計算器都沒有，要是有路啟幫忙完成繁瑣的計算，她就可以基本解放雙手，告別煩人的數(shù)學了！
路啟被她這突然冒出來的前朝名句給說愣了，夙霜見他有所反應，再加再勵搖頭晃腦道：
“是故無貴無賤，無長無少，道之所存，師之所存也，路啟，你雖然脾氣臭，一根筋，死要面子，有點古板…咳咳，但是我覺得你學習的天資還是可以的，收你為我第一個徒弟，我還是可以考慮的?！?p> 路啟：……
前幾句引經(jīng)據(jù)典他還覺得有點道理，可后面幾句罵他的話，瞬間讓他懷疑前面的引經(jīng)據(jù)典是為了鋪墊她羞辱他的話才說的。
“沒大沒小，我再怎么也是你二叔，休得無禮，雖你引用前朝的經(jīng)典之語，言之有理，可我是官，你那套行商的特殊算法話術(shù)等對我無用。”
他很要面子地拒絕拜師，就算不用她那格式來總結(jié)案情，他也可以用原來的格式寫，且那可是朝廷沿用的格式，他擅自更改不一定是好事。
“我只是讓你明白女子無才便是德，你還是先收斂一下性子，好好學禮學琴，收收心?！?p> 這丫頭再頑固不化，他就不管她了，讓她被那些公子早早求親去，到時候自有夫家管教她，能不能過好日子，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夙霜被那句女子無才便是德刺得一陣不舒適，不過她也不指望幾句話就能掰正他根深蒂固的古板迂腐的思想：
“路啟，話不能這么絕對，千舉萬變，其道一也，你舉得我總結(jié)的計劃書，話術(shù)，算數(shù)對你沒用，可這些卻恰是我從你平時辦案和日常生活中總結(jié)的，你聰明有才華而不自知，卻要我收斂才華，可是我們是有相同血緣的，你說我如何收斂這遺傳的才華？”
路啟：........
猝不及防被拍一下馬屁，他一時竟紅了脖子，不得言語。
“且世人大多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可琴棋書畫刺繡廚藝哪樣不算才華？從未聽過哪家琴棋書畫，針線不通，五谷不分的無才女子被提親的男子踏破門檻，京城第一才女倒是好逑君子絡繹不絕，世人大多說是對的，就是對的嗎？嘴巴可以假正經(jīng)，身體可是很誠實的?！?p> 路啟被堵得如鯁在喉，特別的后面一句，莫名帶著一股諷刺，可他好像又找不到理由反駁。
“所以路啟，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你本意也不是讓我收斂才華，而是讓我謙虛，不到處亂夸贊自己有才華，對不對？你看我都有認真在做啊，在外面若有人問起，也只是說跟著路推官久了，潛移默化近朱者赤罷了，你不要太擔心我了，好不好？”
夙霜這些日子已經(jīng)將路啟的性子琢磨得差不多透了，這家伙雖然嚴肅古板，卻也有官家的通性，喜歡被端著，恰到好處的捧著。
忠言逆耳要適可而止，再來一波理解式推功拍馬，不僅能說到他心里去，還能從此拿他當擋箭牌，她的才華傳出去不是什么好事，可若是他教育出來的，那就不同了，他的名聲會升上去，她的一切才華舉止也不會顯得那么突兀。
果然路啟神色緩和了許多，抬頭看她，帥氣的臉頰帶著一股溫和：
“你的那些計劃書，話術(shù)真是在官府總結(jié)的？”
他不確定夙霜是想讓他把這些才華和名聲攬下，替她隱瞞更厲害的高人身份，替她擋住那悠悠猜測眾口，還是真的在官府中總結(jié)出來的，他不想被利用，也不想利用她賺名聲，所以多問了一句。
“那是自然，路啟，你當初給我年的罪狀中是不是也遵循了何時何人何事何動機，和證據(jù)何方法和結(jié)論等六何格式寫的？”
路啟仔細想了想，點了一下頭：“你繼續(xù)說?！?p> 夙霜簡單一句概括：“我的計劃書就是按這個格式寫的。”
路啟一怔，這就解釋完了，這么簡單？
“那合同呢？”
夙霜笑了笑：“合同嘛，無非是換位思考，站在我方，乙方的角度分別考慮問題和利益，我的權(quán)益是什么，我能給對方什么利益，互相遵守就好。話術(shù)同理，我若是你，在朝堂上大概會問，何人在喊冤，所為何事？有何證據(jù)？這些都是基本不變的話術(shù)，那我去出售面時那些客官又會問我什么？你這是何物？可能吃，何處生產(chǎn)出售，多少價錢等等，我想些答案便是?！?p> 夙霜抿了一口茶，路啟認真聽完，才恍然大悟，低聲琢磨兩個詞：“六何格式，換位思考。”
夙霜沒有打擾他思考，抓起茶壺，自己倒了一杯。
“那你記住方才你說的話，不可驕傲自滿，你既然暫時不急著說親，我自會幫你說暫時擋著不讓旁人亂傳?！?p> 路啟見她悠然自得的懶散模樣，實在不想多挑她的坐姿，語氣溫和地回答一句，起身離開。
“多謝你了，路啟?！?p> 夙霜嘴角淡笑道謝，路啟突然站住腳步，側(cè)對著她：
“你為何在祖母面前稱我二叔，在我面前又直呼我的名字？”
此話他早已想問，她是虛偽？還是覺得他擔當不起這二叔的稱呼？
這是個嚴肅的問題，夙霜回答不好是要被這個時代的人戳脊梁骨罵的。
“那我實話實說了，實際上我一開始是不習慣你我成為叔侄的事實，可祖母身體重要，我再不習慣也知道以恩情相稱，不能讓她的關心被我的不習慣打擊，希望你理解我?！?p> 路啟垂下眼眸，一時如鯁在喉，原來她對老夫人也是因為心善不想讓老夫人傷心，才稱祖母的，所以她不是貪圖府中富貴，迅速改口，而是顧及老夫人的身體。
夙霜繼續(xù)低聲道：
“后來，你們對我確實挺好挺真誠的，我便開始慢慢接受這份親情了，只不過，我每次看到你這張年輕帥氣的臉，就忍不住把你當哥哥了，而且你還沒有嫂，嬸子，我就更覺得二叔這個稱呼配把你叫老了?！?p> 路啟：........
“叔侄乃自古輩分禮儀，豈能以同輩稱亂了輩分？”
這是他第二次聽到女子說他帥氣好看，還是她侄女，盡管臉上強撐正經(jīng)，耳根卻莫名發(fā)燙。
“哦，既然你不介意被叫二叔，那以后就叫你二叔?！?p> 夙霜吐了吐舌頭，總感覺被他占了輩分的便宜，明明那么年輕，還喜歡被叫叔，叫小哥哥不香嗎？
況且她現(xiàn)在的靈魂年齡二十六了，他應該叫一聲姐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