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離別的二三事
當(dāng)不曾想過分別時，總會習(xí)以為常，而當(dāng)知道離別在所難免后，卻總是不禁讓人感慨流年似水。
時間已然來到十二月底，期末考試如期而至，這也意味著秦易的教師生涯即將告一段落。
“寧宇，128分，不錯?！?p> “謝謝老師！”
“王明明，114分，得加把勁啊。”
“謝謝老師！”
“雷婷，咦？130分，不錯嘛，進(jìn)步蠻大呀，再接再厲。”
“……謝謝老師?！?p> 把學(xué)生們的卷子發(fā)完，秦易也開始對這一學(xué)期做出總結(jié):“這次考試，大家的成績都不錯，讓老師很欣慰，尤其是，算了，馬上新年了老師就不點你們幾個了，總之，哪怕是那些平時盡給我搗蛋的幾個家伙，這次考試也取得了不錯的進(jìn)步。但是你們要記住，勝不驕，敗不餒，一時的好壞并不能起決定性作用，老師希望的是，你們能一直保持現(xiàn)在的優(yōu)秀，爭取以后的更加優(yōu)秀！”
“……”
“最后，老師在這里提前祝大家新年快樂，來年更好！”
啪啪啪啪～
目送一個個身影走出教室，當(dāng)聽到每個孩子臨走前對他說著“新年快樂”之類的話，秦易都一一點頭笑著回應(yīng)。
最后，站在他面前的，是那個依舊扎著單馬尾，穿著寬大校服的女孩。只見她雙眼里蘊著星星點點，卻倔強的不讓它們溢出。
“你去了那里，要每個星期，不，是每天都要給我打電話，至少一個！”
“嗯?！?p> “我聯(lián)系你的時候你一定要回我，不管多忙！”
“嗯?！?p> “還有，不準(zhǔn)手機關(guān)機，讓我聯(lián)系不上你！”
“嗯?！?p> “還有還有，我，我想抱一下你！”
“可以?！?p> 女孩忽的撲到他懷里，身體輕輕顫動著，緊咬著牙關(guān)，不讓自己出聲。
因為她記得，那天，他對她說，眼淚是女孩子向人示弱，祈求可憐的表現(xiàn)，真正堅強的女孩，會把眼淚當(dāng)做最后的底線。
從那天開始，她就不再讓眼淚流出來。
輕撫著女孩的頭發(fā)，秦易輕聲說道:“不要憋著，至少今天不用?！?p> “真的可以嗎？”
“嗯?！?p> “哇～”
教室的門被輕輕關(guān)上。
送走雷婷，秦易慢悠悠的走在校園里，眼睛掃過之處，他仿佛都能回憶起這五年里度過的每一天每一刻。
終于要走了……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忽然，就在他踏出校門的一刻，背后傳來悠悠的送別之聲。
“晚風(fēng)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壺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問君此去幾時來，來時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難得是歡聚，惟有別離多”
王明明，寧宇，黃依依，張博，吳小娜……
一個個他都叫得出名字的學(xué)生，此時都一一排列大門口的校訓(xùn)石邊，嘴里重復(fù)唱著《送別》。
他們知道，他們的老師即將遠(yuǎn)行。
他們都想起了。
當(dāng)他們發(fā)揮失常時，是老師帶著他們到網(wǎng)吧一起開黑，回頭又把他們的錯題都整理出來幫他們復(fù)盤。
當(dāng)他們看小說被其他老師抓到時，是老師在一旁幫他們和稀泥脫關(guān)，事后還把他們的小說書還給了他們，盡管罰他們寫了兩千字讀后感。
當(dāng)他們耍朋友被校領(lǐng)導(dǎo)抓住時，是老師在領(lǐng)導(dǎo)面前為他們擔(dān)保，讓他們免于被請家長。
他是老師，更似朋友！
眾人前面，雷婷盡管泣不成聲，卻依舊聲嘶力竭的唱著。
老師說過，今天可以不用忍耐。
……
“聽說了嗎？學(xué)校里的男生們都說雷婷是咱們學(xué)校的第一?；ā！?p> “切，不就長得稍微好看一點嗎？有什么用？你們都不知道吧，她爸就是因為其他女人才拋棄她和她媽媽，我看呀，她以后也好不到哪兒去?！?p> “就是，以后肯定也是個專門拆散別人家庭的狐貍精！”
“嘻嘻嘻，她居然哭了，沒有大小姐的命偏偏有大小姐的嬌氣，哭給誰看呀?！?p> “當(dāng)然是哭給那些覺得她長得漂亮的男生們看了，這個她最擅長嘛?！?p> ……
“你們看你們看，長得再好有什么用？還不是跟著她媽媽買早餐？”
“是呀，多冷的天呀，要不我們?nèi)フ疹櫿疹櫵疑?？大家畢竟校友一場嘛！?p> “說得不錯，走，我們一起過去幫助幫助她！”
“喲喲喲，你怎么又哭了？我們可沒怎么你吧，跟誰裝可憐呢！”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走走走，既然人家不愿意讓咱們幫忙，咱們就別熱臉貼冷屁股了?！?p> ……
“啊～”
“臭丫頭，竟然敢偷襲我？簡直不想活了！”
“哈哈哈，還以為你有多厲害呢，怎么還沒兩下就又哭了呢？我聽過喪門星掃把星，就是沒聽過愛哭星，這下長見識了！”
……
“你們干嘛呢？欺負(fù)我學(xué)生是吧？信不信老子一人賞你們幾巴掌？”
“你可是老師，敢動手的話我們就去學(xué)校去教育局告你，看你還怎么當(dāng)老師！”
“老子如果連自己的學(xué)生被霸凌了都不出手，那以后怎么在他們面前擺老師架子？既然你們父母沒有好好教育你們，那就讓我這個老師來教你們做人！”
“你等著，我們一定會去告你的！”
“滾，再不滾抽你信不信？有本事把你們爸媽叫過來，看我敢不敢照樣抽你們！”
……
“別隨便在那些欺負(fù)你的人面前流眼淚，眼淚是女孩子向人示弱，祈求可憐的表現(xiàn)，真正堅強的女孩，會把眼淚當(dāng)做最后的底線?！?p> “上來吧，我送你去附近的診所看看，多好看的一張小臉蛋，被打壞了多可惜?！?p> “以后那些小太妹再嘲笑你欺負(fù)你，就忍著，然后讓自己變得強大，讓她們現(xiàn)在的嘲笑成為以后的嫉妒。”
……
他不只是她的老師，也是她的保護(hù)神，他是她心靈的那片凈土，是他教會了自己如何在這個對她滿是惡意的世界里生存。
可是今天，他就要離她而去了。
但是她相信，現(xiàn)在的別離是短暫的，他們在不久的將來一定會再次重逢。
“這幫小鬼……”
秦易罵了一句，轉(zhuǎn)過身高高擺手，他可是老師，可不能當(dāng)著學(xué)生們的面丟面子。
剛走出不遠(yuǎn)，只見前面出現(xiàn)一道靚麗的風(fēng)景線，獨自站立在公交站臺，對著他面露微笑。
秦易快步走過去，又驚又喜地問道:“你怎么突然過來了？而且還跑學(xué)校這兒來了，也不提前通知我一下?！?p> 韓水儀卻是玩味的笑道:“我很慶幸我來了，不然怎么能看見這么感人的一幕呢，沒想到秦老師還挺受學(xué)生愛戴的嘛?！?p> “那是當(dāng)然！”
既然韓水儀來了，秦易自然不可能領(lǐng)著她擠公交回去，打了輛車，一路回到家中。
打開家門，只見家里老倆口正往餐桌上一盤一盤的端菜，看著十分豐盛。
“喲，回來了，水儀快來坐，咱們馬上開飯！”
秦母李慧琴看到兩人回來，眉開眼笑的招呼著韓水儀坐下，對旁邊的秦易卻是不聞不問，搞得秦易心里都忍不住生出了酸意。
秦父秦海生也從冰箱里拿出碗筷，親自給韓水儀把飯?zhí)頋M，樂呵呵道:“水儀你何必麻煩跑一趟呢，這混小子還能不認(rèn)識路嘛，你看這大冷天的，沒凍著吧？我給你把暖氣開暖點吧?！?p> 咱們家之前可不用暖氣的！
秦易暗自誹謗道，這到底是誰的父母啊。
“混小子還傻站著干嘛？等我們伺候你呢？還不過來自己添飯！”
“……”
自從老倆口接觸到韓水儀后，秦易的家庭地位急轉(zhuǎn)直下，好吧，雖然之前貌似也不高。
但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當(dāng)有了韓水儀這個活生生的參照物以后，秦易頓時感覺到心里不平衡了！
之前，當(dāng)他把辭去學(xué)校工作，追求想要的生活的想法向兩老攤牌的時候，立時招來秦父秦母輪番批斗，甚至差點要變成家暴現(xiàn)場。
可是當(dāng)韓水儀來到家里，向兩老要人的時候，老倆口當(dāng)即表明立場，稱全力支持他們的事業(yè)，讓秦易真正見識了什么才叫做前倨后恭。
這才叫賣兒子！
一頓飯吃下來，韓水儀的碗里就沒空過，什么好吃的都往她碗里添，秦易這里卻無人問津。
甚至為了調(diào)合她的口味，秦母還特意跟著視頻學(xué)了不少江南菜。
“我爸媽都快成你爸媽了?！睅еn水儀回到房間，秦易邊收拾東西邊苦笑道。
韓水儀白了他一眼，這話說得太有歧義了，不過也沒有跟他較真。
安排她在客房休息了一夜，次日，秦父秦母送他們到小區(qū)門口。
在等出租車的功夫，秦母拉著秦易到一旁小聲囑咐道:“水儀是個好姑娘，沒有一點大城市閨女的嬌慣氣，你可要緊緊抓住了，我警告你，回頭要是弄砸了你可別怪我收拾你！老大不小了，別總讓我操心！”
秦易苦笑不已，他盡管已經(jīng)解釋無數(shù)次了，他和韓水儀只有工作關(guān)系，可秦母就認(rèn)定了她這兒媳婦兒，威逼利誘的手段都用上了。
“好好好，我盡力還不成嘛?！?p> 最后在秦母的逼迫下，秦易不得不立下軍令狀，這才終于逃過一劫。
坐上車，秦易望著后視鏡里還在遠(yuǎn)遠(yuǎn)揮手的父母，直覺得眼眶發(fā)熱。
我會很快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