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突然間,三角眼就出手,抓向盧大雙肩頭,看來他并不想弄傷她,只是給她個教訓(xùn)。
盧大雙居然閃開了,而且還乘機攻擊,她攻擊的不是要害,而是抓她的那條胳膊,雙手交錯拍擊肘關(guān)節(jié),只可惜這一下打空了。
三角眼的手像蛇一樣靈活,一下子縮回去,臉上連一點表情也沒有,冷冷地盯著盧大雙看。
盧大雙在冷笑:“你還敢過來?“
三角眼并不開口,又抓向她的肩膀,和剛才一模一樣,盧大雙又一閃,以為這次還可以避開。
誰知手一瞬間就搭到她的肩膀上,指如鋼鉤,牢牢扣進骨頭縫里,她連看都沒看清楚,就覺得半邊身子發(fā)麻,動彈不得。
就在這時候,有條黑影撲上來,在三角眼的手腕上踢了一腳,緊接著有個拳頭重重地打在三角眼的胸口上,聲音像擂鼓一樣。
這一拳力量大得不可想象。
三角眼被打得跌出去,重重摔在榻榻米上,不停地咳嗽。
三角眼扶著身子,抬起頭,看到王巖那雙冰冷的眼睛,比他的還要冷。
胖子失聲驚呼:“就是他,我說的就是他?!?p> 所有人都向后退,退出兩三步又站住,因為他們發(fā)現(xiàn)三角眼站了起來,他們又有了主心骨。
也許剛才只是一時大意,畢竟三角眼的身手他們都是知道的,十幾歲的時候就獲得了柔道黑帶三段,這么多年在幫派里又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不會這么容易就倒下。
三角眼擦擦嘴角的血,用舌頭舔干凈,受了剛才那么重得一拳,他只是晃了晃,很快就站穩(wěn),那張尖削的臉上,除了嘴角還剩下一點淡淡的血漬,已經(jīng)看不到難過的表情。
而且那雙三角眼又露出刀鋒般的殺機。
王巖卻在微笑著:“你也有兩下子,挨了一拳還能站起來,你比那個胖子強多了?!?p> 胖子的臉微微變色,忍不住又向后退,因為他又想起了王巖做得那些可怕的事情,瘋子般的舉動讓他膽戰(zhàn)心驚,只覺得后脊梁溝陣陣冒涼氣。
這種人還是離得遠點比較好。
三角眼用略帶異樣的韓國話說:“你就是王巖?”
他原來不是韓國人,但同樣是黃皮膚黑眼睛,與韓國人無異,只是聽他的口音,再仔細看,又覺得有種陰騭的壓迫感。
王巖笑了笑:“你是日本人?”
三角眼點下頭:“我是日韓混血,你是中國人?”
王巖還在微笑:“你再試試,看看我能不能把你摔倒?!?p> 胖子在人群中大叫:“小原,給他點厲害瞧瞧?!?p> 小原回頭厲叱:“閉嘴,你這個膽小鬼?!?p> 飯店里鴉雀無聲,僅有的幾桌客人,也把錢扔到桌上悄悄離開。剛才小原還有些恍惚,但現(xiàn)在完全鎮(zhèn)靜下來,盯著王巖一動不動,修長柔韌的身體在微微運動,隨時準備像竹竿一樣猛抽過去。
突然,他怒吼一聲,伸手去抓肩膀,還是跟剛才一模一樣。
王巖沒有躲閃,而是迎了上去,好像故意把肩頭送到他手里一樣,同時雙手拍擊他的肘關(guān)節(jié),和盧大雙一模一樣。
小原一雙手如鷹抓,出手快,縮手更快,翻手去捉王巖的雙手腕子,可誰知王巖速度太快,已經(jīng)撞進他的懷里,肘拳重重打在胸口上。
小原又跌了出去,摔在榻榻米上,比上次摔得更遠更重。
王巖看了盧大雙一眼,說:“看會了嗎?下次你就這么打?!?p> 盧大雙的心“撲通撲通”在跳,她的肩膀還在疼,如果不是讓這個人一腳踢開,現(xiàn)在很可能連骨頭都捏碎了。
她抬頭看著王巖,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像是終日在街頭浪蕩的無業(yè)游民,整日靠打零工活著的那種人。
首爾有很多中國人是他這個樣子。
但她也確實看到了,剛才那一腳就是這個人踢出來的,就連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原就松開抓她肩膀的手,還被打出去這么遠。
小原這次傷得比較重,搖搖晃晃站起來,渾身痛得發(fā)抖,那張尖削的臉,除了鼻尖上那一點汗珠外,都似已完全扭曲。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又開始往后退,但是很快就有人發(fā)現(xiàn),門口已經(jīng)有人堵著,一個臉上帶著刀疤,滿臉猙獰的男人,隨時準備向他們撲過來。
有些人天生帶著可怕的殺氣,無論是誰都覺得可怕,他無疑就是這種人。
小原咬了咬牙說:“你知道我們是什么人?”
所有人都站著不敢動,眼睛都望著安仲根,安仲根笑了,拖把椅子放到屁股底下,坐到門前,拿出根煙叼在嘴上說:“我不管你們是誰,但是你們今天想這么就走了,可沒那么容易?!?p> 小原說:“為什么?”
安仲根說:“因為你剛才對一個中國女人無禮?!?p> 小原眼角一挑,說:“這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你也是中國人?”
安仲根舉起夾煙的手指,指指王巖說:“跟我沒關(guān)系,但是跟他有關(guān)系,跟他有關(guān)系就是跟我有關(guān)系,你聽明白了嗎?”
說完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小原趁著他笑,想撲上去制住他,沒想到他手中忽然多了一把槍,漆黑的槍口對準胸口,撞針已扳開,食指穩(wěn)穩(wěn)扣著扳機。
安仲根把槍口朝著王巖甩甩,指著他說:“有事你去找他,別找我,我只管堵門,剩下的跟我沒關(guān)系。”
所有人都回頭看著王巖。
王巖笑笑說:“你只要向這個女人賠禮道歉,就可以從這里離開。”
小原一直為自己的血統(tǒng)驕傲,他認為韓國人和日本人是亞洲最高貴的民族,所以他要表現(xiàn)得特別高貴,像個高高在上的優(yōu)等東方人。
他幾乎已經(jīng)完全忘記了自己貧賤的出身,忘記了那骯臟下流的貧民區(qū),忘記了再高貴的混血也只是個雜種。
他的眉毛皺起來,不是因為痛苦,而是因為屈辱,他看不起中國人,甚至連看都不愿意看一眼。
世上如果有比讓一個中國人打一頓更屈辱的事情,那就是讓他向一個中國女人求饒。
他當然不肯這么做,而且還下意識的,又擺出那副慣有的最高貴、最傲慢的姿態(tài)。
就在這時候,王巖拉著盧大雙的手走到他面前,眼睛盯著他,等著接受他的道歉。
小原昂起了頭,故意裝作沒看見,就好像眼前根本沒有這么一個人,因屈辱而蒼白的臉上,居然露出譏誚的表情,轉(zhuǎn)身向安仲根鞠了個躬說:“對不起,我們剛才冒犯了您,請您原諒?!?p> 安仲根笑了,露出一排野獸般雪白的牙齒:“你冒犯的不是我,是你身后的兩個中國人。”
他又說:“如果你冒犯了我,我是不會讓你道歉的?!?p> 小原用眼角瞟了他們一下,盡量表現(xiàn)出他的冷淡和輕視:“他們還不配?!?p> 安仲根微笑著:”我的槍只認朋友不認人,你要不要也試一試?“
小原的臉一下子變得更白,就像是突然挨了一鞭子,看著黑洞洞的槍口一言不發(fā)。
安仲根還在微笑:“你應(yīng)該明白,我并不是危言聳聽,十年前,我就已經(jīng)開槍殺過人,你不是第二個,我已經(jīng)不在乎再多殺你一個?!?p> 他的聲音并不大,但已足夠讓很多人膽寒。
小原身邊的人,包括那個胖子在內(nèi),都躲得遠遠的,生怕那只槍走火,子彈射到他們身上。
大廳里發(fā)出一陣騷動,但很快又都靜悄悄的看著他。
小原并沒有注意他們,因為他根本就沒指望這些人會救自己,他的注意力一直在王巖身上,眼睛雖然不看,但眼角余光一直沒離開過。
他忽然說:“如果我把這個人打倒,是不是就不用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