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王巖是合衣躺在床上,翻身坐起來,盯著窗外的兩個人影,忽然向他們撲過去。
這兩個人反應奇快,轉身就跑,一前一后向著巷子口的方向,跑出一段距離站住,又回頭向他望去。
王巖推開窗子,遠遠望著這兩個人,覺得他們這是欺人太甚。這兩個人并沒跑遠,還很沉得住氣,遠遠地向他招手,好像是故意引他出去。
他看著這兩個人,實在不明白他們究竟是什么意思。
王巖按住窗臺跳起來,追出去,跟在兩個人后面一直跑出漁村,到了海灘上一處擱淺的破船邊。
夜深人靜,遼闊的海岸,燦爛的星空,三個人在破船邊對峙著。
馬臉懶洋洋地靠著船幫吸煙,縷縷青煙從他嘴里飄出,與海邊的霧氣混合在一起。月亮在深綠色海水上方,月光清白,海波粼粼,就連人說話的聲音,都像縹緲不定的霧氣幽咽嘎啞。
馬臉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笑意,吐著煙說:“你好。”
這個人忽然先開口,向王巖問好,反而使他有些不安,笑著說:“你好。”
馬臉毫不掩飾,眨眨眼說:“我們就是找你的,你不用懷疑?!?p> 王巖不禁笑了:“你們鬼鬼祟祟的就是為了引我到這來?”
他本以為這兩個人會解釋幾句,或者說幾句客套話,沒想到這個馬臉連眼睛都不眨,直接說:“你是不是很奇怪?你又不是漂亮女人,連女人都不是,我們半夜里會趴窗戶偷看你?!?p> 王巖只好又笑了:“為什么?”
馬臉說:“因為你最近管的閑事太多,到處惹是生非,已經讓很多人討厭?!?p> 王巖說:“這‘很多人’里也包括你們?”
馬臉說:“我們來只是想警告你,這里是韓國,不是中國,我想就是在中國,你也不能如此胡作非為。”
王巖說:“是你們欺人太甚?!?p> 馬臉笑了笑:“你說的是你那個被綁架的中國女朋友?”
王巖說:“是兩個,不是一個,他們現(xiàn)在在哪里?”
馬臉說:“如果你是因為她們兩個,我勸你不要再管這事,她們現(xiàn)在很好,跟你已經沒什么關系,你還是找份正經工作,老老實實在這里賺點錢,簽證到期了就乖乖回家?!?p> 另一個人一直用很溫和的眼光看著王巖,忽然微笑著說:“你和盧冠東很熟?”
他原來是中國人,操一口純正的BJ口音,雖然是在一本正經的說話,卻還是帶著一股濃濃的圓滑腔調。
王巖看著他,有些莫名其妙:“不熟?!?p> 這個BJ人笑著說:“那你和他女兒很熟?”
王巖說:“也不太熟。”
這個BJ人說:“我聽說過你,知道你是條硬漢,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他們有可能是在利用你?!?p> 王巖說:“你們是什么人?”
這個BJ人說:“我們是什么人不重要,但希望這是我們最后一次找你,下次再見面就不是這樣子,你可能會后悔一輩子?!?p> 王巖說:“新世界里也有中國人?”
這個BJ人聽了一怔:“你還知道新世界?”
他和馬臉的韓國人對視一眼,忽然又說:“看來你知道的還不少,你聽誰說起過新世界,你和他們還有關系?”
王巖斜眼看著他們說:“你們難到不是新世界的人?”
這個BJ人又怔了怔,忽然笑了:“你還是聽他的話,找份工作賺錢,不要再管這事,以前你做的事我可以幫你一筆勾銷。但是我也只能幫你到這,這也是因為我欽佩你是條漢子,再往后我就想幫你也幫不了。”
王巖說:“謝謝你的好意,但是我見不到我那兩個朋友,這件事我就管定了?!?p> 這個BJ人看了他一眼,聲音里帶著無可奈何的惋惜:“你如果這么一意孤行,我也攔不住,只能勸你好自為之?!?p> 他又說:“你真的不改主意了?”
王巖沉默了很久,忽然說:“我要走了,再見?!?p> 他說走就走,但是很快就停住,頭也不回就說:“我不管你們是什么人,我也奉勸你們,不要再去騷擾那對父女。”
說完他就真的走了。
馬臉看著他的背影,大聲說:“你等等?!?p> 他的目光又變得冷酷,看到王巖轉身,助跑兩步忽然騰空躍起,向前連續(xù)踢出兩腳,每一腳都踢向他的面門。
王巖左躲右閃,向后連退兩步站住。
誰知馬臉落地的瞬間,順勢又掃出一腿,向他剪過來。
王巖沒有退,抬腳去踩他的踝骨,雖然沙灘的細沙很柔軟,但是這一腳如果真踩上去,這個人至少要在床上吊著腿躺一個月。
馬臉收腿站起來,身板直直的,眼睛冷冷地盯著他,全身的骨骼肌肉神經就像自鳴鐘機械一樣協(xié)調準確,而且收放自如,靜如山岳,動如雷霆。
王巖一直認為跆拳道的騰空腿法華而不實,但是由這個馬臉踢出來,不但速度快,角度刁鉆,而且靈活如雙臂,一點也看不出應有的破綻。
馬臉冷冷地說:“這只是給你個教訓,不要仗著自己有點功夫,就在這里為所欲為?!?p> 王巖轉身又走,那個BJ人大聲對他說:“你如果準備去找金南溪,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他不是你應該去找的人?!?p> 在大邱八公山附近的一處櫻花田,有一座木頭房子,結構簡陋,四面墻都是用圓木搭成的,距離最近的村落有五六公里的路。
坐在屋里,正皺著眉頭看一封手寫書信的金喜燦,尖削的臉上沒有多余的肌肉,背后的爐子上燉著一鍋野豬肉,柴火正旺,屋子里充滿了肉香味。
他穿著一件帶著韓國國旗臂章的舊軍服,肩膀很結實,脖子很粗,面無表情的坐在那里,給人一種很冷酷的感覺。
他的屋子里沒有一件現(xiàn)代化的電氣設備,就連照明用的都是油燈,與人來往的通訊方式就是傳統(tǒng)信件,他幾乎在這里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
透過屋子里的玻璃窗,可以看到遠處連綿的峰巒,和山坡上密不透光的雜木林。
屋子里唯一值點錢的是一個巨大的保險柜,保險柜旁邊的木墻上,掛著他的一支雙筒獵槍,和一桿他親手打造的白蠟桿標槍。
獵槍的子彈袋掛在槍桿上。
遠處的溪流邊,忽然傳來狗的哀叫聲,聽得出那是他養(yǎng)的狗發(fā)出的聲音。
這條獵犬是他唯一的親人,既像是他的兄弟,又像是他的兒子,鍋里燉得野豬肉就是在它的幫助下捕獲的。
現(xiàn)在它為什么突然哀叫了一聲?
現(xiàn)在又不是蝮蛇出沒的季節(jié),這附近也沒有大到足夠傷害它的野獸出沒,即使是它與野獸搏斗受了傷,在叫過那一聲后也該跑回來。
金喜燦摘下墻上的獵槍,檢查了一下槍膛里的子彈,跑到院子里喊了幾聲,沒有任何回音。他覺得事情有些嚴重,返身回到屋子里,一邊抓子彈朝口袋里揣,一邊透過窗子向溪流方向觀察。
那條溪流附近他很了解,經常帶著獵犬去那里釣魚,知道附近沒有偷獵者布下的陷阱,如果有那就是針對人設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