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得罪
廠長的女兒早在和趙文斌戀愛之初,就向趙文斌坦白過自己不久前剛剛了斷的戀愛。
她告訴趙文斌,她癡迷上她的上司,一個成熟的中年男人,兩年多的交往讓她對上司難舍難分,棒打不散,她也認為上司深愛她。
上司的老婆得知上司婚外情后,不動聲色,找人把她暴打一頓,她的兩顆側牙就是在那次被打掉的,后來鑲了假牙。
她迫切希望上司能和他老婆離婚,再和她結婚,可上司遲遲未辦。
因為上司的老婆放出口風,如果上司和她離婚,她就先把第三者殺了,然后自殺,上司深知老婆說到做到的倔強,試著提了兩次就不敢再提了。
關鍵時刻上司表現(xiàn)出的異常軟弱讓廠長的女兒從煩躁到悲憤到絕望,甚至想到離家出走。
知女莫如母,女廠長察覺女兒神不守舍,心不在焉,甚至偷偷落淚。
一個黃昏,女兒終于哭訴出心中巨大苦痛。
望著傷心欲絕的心愛女兒,理智的母親馬上想到再找一個男朋友,轉移感情是她唯一的出路,她四處張羅開來。
趙文斌適時出現(xiàn)了。
熱情真摯有點害羞的趙文斌讓廠長的女兒比較快地從傷痛中拔出來。
她甚至感到自己還是很幸運的,反而對自己耗費兩年多的光陰,瘋狂貪戀那個有婦之夫上司感到不可思議。
一切在溫情之中進展。幾個月的交往,他們慢慢熟悉起來,無話不談。
趙文斌覺得一直漂泊的心有了歸宿,他甚至把她的家當成自己的家和寄托。
“那我呢!你說過你愛我,你說過只有我能夠給你帶來心靈的慰籍,怎么才過三天你就變了,而且變得那么干凈利索。你說,那種沒有責任心的男人值得你愛嗎?!”
斯文的趙文斌結結巴巴咆哮著,臉扭曲了,他拍桌子站起來又氣哼哼地坐下,引來周圍人的注目。
他忽然意識到眾人的目光,便煩躁地說:“我們還是出去吧。這里不是我們說話的地方?!?p> 結了賬,還是趙文斌在前,廠長的女兒在后,走出酒吧。
他們沿著昏黑的馬路向街心花園走去,月光依然皎潔,光影像碎片一樣,透過林蔭撒在地上稀稀落落,如同音符在跳動。
和煦的春風拂面,趙文斌的心稍稍平靜下來。
“我愛你,我從沒有跟一個女孩這么說過,我也沒有這么愛過,我是一心一意的?!壁w文斌壓抑著激動,輕聲說。
他又重復道:“我愛你?!乙Wo你?!?p> 他停了一下,死死盯住廠長的女兒,“我決不能讓一個曾經(jīng)欺負過你的人把你從我身邊拉走。知道嗎,這是我的責任?!?p> 他伸出右手手指指點著,話音有點顫,他想當然地認為那個上司欺騙了她的感情,并依然期待著回心轉意。
“難道我對你不夠好?”
廠長的女兒幽幽地答道:“謝謝你,謝謝你對我的關心?!?p> “現(xiàn)在事情都變了,他和他老婆已經(jīng)離婚了,他把自己的房子、存款全部留給老婆?,F(xiàn)在住集體宿舍,他這是為什么,不就是為了我嗎?”
“單位領導找他談話,因為他的婚變是第三者插足,他老婆找到上級哭鬧,上級被鬧得煩透了,說他家庭關系都處理不好,進一步提升他,會給事業(yè)帶來影響,民意測驗遙遙領先的他提升一點沒戲,他一氣之下辭職,準備下海?!?p> “連單位的集體宿舍也快住不成了,他這是為什么,不就是為了我嗎?”
緊接著,廠長女兒又說道:“我知道你對我非常好,讓我經(jīng)常感動不已。我做這個決定,確實是萬不得已?!?p> “我根本不可能再有其他想法。我一直在想怎么向你解釋。不管你怎么看我,我把你看成我最好的朋友,知心朋友?!?p> “我覺得我如果繼續(xù)隱瞞下去,裝成和你好,或者是慢慢冷淡你,對你實在不公平。我更于心不安?!?p> “你怎么什么都有理,好像問題出在我趙文斌身上,哎?!壁w文斌遭遇廠長女兒的分手,心在痛,也非常不甘。
“你跟我說了你的事情,我想我要努力撫平你心中的創(chuàng)傷,我也確實努力??墒牵墒?,你怎么會這樣。”
趙文斌說完就不再說話了。
兩個人像陌生人一樣,尷尬地面對面站著,低著頭用腳劃弄著地上的倒影碎片。
半晌,趙文斌開口:“我真傻啊,其實我才是被欺騙了呢。我小心翼翼維護著和你的感情,怕你再受委屈??墒菦]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p> 他忽然感到自整個大腦填滿了絕望,他擺擺手,不耐煩卻略帶舍不得地說:“算了,算了,不說了吧?!?p> 他緊閉著嘴,抬頭看了看月亮,月亮依然明亮,又側過身茫然看了看路旁婆娑的槐樹,枝丫還是那么不緊不慢地搖曳。
最終,趙文斌還是忍不住惡狠狠問:“你想好了?我可是最后一次問你?!?p> 廠長的女兒點點頭。趙文斌并沒有再去看她的表情,煩躁地嚷道:“問你呢!”
“是,我想好了。”廠長的女兒怯生生答道。
“征求你父母意見了嗎?”說完這句話,趙文斌就萬分懊悔,他覺得自己好像因為她父母喜歡自己的關系,而拿她父母說事,這本是自尊心絕對不允許的。
“我想辦法說服他們?!睆S長的女兒還是怯生生的。
“混蛋。”趙文斌重重罵一句。
從未見過趙文斌如此紅臉如此憤怒如此粗暴的廠長的女兒一驚,連忙討好地說:“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你罵我吧。”
趙文斌回答:“我沒有罵你,我是在罵自己。我,哼!整個一個傻子。讓人玩的傻子,還自以為自己有多大胸懷,多么大公無私。真他娘的,操?!?p> 他把平時只聽別人說自己從來沒說過的臟字都帶出來了,他還想往下罵,克制住了。
他覺得像做了一場夢,甜美開頭,卻是噩夢結束,醒來傷痛至極。
他絕望了,認為自己失敗了,太慘了,太愚蠢太窩囊了,是個地地道道大傻瓜。
他抬起頭,不知用怎么樣地情緒看著廠長的女兒。
趙文斌從未有過的悲憤交加著實讓廠長的女兒害怕了。
她干笑了一下,想再說什么,沒有說。
她小聲說:“那我先走了?!?p> 磨蹭著步子走了幾步,忽然跑起來,像是逃避什么瘟疫似的,一溜煙沒影了。
她終于解脫了,而趙文斌卻陷入行單影孤一塌糊涂的郁悶之中。
兩個星期后,一次楊軍去酒館,看見吧臺邊戳著的吉他像是趙文斌的,告訴暈頭昏腦的趙文斌,趙文斌去找老板索要,吉他才得以物歸原主。
然而,與廠長女兒分手不只是簡單的兩個人之間的事,同時也讓趙文斌陷入了極為尷尬境地。
很快,一向背地偷管趙文斌叫乘龍快婿的科長耷拉著臉找到趙文斌:“我說小趙啊,你可真是的,怎么就不幫廠長呢?!?p> “怎么幫,不是我不愿意,她閨女說什么也要分手......”趙文斌嘟囔地說。
“就不能爭取一下嗎?廠長對你一直很滿意啊。廠子里還一直把你作為進步青年重點培養(yǎng),你看你,戀愛婚姻都解決的不好,怎么還能把工作做好?”
“我......”趙文斌無奈地說,戀愛婚姻是個人的事情,和廠子無關啊?!?p> 科長嘆氣搖頭指點著說,這下可好,得罪廠長了。趙文斌一臉歉意,沒再說別的。
就此,再沒見過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