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傾婷傾默
文亦鳶回宮不出半日便收到文府太傅書信,信中果真也叫其不得輕舉妄動,以待他日。那文亦鳶受此屈辱如何肯罷休,卻為大計不得不隱忍吞聲,氣極無處發(fā)散,竟傷身一病不起,閉宮半月不出,皇上疼惜貴妃,發(fā)落了身邊人當(dāng)值不力之罪,又下令御醫(yī)院嚴(yán)旨,好生醫(yī)治貴妃不得有誤。
此時朝群臣中已爭吵半月有余,輔政大臣幾位因各自有親眷在后宮之中不便覲言,其朋黨卻不曾消停片刻,輪番上奏爭辯不休,雖各執(zhí)己見,為得卻都是立后之事,臣曰國不可一日無君,后宮亦不可無主位,后位干系天下,為長治久安,萬不可再空缺。
皇上已頭痛萬分,雖心中已有后位人選卻不能一意孤行,此時后宮之中左相藺丞、內(nèi)閣大學(xué)士魏相儒兩位輔政大臣分別進(jìn)獻(xiàn)了一名女子,引得合宮齟齬。
兩位輔政大臣在此時往后宮送人醉翁之意明白人自然曉得,后宮統(tǒng)共那么幾個人,且?guī)孜诲鷭逡煌雽m資歷相等,又都無一所出,論資質(zhì),當(dāng)文亦鳶為首,家室也高于其他幾位妃嬪可前幾日文家得罪了暮府,眼見是減了勢頭。
二人此舉,不止引得后宮眾人不悅,前朝也跟著議論紛紛,不知為何,左相與內(nèi)閣大學(xué)士魏相儒是朝中兩大派別中立之人,當(dāng)初皇上選秀,二人皆以家中無適齡女子為由....如今卻在皇上立后之時送人實在不解。
魏相儒與輔國將軍府祖上原為一家,因先人各自謀生分散各地,前朝國破烽火連天,改朝換代,近百年下來早已斷了往來。輾轉(zhuǎn)至他們這一代雖同朝為官,二人卻一個不理黨政,一個保持中立,從無拉幫結(jié)派,并無交集也未認(rèn)親,不過是同姓的用著同一族譜的兩家人罷了。
左相藺丞年歲不過三十有四,雖有兩女也不過十歲幼童而已,好在身下有一幼妹,是其父晚年得女,珍愛萬分。
兄妹二人雖異母所出,左相卻對其十分疼愛,不知這次如何舍得送去宮中,那藺馨兒生的鐘靈毓秀,俏麗可人,憨直可愛又能說會笑,皇上頭一次見了也非常喜愛。賜封號鈺,給了淑儀位份。
而魏相儒膝下無女所出,覲見了魏家宗室一女子,魏相儒旁枝的侄女魏氏名傾婷。魏家女子到了魏娉婷一輩從女從婷,魏傾婷雖與魏娉婷同輩份,卻因是旁出,未能從女,出身也低了些。不過皇上看著左相身份,也同等了淑儀,只是并未賜封號。
新人入宮一切事宜是由文義鳶主理,待行了冊封禮節(jié),各自安置了住處,按規(guī)制撥了用度用人一切妥當(dāng)。魏傾婷與藺馨兒二人隨后便去給各宮請安謝賞。
合宮覲見的大日子,各宮都爭奇斗艷的好生裝扮了一番才不緊不慢的趕往文亦鳶宮中。眾人見面刀齒劍唇姐姐妹妹寒暄了一陣,等新人入內(nèi)時幾人都齊齊將目光投向偏偏入殿的兩位新人。
那魏傾婷雖是京中女子,卻有著微雨煙蒙江南女子之靜雅神態(tài),面若清冷晚月,姿如一盒水粉輕輕盈盈,細(xì)細(xì)糯糯。如江南細(xì)雨荷池中一挺白荷,素裝淡裹靜默溫婉。
盛嬪素來以膚白貌美自持,自魏傾婷進(jìn)殿那刻便死死盯著她,口唇仿若含有苦膽一般,生生咽下在肚中翻騰,臉上寫滿絕望、羞惱。而因心苦面上生出的不悅被文亦鳶盡收眼底。
文亦鳶面帶善笑,依次引薦了各宮妃嬪,行禮問安過后。先是問了身邊人舒貴妃身子如何了,那丫鬟道:“奴婢派人去瞧過了,天氣炎熱貴妃中了暑氣,御醫(yī)叫歇著并無大礙,還請娘娘放心”。
“是了,如今已是七月,一年最熱的日子,大家也都該注意身體才好”文亦鳶向眾人道,盡顯關(guān)懷。后又同魏傾婷與藺馨兒囑托道:“今日舒貴妃妹妹身體不適未能前來與眾姐妹相聚,兩位妹妹得空也多與舒貴妃聚聚,貴妃是最和氣不過的了”
“是”,魏傾婷二人答道
“妹妹是舒貴妃妹妹的同宗姐妹,怎么相貌卻一點不相似”文亦鳶上下打量一番,同魏傾婷笑道。
“臣妾出身低微,怎么敢于舒貴妃相提并論”,魏傾婷聲音極輕,小心翼翼回道
“妹妹如今已是皇上妃嬪,又何來低微之說,后宮無后位,大家一同侍奉皇上平起平坐,無論身份”。
“謝貴妃娘娘抬舉”。
“哎呦,瞧我這記性,妹妹閨名是什么來著,妹妹莫取笑我,尊口再告訴我一遍吧”?文亦鳶極熱絡(luò)的與魏傾婷拉起家常,仿佛并不想結(jié)束這場有口無心的寒暄。
“貴妃操持后宮辛苦,臣妾這等細(xì)枝末節(jié)的事怎會記得,臣妾小字傾婷”,魏傾婷心中惴惴,謹(jǐn)慎答道語氣卻始終淡淡。
“魏傾婷.....呦,叫著還挺拗口”未等魏傾婷張口,文亦鳶由笑道:“雖是同宗姐妹,可入了宮到底是要尊上下之分,妹妹這婷字看犯了舒貴妃名諱,不如改一個吧”。
魏傾婷聽罷心中不由一顫卻很快將頭低了下去隱去神色,只輕輕說了句:“但憑娘娘做主”。
“瞧著妹妹少言溫和性子沉默,不如就叫傾默如何”?文亦鳶極受用魏傾婷的順從,臉上以藏不住慰藉的喜悅。
“謝貴妃賜名”,魏傾婷起身謝過,低首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手心隔著絲絹感受到纖纖十指冰涼扣進(jìn)皮肉的疼痛。
“小...淑儀,貴妃怎么可以隨便給您改名”,回宮路上,那丫鬟似乎還不習(xí)慣如此稱呼自家小姐,跟在身后小跑兩步嘟囔道。
魏傾婷從文亦鳶宮中出來在烈日之下一路風(fēng)般急步行走,方才一事如婆娑樹影一幕幕經(jīng)過腦海,認(rèn)自己夜月般冷白面頰敷上一次紅暈,透出顆顆汗珠,也未有停留之意。聽身后丫鬟口無遮攔,低聲呵道:“閉嘴”!
“淑儀,向來主子可以給奴才隨意換名,哪有主子隨意給主子換名的”。
“淑儀,淑儀...您慢些,奴婢都跟不上您了”....丫鬟在身后追著,已有些氣喘
“你在這般多嘴多舌的,我就不要你了”。魏傾婷回首怒狠狠警告道。
那丫鬟緊追兩步上前攔住魏傾婷,不依不饒道:“我的好小姐,你好歹歇一會,這樣走回宮去,可就中暑氣絕了”。
那丫鬟心疼的拉著魏傾婷,滿臉憂愁委曲道:“奴婢不說了還不成嗎”。
“靈均,你有多氣憤,我就有多氣憤,可是縱然有天大的委曲,在這里都不能顯露出來,不然你我都會保不住性命。我在宮外就聽說儷貴妃與舒貴妃不睦,卻又拿她沒轍,今日換名不過是儷貴妃拿我擠兌舒貴妃罷了,我們既然知道她的用意就該寵辱不驚,否則就會惹來禍?zhǔn)隆?,魏傾婷握著靈均的手苦口婆心安慰道,亦如告誡自己。
“可是您這樣,不就是夾在她們中間,任憑利用的一顆棋子了嗎”?靈均委曲道。
“我本身不就是一個棋子嗎?我從小無母親,要不是伯父如今早被主母治死了,伯父縱然把我當(dāng)棋子,我也只能好好當(dāng)個棋子才能活下去,以后躲著儷貴妃和舒貴妃保住命就是了。你也要收住你的脾氣,萬不可像在家中一樣給我出頭”。魏傾婷說著,雙手摟住靈均,主仆兩擁抱一起如姐妹般。
文亦鳶宮中
“娘娘,今日那魏淑儀雖美,卻是個懦弱的主兒,真是中看不中用”文亦鳶近身侍俾若云冷嘲道臉上寫滿鄙夷
“哼,小門小戶的女兒能成什么大器”,文亦鳶冷冷道
“娘娘雍容華貴,那魏淑儀在您面前更顯得寒酸上不得臺面了,也難得皇上能看上她,還封了淑儀,娘娘您今天跟她說了這么許多話還親自賜了名真是抬舉她了”。
“你這小蹄子,什么時候這么刻薄刁鉆了”文亦鳶嘖的一聲嗔責(zé)道,笑面生花。眉眼中又生出一絲算計陰沉道:“宮里又多了兩個妹妹,今兒本宮心里高興,去,請怡妃來坐坐,本宮與她敘敘姐妹之情”,文亦鳶語氣里將“姐妹”二字拖得極重,那語氣帶著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