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母的眼中,這個世界上大概只存在三種職業(yè):老師、醫(yī)生和公務員。我們不難想象,在七八十年代里,這三種職業(yè)絕對是香餑餑的存在,因為那個時候我們國家還存在著一些生產(chǎn)生活上的短板,以至于父母對職業(yè)的觀點存在著一些偏見,這與九零乃至于九五后的觀點完全不一樣…”
寫到這,周澤明兩手交叉墊在后腦,慢騰騰地伸了個懶腰。
這是他的畢業(yè)論文——《論當代九零和九五后與父母之間的人生觀、價值觀和世界觀的差距》,已經(jīng)寫了兩萬字了,還差一萬字,這篇論文便可以交稿了,而且距離正式交稿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可自己的工作又早早的通過父親那邊的關系搞定了……想到這,周澤明臉上不禁流露出滿意的微笑。
這時他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是毛不易的《牧馬城市》:
“把所有煩惱吞了痛了認了算了,不對別人講,誰還沒有辜負幾段昂貴的時光……”
他從口袋里掏出手機看了一眼,上面顯示著的“墨墨”兩個字,這令他特別煩躁。
不過,出于良好的家教,他還是強壓著火氣,按下了接聽鍵,沉聲道:
“喂,你還有什么話要說?最好一次性說完!”
電話里傳來墨墨甜甜糯糯的聲音:“澤明,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這就和他斷絕關系,從此永不見面了……澤明,你原諒我好不好?”
“呵!秦墨墨,你把我當成什么人了??。?!說到底,你還不是一只破鞋,虧勞資還把你當成祖宗供上,每天早晚問你吃不吃飯,大小節(jié)日還給你買禮物,可問到關鍵時刻,你總心不在焉的回答,可笑??!勞資從頭到尾就只是一個備胎???!你特么想當婊子就不要在想著立牌坊!勞資不是接盤俠,你也TM不是女神?。。 ?p> “艸!”
周澤明越想越氣,他心中的怒火仿佛燃起了萬丈之高。
只見他突然站起身子,把緊緊握著手機的右手高高揚起,用盡全身地力量,猛然間錘在鍵盤上。一陣噼啪夸查的聲音后,不光手機粉碎、鍵盤彎曲,就連宿舍里睡午覺的徐若東和李向明都被吵醒了。
桌子上一片狼藉,還有絲絲串串的鮮血殘留在破碎的手機碎片上,就連胸口的玉觀音上都被濺上了一滴。
不過,誰都沒有看到,這滴血在碰到玉觀音的一瞬間,就像是一滴水碰到了干海綿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徐若東看的大氣不敢喘一下,倒是李向明坐直身了子,稍微猶豫了一下,有些關心的問道:“澤明,你沒事吧?”
然而話一出口,他就想扇自己一巴掌。這不是廢話么?傻子都能看出來有大事發(fā)生……
但是周澤明卻不接口,只是陰沉著臉,垂著鮮血淋漓的右手,任憑血水滴在地板上,一言不發(fā),恍若行尸走肉般的走了出去
李向明搖了搖頭,起身去拿拖把,準備收拾地板,徐若東卻在這時嘟囔道:“明哥,這是他弄的,你就別管了吧?你又不是他的兄弟姐妹什么的……”
“沒什么的,大家都是同學,還睡在一個宿舍的,更何況澤明他心情不好?!彼⑽⒁恍?,接著轉移話題道:“倒是你,該減肥了吧?”
“我沒事,還不到二百,到二百的時候再說……”
……
入夜,天氣漸涼,雖然是春冬交接之際,但穿著奔放豪爽的人依然不多。
臨街的大排檔里,喝得爛醉的少年,左手握著酒瓶,臉貼在桌子上,胃里翻江倒海,腦袋里渾渾噩噩,卻強撐著喊道:“興淮叔,再來一瓶白酒!”
“小明,你不能再喝了!”名叫張興淮的中年男人,挺著個將軍肚,快步走過來,手在圍裙上擦了擦,然后把酒瓶從周澤明的手里奪了下來。
因為天氣的緣故,大排檔里吃飯的人只有周澤明一個人。
他一屁股坐在桌子旁,然后看著臉色有些泛白的周澤明,關切的問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興淮叔……”周澤明迷離著眼想要說些什么。但是,喝的爛醉的他,一張口,嗓子便一緊,嘔吐物噴勃而出,鋪天蓋地般散落在桌子上,有著難聞的酒氣夾雜著胃酸的味道,仔細看一眼,似乎還有著部分比較完整的食物。
似乎是因為周澤明異常難看的面色,又似乎是因為開大排檔時間長而有豐富地經(jīng)驗的緣故,張興淮早在張口的瞬間,就起身躲在了一旁。
此時排擋里狼藉遍地,到處都是散發(fā)著滾滾惡臭的嘔吐物,周圍路過的行人紛紛用袖子或手捂住口鼻,皺著眉頭,快步經(jīng)過。
萬般無奈,張興淮只得攙著周澤明繞過這方污穢,坐到店外的桌子前面,讓他趴在上面,耳朵卻隱隱約約聽見一陣急促的汽車喇叭聲。
又是開車狂按喇叭的,這些人怎么了?開個車這么暴躁嗎?
張興淮拿起拖把,一邊拖地一邊想到,隨即搖了搖頭。
這種事與他又無關,想這么多干嘛?
汽車喇叭聲越來越近,張興淮心中隱隱有些煩躁,他把拖把扔在地上,剛準備出去看一下周澤明的情況,卻在掀開塑料簾子的一瞬間,被強光晃花了眼睛。
該死的遠光狗!
他罵道。
從街邊疾馳過來了一輛豐田普拉多,它撞斷街邊手腕粗的樹苗,車身橫著向相距不遠的兩人飛來,透過遠光燈,依稀可以看見車主驚恐的面容。
嘭!
眼睛還未適應強光的張興淮只覺得自己飛了起來,渾身劇痛,眼角閃爍間看到的景色似乎在極速后退……
隨即摔落在草坪上,人事不醒。
而周澤明卻被撞進房內(nèi),躺在地上,渾身浴血,氣息幾近全無。
汽車車主也歪著脖子,滿頭是血的在座位上昏迷著。
也不知道是哪個好心的路人,看見這么慘烈地車禍現(xiàn)場,給120和110都掛去了一個電話。
不到五分鐘,離這兒最近地醫(yī)院的三輛救護車迅速趕到了現(xiàn)場,稍稍做了下緊急搶救,便載著幾人向著醫(yī)院飛快地駛去。
只有來的略微遲了一點的警察在調(diào)查現(xiàn)場。
周澤明死了。
因為搶救無效而死亡。
緩緩蓋上白布的剎那,渾身染血的年輕女護士忍不住哭出了聲。
其他參與搶救的醫(yī)生,眼眶中也有著淚珠在打轉。
他們已經(jīng)通過警察知道了,周澤明的孤兒身份。
心中有著各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張興淮還沒有度過危險期,他躺在ICU(重癥監(jiān)護室)的病床上,身邊機器環(huán)繞,略顯蒼白的臉上還皺著眉頭。
周澤明的墓前,徐若東和李向明還有他的老師和同學們,將一朵朵白菊輕輕擺在了墓碑前面,然后面帶悲傷的離去。
秦墨墨在遠處看著,她等到所有人都離開后,才上前來,將一支白玫瑰和一疊檢查證明放在了一起,輕聲說到:“我本以為,我的墮落能夠讓你沒有痛苦的忘了已經(jīng)身患癌癥的我,讓你能夠安心的去開始另一段感情,卻沒有料到因為這個而害了你的性命…”說著,她劇烈地咳嗽了幾聲,她拿出手帕擦了一下嘴角,輕聲道“對不起啊,澤明,我明明已經(jīng)計算好了,可還是沒想到,你竟先離我而去,這樣也好,生不能在一起,那就讓我們做一對地下鴛鴦吧。”
說完,轉身離去……
幾天后,當?shù)氐男侣剤蟮勒f:一女子心灰意冷,在凌晨三點從30層高的泰豐大廈上,一躍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