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大堂內(nèi),無不駭然,堂柱上一具尸首被生生釘死在上面,血流如注,沿著耷拉的足尖滴淌下來,像是滴滴鐘漏,化作了催命符。
地上燕子門的賊窩子倒了一地,筋斷骨折的不在少數(shù),瞧見自家?guī)煾颠@般慘烈死狀,無不被嚇破了膽,褪了人色,朝門口瞧去。
蘇青若無其事的抹了把臉頰上的血珠,也不知是他的還是哪個倒霉鬼的,摩挲著指肚子,他邊往里走,邊若無其事的笑著,只是這模樣卻讓人心底著實(shí)發(fā)毛。
被其目光一掃,幾派掌門背心無不發(fā)寒。
李三的武功可不弱,不僅不弱,而且極強(qiáng),就適才露的那兩手絕活,可是夾了柔,帶了剛,雖說被改的似是而非,但不得不說,威能不可小覷。放眼整個太極門能與之相比的怕是除了楊家的嫡傳再找不出幾位了,正是有了這樣的底氣,他才敢和宮家叫板。
沒成想,宮猴子的手還沒碰到,命卻已經(jīng)丟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蘇青贏了。
瞧著他那張清寒的臉,也不知多少人眼神發(fā)顫。
馬三幾近四十,飛燕子李三年過半百,他們這些哪個不是上了歲數(shù),可蘇青才二十有余,很年輕,年輕的讓他們害怕。怕什么?怕的是往后蘇青一身武功愈發(fā)登峰造極,可他們呢,青黃不接,等前人已老,后人又有幾個能敵他,到時候依著此子睚眥必報的陰厲性子,倘若得罪狠了,誰知道眼睛一閉,還能不能睜開,怕就怕滅門絕戶,種都不留。
可沒人敢忘了“血滴子”,而今又得了“形意門”的勢,誰敢小瞧。
有人暗嘆,“形意門”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死了個“馬三”,結(jié)果又收了個蘇青。
練武,天份本就是資本,又年輕,天份又高,但凡不夭折,注定是一個門派的底蘊(yùn),撐得起數(shù)十年的興盛。
所以,馬三一死,加上宮二是許了人的,都以為宮家的東西傳不下來了,后繼無人,“形意門”雖說勢大,可名頭都是老輩掙的,年輕一輩除馬三崢嶸顯露,其他的又有幾個能扛大旗啊,于是乎,這才起了心思。
贏了不但可名利盡收,更可手握大勢,輸了,那就等等,等熬到這些形意宗師,八卦高手一個個氣血衰敗,再爭。
可誰想,宮寶森他們偏偏不按常理出牌,非但沒有收拾了蘇青,反而將之收進(jìn)了“形意門”,許了地位,給了名聲,往后,這就是一根定海神針啊。
古往今來,但凡成大事者,無不是胸懷莫大氣量,眼界寬廣,看的比常人高遠(yuǎn),一想到這,燕青門的幾位無不心中苦澀,倒像是他們這些個瞧不明白,只看眼前,鼠目寸光,爭了個笑話。
氣量狹窄,害死別人,眼界狹窄,害死自己。
這話可真是說對了。
那邊宮寶森與花拳王的廝殺也落幕了。
宮寶森身形瘦小依托步伐靈巧多變之利,雙掌如刀,一邊卸著花拳王雙手的力道,一邊步步急退,可就在李三尸體橫飛進(jìn)來的同時,花拳王眼角一抽,像是看見了那爛泥般的駭人死狀,這心神為之一分。
高手過招,焉能分心他顧,宮寶森陡然縮身塌腰,腳下一滑,已到其身側(cè),雙掌一掰一扣,氣息直吐入腹,“咕咕”兩聲,腹中隱隱似有蟾叫,沉息屏氣,袖筒嘩的鼓起,回身便是一肘,眼中精芒爆現(xiàn),宛如老猴顧盼回首。
花拳王暗道要遭,腰身一轉(zhuǎn),以肘對肘。
可一擊甫落,宮寶森擰著的腰身驀然一正,雙腿似生根在地,力從地起,雙手掌心一捧,破入花拳王空門,白猿獻(xiàn)果。
生生托在其下顎,一推一抬。
可還沒結(jié)束,他足下一趕,兩掌如刀只如剪子對其脖頸一夾,噼啪一聲,花拳王立時身子離地,倒飛出去八九米,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與自己的弟子們狠狠撞在一起,半天沒爬起來。
老猿掛印回首望。
花拳王掙扎著被徒弟攙扶起來,剛站直,他身子搖搖晃晃,像是喝醉了酒,望著宮寶森就要說什么,可一張嘴,喉頭一鼓,吐出來的可不是話,而是血,不光是血,還有骨頭渣子和碎肉,血霧噴吐如沫,直挺挺的倒地。
死了。
這是要立威。
宮二忙上前攙扶著宮老爺子,一番激斗,氣血多有損耗,宮寶森六十多歲了,加上花拳王非是庸手,損耗更是不小,氣息都有些喘。
剩下的五位門派掌門,各自看了眼尚云祥、傅劍秋連同丁連山他們,另外兩個先不說,這三位可都是實(shí)打?qū)嵉捻敿飧呤?,年輕時候打遍天下罕逢敵手,今個要是動手,保不齊得拼了命。
“罷了,不必打了!”
幾位掌門見大勢已去,又見蘇青眼神陰厲,便如芒刺在背,當(dāng)即嘆氣擺手,落寞黯然。
“今日之事多有得罪,我們認(rèn)輸,自愿退出中華武士會!”
他們又看向蘇青。
“蘇、蘇小兄弟,那女娃的死,我們半點(diǎn)都不知情,若有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然后領(lǐng)著弟子就往外走,生怕慢了。
“讓他們走!”
眼見形意、八卦的門人欲要阻攔,宮老爺子大喝了一聲。
此時,樓上樓下寂靜一片,宮寶森望著蘇青,四目相對,他莫名嘆了口氣,而后沉氣高聲道:“往后,所有恩怨,全清了!”
眾人沒想到事情竟這般快便落幕,有的還在回味之前的險惡廝殺。
突然。
“好!”
一聲高喊陡起,吆喝的居然是段小樓。
下一刻。
“蘇爺,好俊的身手!”
“好!”
“蘇爺好武功!”
……
先前還一個個冷面冷臉的圍觀之人,如今掛著笑臉,吆喝四起,說的都是恭維奉承的話,滿樓上下,瞬間喧鬧一片。蘇青之前的身份不過是個下九流的戲子,充其量得了馬王爺?shù)墓Ψ?,再大的名頭,這出身,地位都差的遠(yuǎn),如今進(jìn)了武門,這第一戰(zhàn),就是李三。
一戰(zhàn)揚(yáng)名,而且還是大名,天下南北勢力,今日聚了八九成,眾目睽睽,恐怕用不了多久,這兇名就得傳出去。
花拳王的尸體好歹被徒弟抬走了,飛燕子李三卻連個收尸的都沒有,費(fèi)盡心機(jī),爭名奪利,到頭來卻換了個眾叛親離,當(dāng)真是世事無常,好不可笑。
喧鬧中。
蘇青足下一趕,奔出幾步,騰空一躍,伸手已拔回了劍,一抖血水,長劍歸鞘,沒去看地上的尸體,他望了眼宮家老爺子,深吸一口氣,神情悵然,默然片刻,遂見那張雌雄莫辨的臉上露著似哭似笑的復(fù)雜神情,輕聲道:
“您說的對,都清了!”
只對形意門的幾位師兄拱拱手。
轉(zhuǎn)身已領(lǐng)著程蝶衣他們出了金樓。
夜雨飄燈
明天結(jié)束這一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