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身體不怎么好的安安硬是要出門玩。
平常,柳晞怕她磕著碰著,都不怎么讓她出門。安安也很聽話,柳晞讓她在家里待著,她就乖乖待著,絕不亂跑。
今天卻哭著鬧著一定要出門,看來這些日子的確是在家里悶得久了,這才鬧了脾氣。
然而,京城比不得彩云鎮(zhèn),人生地不熟的,柳晞著實(shí)是不敢去冒這個險。今日,若不是安安真的哭得狠了,她怕是也……
柳晞本想親自陪著自家女兒,好好逛一逛這所謂的天子腳下最為繁華的都城,但她的店剛剛開張,今天生意稍微好了一些,卻也沒有好到像她期待的那般。
她這新招的掌柜還有很多東西弄不明白,她也不放心就這么把生意交給他。卻又很是心疼她家小可憐,哭得是真可憐兮兮,無奈之下,也只能讓青檸帶著她出門,再三叮囑注意安全。
除了一些危險的事情不能做,安安想做什么都由著她。
柳晞看著自家女兒那哭得跟個小花貓一樣的臉,沒忍住也笑了,她從兜里摸出一塊手絹,替安安擦干凈臉,頗為無奈地開口:“小哭貓,好了,不哭了,媽媽答應(yīng)你,讓你出去玩?!?p> 聽到自家娘親松了口,安安破涕為笑,鼓著個小臉問道:“真的嗎?”
柳晞刮了刮她的鼻子:“那當(dāng)然了,媽媽什么時候騙過你。不過你得答應(yīng)媽媽,待會出去了,千萬不要亂跑,一定要聽你青檸姐姐的話,小心一些?!?p> 安安乖乖點(diǎn)頭:“媽媽,我知道啦,我會好好聽話的?!?p> 柳晞點(diǎn)點(diǎn)頭,不放心地?fù)]揮手,讓青檸帶著人出去了。
待到目送自家女兒離開,她定了定心神,將全部心思放到了店里的生意上。
忙碌的日子,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柳晞剛送走完一波客人,累的不想動彈,還是掙扎著把手頭上的事情全部結(jié)束掉,這才癱在椅子上,捧著一杯鮮榨的果汁,咕嚕咕嚕喝了個爽。
這邊她正癱著,一如既往地沒有什么形象,那邊青檸就帶著安安回來了。
小姑娘左手拿了個冰糖葫蘆,右手抓著個餅,笑得一臉燦爛。
看著寶貝女兒笑得如此歡,柳晞也被感染了,跟著露出了笑容。她從青檸手中接過安安,抱在自己懷里,問道:“安安,今天玩得開心嗎?”
安安把手中的糖葫蘆遞到了柳晞嘴邊,“開心,媽媽吃糖?!?p> “好嘞。”柳晞象征性地舔了一下,正想問一問女兒這出去一趟有沒有遇見什么有趣的事。
總不能在外逛了一天,就只買吃的了吧?瞧瞧,她可看見,不僅小姑娘手上有著吃的,這青檸手上,還拎著不少的吃食袋子,很是不方便。
柳晞笑吟吟地看向自家女兒,剛想開口,卻忽然看見青檸的身后鉆出來一個毛茸茸的腦袋,一晃又不見了。
她以為自己看錯了,不信邪地一直往那邊瞧,青檸還未來得及開口,安安自己倒說話了:“媽媽,我今天邀請小哥哥來我們家玩……”
嗯?小哥哥?哪來的小哥哥?什么小哥哥?柳晞覺得現(xiàn)在的自己很懵,有點(diǎn)跟不上自家女兒的腦回路。
那個安安帶回來的小孩子一直怯怯地躲在青檸的身后,青檸聽見了趙思的話,便自覺地往左側(cè)走了幾步,讓出了身后的孩子。
柳晞這才知曉安安口中的那位“小哥哥”到底是個何人物。
被現(xiàn)代社會浸染的她,就算在這時代待了好多年,依然沒有改變曾經(jīng)的語言習(xí)慣,她還真的沒有想到,所謂的小哥哥是真的小哥哥。嚇得她還以為自家女兒出去一趟,真帶回一個大小伙。
可被帶回來的這位,也太怕見生人了吧,柳晞瞥了那人一眼,心道。這不,青檸剛讓出了他,他又小跑著繼續(xù)躲回青檸的身后,還怎么的都不肯出來,甚是害怕的模樣。
青檸見柳晞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自己,忙把此前發(fā)生的事一五一十全說了出來。
原來,青檸帶著安安買完糖葫蘆,回來的路上路過一條小巷,恰好便看到一個小乞丐被一群小孩子圍著毆打。
這種事情著實(shí)太多,她也只是個要聽從主子吩咐的小丫環(huán),而且,安安還跟著她,她自是要以她為先,不好再管這些閑事。
青檸本想當(dāng)作沒看見,秉承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想帶著安安趕緊離開。
但是安安卻看見了,被她的母親教的很好的她,當(dāng)即奶聲奶氣地說:“住手?!?p> 青檸著實(shí)沒料到,她家這小主子惹事的速度能這么快。
所幸,那群鬧事的也只是群小孩子,而不是真正的惡人。
一聽到有聲音,那群小孩子見是來了人,馬上跑完了,生怕被罵又或者是怕有人將此事捅給家中親人。
只留下一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男孩。
而且,她不僅救了人,還想要“負(fù)責(zé)”對方的后半生。
就這樣,趙思“美救狗熊”,竟把人給帶了回來。
“媽媽,小哥哥是我請來做客的朋友……”趙思見青檸說出了事情的經(jīng)過,哼哼了兩聲,從柳晞身上下去,啪嗒啪嗒地跑到了小男孩的身邊。
接著又同小男孩介紹柳晞:“哥哥,這是我的媽媽?!?p> 柳晞看著自家女兒那么傻乎乎地拉著對方,倍感頭疼,這哪是拉人來做客啊,明明是帶了一個人回來養(yǎng)。
她剛感慨完,果不其然,安安又開了口:“媽媽,等今天小哥哥做完了客,能不能讓他繼續(xù)留在這里???”
“為何?”
“因?yàn)榛貋淼穆飞?,小哥哥有說,他沒有家……”安安思索了一會,又轉(zhuǎn)而拉著柳晞的衣袖撒嬌:“安安本想晚一會送小哥哥回去的,可現(xiàn)在小哥哥說他沒有家了……他太可憐了,媽媽可不可以讓他留下來?”
安安見柳晞神色不顯,又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哥哥”,心想,小哥哥真的太慘了,看他身上的衣服都是破破爛爛的,再一想到初見對方時的場景,更是心軟,她一定要幫小哥哥,竟不自覺地便帶上了哭腔:“媽媽,好不好嘛?”
柳晞,這人就是個寵女狂魔,自是見不得女兒哭,女兒一哭,自己的心都要化了,立馬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先答應(yīng)了:“好好好,媽媽同意啦。”
“好耶,媽媽真好!”安安馬上給了柳晞一個么么噠。
柳晞笑著摸了摸她的頭。
只不過,這小妮子,剛親完她,便跑走了,屁顛屁顛地跑到了那男孩面前:“哥哥,你聽見了嗎?我媽媽同意你留下來了!”
男孩聽了趙思的話,扯了一下嘴角,看似是笑了,但卻看不出其內(nèi)心到底是喜是憂。
也罷,見此,柳晞嘆了一口氣。
既然救了人,也把人帶回來了,甚至說了要留對方的話,總不能再把人趕走吧。
她很清楚,給人希望再讓人失望,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再者,她都已經(jīng)承諾安安要留下男孩,她從來不是一個出爾反爾的人。
反正女兒喜歡,也就是多雙筷子的事,那就養(yǎng)著吧。還好現(xiàn)在養(yǎng)個孩子不用供他上學(xué),否則她還真養(yǎng)不起,此時,柳晞竟還有心思想這些有的沒的。
不過,說實(shí)話,這孩子還真是可憐,她只要看上一眼就能發(fā)現(xiàn)他整個人都臟兮兮的,露出的皮膚上全是傷,又很怕生,一直躲在青檸的身后,畏畏縮縮,話都不說,若不是安安還能同他說上幾句,怕是要篤定做個啞巴。
柳晞這人本就心軟,有了安安以后,更是看不得小孩受苦。她思量著鬧了這么久,這男孩也該餓了,說不定之前根本過的就是有上頓沒下頓的日子。
她便吩咐著人給做了飯,為了小孩腸胃著想,做的并不是自家的招牌“麻辣香鍋”,而是做了些味美的家常菜。
然而再色香味俱全,也無法引得對方馬上拿起筷子,大快朵頤。柳晞看著他即使咽著口水,肚子叫的厲害,卻也一動不動。她不知道他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才會如此害怕陌生人。
縱使快餓死了也不敢吃陌生人給的飯菜。
權(quán)衡再三,柳晞便帶著青檸和安安出去,將空間留給了小男孩。她想,沒有陌生人在場,或許他就能坦然些,也能好好吃飯。
柳晞的法子果真沒錯。房間里的人在柳晞她們出去了以后,先是愣了好一會,將飯菜推得遠(yuǎn)遠(yuǎn)的,可后來實(shí)在是受不了食物的香氣,暗戳戳地又將飯菜挪了回來。
他很餓,真的很餓,他都不記得有多少天沒有好好吃飯了。自從母親死了以后,他就被趕了出來,身上甚至連一個銅板都沒有。雖說他的母親對他也不怎么好,經(jīng)常打罵,但至少那時能夠吃飽穿暖。
可惜,自從被趕出莫府后,他便再也沒有吃過一頓飽飯,所吃的東西不是撿人家不要的,就是用討的錢買的饅頭,有些時候,甚至要從狗嘴里搶食,要不是他跑的夠快,怕是會被咬的血肉模糊。
不久前,有一個人看他可憐,好心地給了他一碗飯,菜色也很是豐富。他沒有懷疑,餓慘了的他,當(dāng)即狼吞虎咽。結(jié)果,飯里放了木屑,害他去了半天命。他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時,喉嚨里都能感覺到濃重的血腥味。
他抬頭看向那個男人。對方笑得那般惡劣,他對著他挑釁的笑著。那個人大概只是看他無依無靠,弱小可欺,拿他來發(fā)泄生活中的所遭遇的不順,卻不知他“惡作劇”的行為已經(jīng)讓小小年紀(jì)的他起了殺心。
短短幾日,便已嘗遍人間冷暖。
或許是他骨子里就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
他一直以為自己不會再相信任何人,誰曾想,莫名其妙地,自己便跟著一個小女娃回了她家,甚至還選擇留下。
也許是因?yàn)樗纳砩嫌兄约阂恢鄙萃臇|西,所以才會那般不顧及后果。這個女娃的身子似乎不是很好,但從她的穿著打扮,以及身邊丫環(huán)的態(tài)度足以猜出家里人對她很是寵愛。
那便是他一直想要的東西。
后來,看到了她和她的母親相處,才終于確定,她真的是在蜜罐子長大的人兒,也難怪有那么討喜的性子。
多么羨慕啊,為什么他的母親沒有這么對待他?反而不管不問,非打即罵,就好像……就好像他是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下人一樣。不過現(xiàn)在說這些也沒有任何意義了,他的母親也已經(jīng)死了,死的是那般不甘。
這次他學(xué)乖了,那些飯菜,他是里里外外都翻了一遍,沒有什么異樣。他才敢大口大口地塞進(jìn)嘴里。
可是他忘了,若是一個人真想害他,還能讓他看出來嗎?無色無味的毒藥豈不更好。
果真,還是個孩子。
后來啊,這個不足十歲的男孩便在柳晞這住了下來。
柳晞因著自家女兒喜歡便發(fā)了善心。
對于這個女兒,柳晞在不教壞她的范圍內(nèi),總是能寵就寵。誰讓安安這個小可憐,不僅自小沒了爸爸,還要受疾病的困擾,體弱多病,連出去多跑跑都做不到,只能被她拘在家里。小小年紀(jì),就受了那么多苦。
柳晞也曾問過那個男孩:“你喚什么?總不能一直小鬼小鬼地叫吧……”
他回:“莫熠?!?p> 原來他姓莫啊。她也曾認(rèn)識一個姓莫的人,那個人叫莫西。
他們倆雖說是同一個姓,性格卻天差地遠(yuǎn)。而莫西是那個人的下屬……
又想起了某個人,好像很久沒有想到他了吧也罷,想與不想,都無所謂了,反正他們倆再也沒有交集了。
心里這般想著,卻在安安問她怎么了時,未說出內(nèi)心所想,而是敷衍著開口:“只是想到了一個人,有些難受而已。”
若是真的放下一個人的話,應(yīng)該會同別人坦然地說及此事,而不是第一反應(yīng)便是轉(zhuǎn)移話題。
她果真是沒有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