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晞到家的時候,還不是很晚。
她坐了下來,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大碗水,重重呼了一口氣后,又洗了一把冷水臉,讓自己清醒些,才開始思考現(xiàn)在到底是怎么一種情況。
她如果沒有幻聽的話,剛剛趙明涯說“找到她了”。
“找”?為什么要找她呢?當初,明明是他先不認她的,現(xiàn)在卻又說找她。
找個鬼吶。
難道是有誤會?萬一,真有那么一絲可能性是個誤會,那她又應該以什么樣的心態(tài)去面對趙明涯。
她會原諒他嗎?
柳晞還沒理出個思路來,莫熠便帶著剛剛睡醒的安安過來了。
安安沒想到自家母親回來得這么早,她揉揉眼睛,嘟囔著要抱抱,又窩到了柳晞懷里。
柳晞抱著安安,心想:我家女兒怎么這么可愛?。?p> 轉眼便看見了后面安靜如雞的莫熠。
看到莫熠,她就不得不說上幾句。
柳晞本不打算讓莫熠干些什么的,畢竟他年紀還小,在現(xiàn)代來說屬于未成年,她可不想落了個使用童工的罪名。
但他自己堅持要干些什么,不愿意白吃白喝。無奈之下,柳晞只能讓他跟著安安,做個書童般的存在,反正安安自己也挺喜歡的。
甚至于某個時刻,看著那兩孩子的相處場景,腦中會突然冒出個詭異的想法:讓莫熠做個童養(yǎng)夫或許也不錯。這小子現(xiàn)在還長得不錯,想必以后也是個俊秀的少年郎。
有空的時候可以好好調(diào)教一番,便省下了未來為女兒挑夫婿的時間,著實是件劃算的買賣。
不過有次她偶然看到莫熠的眼神時,她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那眼神,她都有點膽寒,她家安安絕對hold不住。
這少年,不會安于此,他總是要去更廣闊的地方,只能希望他將來大有出息,雖不要求他知恩圖報,但至少在安安有難時,能幫襯一把。也不枉安安把他撿回來,對他那么好,啥好吃的都要給她的小哥哥留一份。好到有時候,都能讓柳晞吃醋,恨不得把他趕出去。
因為身體不怎么好,所以柳晞沒有把安安送到學堂里,她怕學堂里都是些皮實的男孩子,萬一磕著碰著了,那真是得不償失,但還是要學點東西的,所以柳晞打算等安安再大點,請個教書先生上門教學。她才不管什么女娃讀不讀書的問題,現(xiàn)如今安安五歲,要放到現(xiàn)在也是讀幼兒園的年紀。
但因為身體原因,柳晞著實不敢送她去外面,也罷,年紀還小,而且也不是現(xiàn)代,她也不想給安安什么壓力,于是現(xiàn)在就自己教教她吧。
柳晞她也不怎么會教孩子,也不能上網(wǎng)去買點教輔資料,就想到什么教些什么。分語文、數(shù)學以及英語。她想著,萬一到時真能帶著孩子回了現(xiàn)代,也不至于那么跟不上……
語文的話教一些簡單的字啊,主要是認字、寫字,數(shù)學的話先教些算數(shù),加減乘除,也會教點常用的英文單詞以及英文對話。管他現(xiàn)在用不用得到啊,技多不愁啊。
她還喜歡講故事,當然,對孩子講的故事,自然不是當初那般胡編亂造,還是經(jīng)過挑選的,涵蓋古今中外。
事實上,就是現(xiàn)代很常見的故事,比如灰姑娘,白雪公主……時不時也會說些西游記,白娘子啥的。
此刻,她又來了興致,便從腦中隨意挑了一個故事。
安安以前也聽過一些,但今日說的,她沒有聽過,打了兩個哈欠,便乖乖坐好,擺出了聽故事的乖巧坐姿,而莫熠根本沒聽過這些故事,本想裝作一本正經(jīng),卻還是被她的講的故事給吸引了。
兩個人支著個腦袋坐在小馬扎上聽得認真,時不時問一句:“那后來怎么樣呢?”/“然后呢,然后呢?”急不可耐。
柳晞剛講完一個高潮,故意不講了,裝模作樣地喝了一口水潤嗓子,正把那兩小鬼的好奇心勾的不要不要的時,青檸卻匆匆忙忙進來了。
“怎么這么慌張?”柳晞問。
“外面有人點名找您。”
“委婉拒了就好……就說我身體不舒服?!绷鴷勲S口說了一個借口。
“可是,外面的那位很是尊貴……小二那邊著實攔不下?!边B這個借口也說了,可還是要見柳晞,這客人,怕是這家店鋪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得罪不起,下面的人都做不了主,這才匆忙跑進來請示柳晞。
柳晞皺了皺眉,想不通是誰找她。很多人都知道肖義經(jīng)常來這里,有點身份的人都知道好運來算是肖義罩的,一般不會有人來惹麻煩。
今日,也不是誰要找她,還指名道姓。
柳晞安慰好安安,便起身,跟著青檸去往包廂。期間,問道:“這客人是什么來頭?”
青檸沒有說他的身份,反而道:“您看了就知道,我不敢說?!?p> 柳晞撇了撇嘴,“好吧,那我自己去看。”
連青檸都不敢直接說,還非得讓她自己看,看來這人來頭很大???不知道是誰,總不能是皇帝吧。
柳晞帶著好奇來到包廂,還沒進門,便看見門口站著的莫西。同六年前相比,似乎沒什么變化,還是那般生人勿近,只是不知道如今的他還是不是像以前那么面上看著冷峻,實則傻乎乎的。
不過,與她無關了,不是嗎?
里面的人,她已經(jīng)猜到了。也難怪青檸說“很是尊貴”了,雖不是皇帝,但恐怕,連皇帝見了他,都要伏低做小吧!
“哼!”柳晞冷哼一聲,這架勢倒是大,還跑到她這里鬧了。
莫西看到她并不驚訝,想來應該是趙明涯提前告知過見到她的事,他露出一個笑容,恭敬地道:“夫人,主子在里面等你?!?p> 柳晞擺擺手,回了一句,“不用這么喊我,喊我一聲老板娘就好?!睗撆_詞就是我和你家主子完了,再不是你家夫人了,所以稱呼什么的,還是改改,要不她心里別扭。
哪知莫西充耳不聞,“是,夫人?!?p> 柳晞深吸了口氣,告訴自己不必理會。想來時間久了,看見她和趙明涯鬧僵的樣子,他就會明白,到時自然會改過來,現(xiàn)在不需要同他置氣。
然后暗暗給自己打了打氣,心念一句“加油”,便拉開了包廂的門。
接著看見了一幅美男品茶畫卷。
趙明涯坐在那木質(zhì)椅子里,似乎是換了身衣服,正端著一杯茶,映著午后的陽光,養(yǎng)眼的很。簡陋的椅子與他的氣質(zhì)格格不入,卻硬生生被他坐出了這椅子是一種高級品的感覺。
那一瞬間,柳晞忽然感覺:原來,他們倆差距這么大呀。
若是她坐在這,便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不像趙明涯,連坐個椅子,都有別樣的氣質(zhì)。
柳晞知道他們倆大概會很快見面,或許明天,或許后天……總覺得對方還有些話沒有說清楚。卻沒想到會這么快,好像自己回來也就一個小時吧,這一小時還包括她走回來的時間。
他,是不是真的有話要對她說。
其實這一小時,對趙明涯來說已經(jīng)算長了。他恨不得當時馬上追上去,但總得先問清楚前因后果:柳晞為什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攝政王府,又為何通過季笳向他討要那一味藥……有太多地方需要弄清楚了。
只有弄清楚了一切,才有把自家娘子追回來的底氣。再說了,季笳可有提過他家娘子現(xiàn)在開了一家店,那自然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定能找到人。
于是,趙明涯問清楚了事,又顧念著這么久不見,總得矜持一些,好不容易等了半個時辰,才追到了“好運來”。
若是莫西知道他家主子的想法,一定會翻一個天大的白眼,天知道他家主子特意挑了一身頂好看的衣服,便馬不停蹄地去找夫人了,矜持個鬼。
柳晞心想,這趙明涯已然認出了她,這次也沒有說不認識她。那么她也不好裝作不認識,只能把他當作一個好久不見的朋友,想自然地打招呼。
但奈何她心里依然梗地難受,兩方相持下,柳晞便隨意俯了俯身,做了不倫不類的行禮,陰陽怪氣道:“攝政王大駕光臨,我這個小破店還真是蓬蓽生輝呀。”
那語氣生硬地柳晞自己都覺得受不了,但她真的控制不住,她忍不住地想去埋怨,想去怨恨,想去質(zhì)問,然而都過了這么多年,再提當年又有什么意思呢。
趙明涯沒有說話,氣氛有些尷尬。
柳晞自顧自站了起來,她嘆了口氣,正想說些什么來補救自己之前說的亂七八糟的話時,卻聽到了對方的嘆氣聲,“你又何必如此呢?!?p> 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柳晞火氣就上來了,聽聽,這什么語氣?什么叫她何必如此……搞的好像是她的錯似的。不行,今天她一定要出了這口惡氣。
反正夫妻都做不成了,又何必做那虛情假意的朋友!六年前沒罵的今天一定要罵回來,這個渣男,垃圾,騙子,結了婚還出來勾三搭四,還敢用假名。
柳晞做好了破口大罵的準備。結果,話還說出口,原本坐在椅子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時候便突然站在了她面前。
趙明涯一把拉過柳晞,直接用吻堵住了她還未說出的話。硬生生把話憋回去的柳晞差點噎著。
柳晞推了半天沒推開,只能自暴自棄,就當被狗啃了吧,整個繃著的身體也不再那么僵硬,慢慢軟化。
然而,可沒有人被狗啃了還能享受的。
在她真的快沒氣了時,這一段綿長的吻終于結束了。
柳晞大口喘著氣,趙明涯緊緊抱著她,死命不放。他將腦袋擱在柳晞的肩上,輕聲地說:“柳柳,我很想你?!?p> 淺淺的呼吸聲吹在她耳邊,癢癢的。柳晞很不習慣,一直想掙開。趙明涯卻擁得更緊,“別動,讓我抱一會?!壁w明涯剛說完話,柳晞忽覺肩頭一熱,好像有什么滴落在肩膀上。
柳晞一驚,難道趙明涯哭了?!雖然沒再掙扎,心里還是腹誹著:她都沒哭,趙明涯哭什么,他還好意思哭。但還是安安靜靜被他抱著,連動都沒敢動。
柳晞,終究是心軟了。
兩個久別重逢的人深深沉浸在這時隔多年的懷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