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眾人也相熟都放開了話題,何老爺帶著疑問朝豆腐曹舉起碗說道:“聽口音你不像山西人,年紀也應該沒我大,我是長毛子滅亡那年出生?!?p> 兩人喝了酒,豆腐曹笑道:“何老爺子慧眼,小老兒自鐵嶺過來謀生,不想遇著鳳兒她爺爺收留,傳了做豆腐手藝,真是巧了,我出生那年捻匪被剿滅,看來咱倆注定和土匪撇不開啊?!?p> “哦,戊辰年,明治維新年啊,確實小我?guī)讱q,那就稱你曹老弟了,只是我叫你家小子也是曹老弟,還真是有點亂?!焙卫蠣斝χf道,兩眼盯著豆腐曹似乎想看出點什么。
“明治維新年?那是什么,就是個稱呼叫啥沒關系,依何老哥,咱各論各的?!倍垢懿粍勇暽氐?。
“日本明治天皇建立的新政府,我見小曹的功夫有唐手的味道,說是學自于你,這功夫咱這邊并不多見吧?!焙卫蠣敳凰佬南朐俅_定一下自己的想法。
“何老哥見多識廣,佩服佩服,這功夫確實是叫唐手,和滿鐵的日本人比武贏了后他教的?!倍垢懿[著醉眼比劃著說道。
“原來如此,可惜了我東北大片土地和人民啊!”何老爺感慨起了國家命運。
“我們老百姓關注的是種好自己的地守好自己的家,誰管理其實沒什么關系,哪個不要稅呢?!倍垢苡悬c酒意有意無意說道。
“哦,國不在了,家如何守?曹老弟不也是遠走家鄉(xiāng)謀生嗎?”何老爺沒抬頭,夾好口菜不緊不慢說道。
“大清時也是吃了上頓沒下頓,家里人老毛子修鐵路時就沒了,日本人來了后更是難以生活,一路往西求生各處兵禍不止,幸得老楊家收留,唉,鄉(xiāng)下人搞不清什么家國,不說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吧。”豆腐曹帶著幾分酒意,一手拿起碗喝了一口酒一手擺著說道。
“姑娘姓楊是收留你的人家的吧。”何老爺就是覺得豆腐曹奇怪,要真是自己猜的那樣女兒還怎么放心的跟著走。
“是的,銓兒也是路邊撿的,剛開始家窮,后來老了也就沒想的娶媳婦,就帶著他倆一起生活?!倍垢苷f。
何判官見老爹和豆腐曹聊的起勁,趙普生夾在當中也插不上話很是無聊,拿起酒打斷何老爺說道:“爹,咱邊吃邊聊吧,我和趙當家的碰個酒?!?p> “哦,哦,邊吃邊聊,趙當家請?!焙卫蠣斦f道。
何玉琳這會兒停了筷子,拿過酒碗向曹銓說道:“曹兄弟今年十六吧,我比你大一歲,以后得叫我姐姐??!”
曹銓端起酒碗說道:“那是自然,姐姐請?!?p> 和曹銓喝完,何玉琳又倒上酒叫胡彥文,“胡公子,陪姐姐也喝一碗?!?p> 胡彥文紅著臉說道:“姐姐少喝點,我干了?!?p> “看不起你姐啊,這點酒還不至于?!焙斡窳昭霾币豢诤鹊粽f道。
“玉琳不要胡鬧,少喝點,”何老爺面帶慍色說完,轉(zhuǎn)頭又對曹銓說道:“小曹兄弟,家里女子嬌慣,出門在外多照顧點,萬不可什么都隨著她性子來,指不定給闖什么禍呢?!?p> “爹,真是親爹啊,有這么說自家閨女的嗎?”何玉琳撅著嘴撒嬌道。
“沒關系,姐姐率真,是好相處的性子,不會胡來的,我們定會精心照料,何老爺就放心吧?!辈茔屨f。
“春杏隨她一起走照顧起居,明天你們走我就不送了,老了,見不得臨別傷感,有勞了?!焙卫蠣敹似鹁瓶戳丝床茔層挚戳丝春鷱┪氖疽庖黄鸷取?p> 對未來的老丈人胡彥文自然放不開,拿起碗舉了舉把酒喝了,曹銓倒是自然地很,喝完酒說:“我們這一行女眷也多,路上她們盡可一起閑聊,想來不至于無聊?!?p> 黑龍山一個嘍啰進來站在趙普生身旁說道:“大當家的,寨門口有人遞話說是要楊改鳳到山下,她娘來找她了,兄弟們不知道是誰。”
曹銓驚得一抬頭問:“誰?楊改鳳?”
“是的,說是她娘在山下?!眹D啰說道。
曹銓看了看楊改鳳,同樣的驚愕,兩人一起看向豆腐曹,豆腐曹說:“鳳兒爺爺是說過她爹娘在直隸,這十幾年了,既然能找到這兒,你倆就去看看吧,真是親人就領上來認識認識。”
楊改鳳立馬起身朝外走,看得出很急,曹銓起來和眾人交流了個眼神,道了聲:“我陪她去看看”,快步追上一同出了聚義廳。
“姐,等等我,騎馬下去吧?!辈茔屪飞蠗罡镍P把她拉到了馬棚,“馬上就要見到娘親了,怎么看起來不高興的樣子?!?p> “我也不知道,記事以來,我一直在想爹娘在哪里,都長什么樣,為什么不來看我,好幾次都夢到爹娘,就是看不清他們的臉,我越往前湊,他們越模糊,好像是在躲避著我,直至哭醒。”楊改鳳說著說著眼珠子就紅了,一時間好多好多的委屈涌上心頭,莫名的煩亂。
“馬上就見著了,該高興啊,哭花了臉還怎么見人,我陪你去,天下沒有不愛子女的父母,他們的苦衷我們都聽過,見面后有什么不知道的盡可以問啊?!辈茔屌呐乃募绨蛘f道。
聚義廳里豆腐曹的酒也醒了,這消息太突然太震撼了,自己養(yǎng)了十六年的閨女,親爹親娘來了,好像馬上就要從自己身邊奪走這個孩子一樣,雖說不是親生的,可怎么能少得了失落呢。
何老爺說道:“曹老弟啊,你也不要太過難受,兩孩子我看都很孝順,不是那忘恩負義之人,親娘來了也不會不認你這個爹的?!?p> 豆腐曹端起碗有些擔憂地說:“沒事,這我倒一點都不擔心,十多年來我都想把他們的父母找到,只是啟銓這孩子她娘死的時候,身上什么信息都沒有,怕是不容易了,如今鳳兒認得親娘,難保他心里不難受??!“
眾人都端起酒喝了一口,知道他擔憂的是曹銓,都佩服起這番心胸,何老爺也收起了原先的猜想提議大家干了這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