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子佩哄走,孔明燈擺滿了整個青軒。
“現(xiàn)在放嗎?”
“不,等他來?!边@樣說著,子衿的整個臉都柔和起來。
抬頭看天,還是那抹彎月。
“可惜,今晚沒有星星?!?p> 整理好那大片的孔明燈,我笑笑“不還有這些嗎?!?p> “嗯?!毙χf完,鮮血從口中鼻間噴出,臉色瞬間蒼白,倒地發(fā)抖,四周盡是寒意。
我本為一根紅線,對于冷暖的感官較差了些,可此刻扶著她,卻覺得冰冷貫徹骨髓,不禁打顫。
壓制了幾日的寒毒,到此刻爆發(fā)。大概是情至深處,情難自已。
“公子!”
足足過了一柱香的時間,才緩緩恢復過來。
公子少有出現(xiàn)凝重的表情“今夜必須做了解。妖毒壓制不住了?!?p> 我點點頭,揮手清理掉地上和子衿身上的血漬,輸送靈力讓她恢復過來,抬頭對上公子的眼睛“盡快開始吧?!?p> 一躍而起,公子上了對面的房梁,設下禁制。
太傅府是有人坐鎮(zhèn)的,似是一位修仙者,雖然對公子來說不足掛齒,可為了以防萬一,還是謹慎些為好。
青軒有一口井,暗用靈力,將其里面的水化為漫天白雪。頃刻之間,雪花紛飛。
回頭看著杵在原地不知所措的蘇子衿,點點頭給予無聲的安慰。
消失在原地,同公子坐在房梁之上。
“他們能看到我們嗎?”
“不能?!?p> “那就好?!?p> “……”
“涼寒呢?”
“來了?!闭f著,一道無形的氣息融入蘇子衿身上,沒有任何痕跡。下一秒,一個干凈的男子便出現(xiàn)在子衿身前。
我震驚的說不出話來,“公…公子?!”
“嗯”
“你不是說那冰玉是子衿含著出生的嗎?!”
“是啊,可我沒說它跟涼寒沒有關系啊?!彼圃诔靶ξ业挠薮?。
我覺得此刻很是憋屈。
這是在把我的腦子扔在地上碾壓。
蘇子衿準備了很多話想說,可看著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卻一句都說不出來了。
這幾日她想了很多他們相見的情景,也夢見過很多,可當他真真切切站在她面前,竟分毫不敢做任何的動作。
渾身僵硬,連話都說不準。
“這…這是真…真實的吧”咽了一口口水。
涼寒有些語塞“真的?!?p> 蘇子衿很慌張,想打自己一個大嘴巴子,為什么第一句話要說這句沒用的呢。
此刻,如此的清晰。
那張臉是與記憶里重合,是那么清晰,像是打開了記憶的閘門,沉浸在這詭異的沉默祥和里。
“有人告訴我,見你一面,了了你的心愿,從此以后我們就不認識了。免得讓你一直記掛著我讓我夫人白白擔憂?!闭Z氣還是那樣冷漠,像是他這個人。
“你們,是夫妻了啊。”
“嗯?!?p> 猜到是一回事,聽他親口說出來卻又是另一回事。心碎了一地,要比寒毒更使之揪心。
像個狼狽的街邊乞丐,丑陋骯臟與癡傻暴露在眼前。
像赤身裸體被火煅燒滾落在遍地琉璃渣上,血淋淋的。
像被誣陷的失心瘋啞巴無人體會難言的苦痛,獨自吞并委屈。
倔強的不肯哭出來,反而輕快的笑笑,卻顯得那么苦澀。
“我們來放孔明燈吧。”
“……”
一個一個點亮,又一個一個把孔明燈送到天上,和著冰涼的雪,慘淡而溫柔。
涼寒沒有去幫忙,站在原地不動,保持著他的風度,看著她忙碌的身影,從笑著到無聲哭泣,再到哽咽最后大哭。
臉上不動聲色。
我氣不過慢慢臉上帶有寒意,不自覺摸著腰間的細鞭站起來,只是沖出去的一瞬間被公子攔下。
臉色突然變得不太好看。
不可置信的硬聲質問“你要攔我?”
“坐下?!?p> 這是第一次我沒有聽他的話。
一把拽我坐下,嘆了一口氣“你看涼寒的手?!?p> 冷冷掃過去,卻發(fā)現(xiàn)他攥緊了拳頭青筋暴起。再細看他的臉色,雖是冷漠,卻好似在極力壓制著情緒。
我不說話,消了幾分怒氣,卻還是不能釋懷。
蘇子衿若無其事的止住哭聲,抹了一把眼淚“這是最后一個了,你來放,好嗎?”近乎懇求的語氣。
沉默。
在蘇子衿徹底失望之前。
卻聽到沙啞的一個字“好。”
蘇子衿又笑了。
從前她便學會哭著笑,笑著哭,越難過越要笑。
此時,像是如負重釋。
待最后的明燈緩緩升空。蘇子衿悵然開口
“我為你跳支舞吧?!?p> 哥哥,我為你跳支舞吧。
亦如當年。
也不等回應,褪去厚重的外衫,排練過無數(shù)次的舞再次在雪地里呈現(xiàn)。
雪花飄落在她身上,那個冰美人好似又回來了,只是肩上帶著比當年多了的沉重。
時光不再,今非昔比。
衣角飄飛,場景美得驚心動魄。
天地之間只此一處。
舞畢,時空靜止。四目相對,久久不能回神。
蘇子衿向前一步,一個踉蹌,摔倒在地,落入一個冰冷的懷抱。
一滴淚,濺落。
“對不起?!?p> 蘇子衿慌亂的抹去他殘留的淚痕,心痛無比。
為什么要對不起呢。
不要這樣啊。
不要對我說對不起啊。
是我的錯啊。
你沒有任何錯處啊。
你那么好。
我那么愛你。
半晌,她抱住他,痛哭“我愛你??!我那么愛你,你不愛我也好,無妨啊,與你無關。是我愛的你,是我的錯?。 ?p> 淚眼婆娑,緊緊抱著近在咫尺的心心念念的男子,紅腫著眼睛。害怕下一秒就要失去,貪戀這冰冷的懷抱。
卻不知道,他肉體相隔的跳動著的心臟只是一顆冰冷的珠子。
公子拉著我下來到兩人面前。
蘇子衿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倉皇拽住涼寒的衣服,嘴里念叨“不要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忘了你!”
苦澀的顫抖著祈求“哥哥,涼寒,不要!我不想忘了你。我再也不見你,我再也不見你了,好不好?!?p> 涼寒沒說話,蘇子衿卻跪在了我面前,我從沒見她這般狼狽,跪下磕頭祈求我“繩兒,求你!我知道你心地好,求你,我不想忘了他。我寧愿死啊。”
我忙蹲下去拉她,不禁紅了眼眶。
那個昔日驕傲清冷的女子啊,跪下來求我。
“子衿,子衿!夠了,別這樣?!?p> 我拉扯不動她,她就這樣倒在我面前,生生哭暈過去。
涼寒抱著她,眼中早已蓄滿淚水。像呵護珍寶,輕輕抱在懷里。
公子遞給他一瓶藥,他顫抖著接過,抱著人進了屋。
半蹲半跪的我徹底崩不住,雙腿癱軟在地上,身子重的無法動彈。用盡了力氣,沖著涼寒大喊“她為什么要認識你呢!你為什么要出現(xiàn)?。?!”
我不知道自己發(fā)什么瘋,我又憤怒又不安又難過,又覺得愧疚。
我本不該說這話的。
涼寒沒錯。
可錯的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