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芳儀住在市中心高檔住宅區(qū)的一樓。平日里有一個保姆和一個司機。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三個人環(huán)顧這小區(qū)的環(huán)境,沒有幾百萬,也是買不了一樓那么大的房子。
進到一樓走廊,就聽見屋里傳來不絕入耳的咒罵聲和乒乒乓乓東西砸地上的聲音。
“可去你的老天爺吧!都瞎了眼了。好人沒好報,壞人養(yǎng)天年!你眼瞎得厲害!垃圾!我還每月十五都吃素,給你上貢水果,給你點上香燭!熏得家里煙霧繚繞的!誰知都是垃圾!都說我有病,看來我是真的有??!”
咣!三個人正敲門的時候,又聽見什么東西被狠狠砸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沒有人來開門。
劉警官又加大力氣,
不一會兒聽見有一路小跑的腳步聲傳過來。
很快門開了。
是一個四五十歲左右的衣著簡單的中年婦女,應該是家里的保姆。
開門后她趕緊從門縫里快速鉆出來,然后輕聲說了句:“她在里面,我先出去買菜了。”然后便逃之夭夭了。
帥教授先跨進門。
屋內(nèi)一片狼藉。門口還有一個被摔碎的觀音像。地面上四處散落的水果,四分五裂的各種瓷器。只見墻面上的電視也被砸得裂開一條縫。
“你們是誰?有什么事?”宋芳儀氣勢洶洶地問。
張警官和劉警官亮出自己的警官證。
宋芳儀走近,把警官證拿過來細細看了一番,又狐疑地掃描了他們兩個人的臉。
“你的呢?”她看著帥教授問道。
“這個是政法大學刑偵科是帥教授,也是協(xié)助我們調(diào)查白友恩案件的。”
聽見自己兒子的名字,宋芳儀瞬間像被人抽空了,眼睛一下子紅了。她慢慢踱步沙發(fā)那里坐下。
“看來真的是真的了。我聽到消息后趕到白家去,他們…他們都不理我。我想也許…也許這不是真的。是有人惡作劇。我一直給我兒子打電話,打了139個了??墒且恢睕]有人接。我在想,也許下一次,他就接了。他只是太忙了,跟以前一樣,沒有時間接我的電話。等他閑下來了,他就會給我回電話了?!?p> 宋芳儀突然嚎啕大哭。“老天爺,你真是瞎了眼啊,老天爺!我宋芳儀做錯了什么,你要這么懲罰我。我現(xiàn)在就只有這一個兒子啊,你把他拿走了,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你為什么不帶走我,要帶走我兒子…”
宋芳儀不停地邊哭邊嚎。三個人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最為致命。
哭了幾分鐘,宋芳儀突然抬起頭來,惡狠狠地說道:“都是白克賢和他那個二百五的老不死媽媽!就是那個老不死的壽命太長了,影響了子孫的福氣!最該死的是她!而不是我兒子!我兒子是替她還陽壽!”
三個人聽了面面相覷,哭笑不得,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怎么,你們不信?我告訴你們,這都是白家的報應!白克賢為了掙錢不擇手段,害了多少人!白克賢就不是什么好東西!把女的都當做玩物。眼里只有錢和他自己!他糟蹋了多少人!他辦公室里好看點的秘書,私人助理!甚至家里好看點的傭人都不放過!占著自己有錢,為所欲為!”
“宋女士,您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嗎?都有證據(jù)嗎?”劉警官問道。
“證據(jù)?你們不信?你們自己去問白克賢!我看他怎么抵賴!你們問那個老不死的也行,她也什么都知道。以前有找上門來的都是那個老不死的擋的,她一直知道自己生的兒子是個什么德行。家里這種丑事都是她一手處理的。那個老不死的曾經(jīng)還逼著一個傭人引產(chǎn)。他們還想逼死我們宋家。往我身上潑各種臟水,說我有被迫害妄想癥,有狂躁癥!就是這個,就因為他們潑的這些臟水,搶走了我的兒子?!?p> 想起自己的兒子,宋芳儀又悲慟起來。
突然,她低聲說道:“早知道留在白家是這種后果,我當時就是拼死也要把你帶回來。我以為,你跟著你爸爸前途會更好,畢竟白家家大業(yè)大。我只會打你罵你??墒恰墒钦l想到….早知道我應該拼死拼活都帶著你離開白家…..哪有不要兒子的媽媽。都怨我,都怨我。你后來也說過想跟我走…都怨我…..”
宋芳儀情緒又開始崩潰,開始打自己耳光。幾下后,她雪白的臉上就留下紅紅的手印,并且腫了起來。
一旁的張警官趕緊制止,可是宋芳儀力氣大得驚人,張警官一個人都制止不了,在劉警官的幫助下,兩個人才勉強控制住。
宋芳儀仍是不住地低嚎,像頭受傷的野獸。
“宋女士,我們現(xiàn)在最要緊的就是找出兇手。你是那個晚上最后見到您兒子的人。我們想知道當時的情況。”張警官在她耳邊鏗鏘有力地說道。
宋芳儀揚起臉,回想那天晚上的情況。
“那天晚上,燒完紙,我兒子就出來了。他出來后,說我不應該這個場合找人吵架,他讓我早點回家休息。他送我上了車,然后我就走了。那竟然是最后一面…..”
宋芳儀又要崩潰了,張警官趕緊制止問道:“他當時跟平時有什么不一樣嗎?或者他最近有跟平時不一樣的地方嗎?他有沒有跟你說過些什么?”
宋芳儀搖搖頭“他很忙。而且自從他上高中以后,唉,我想想,初二以后,他基本有什么都不會跟我講了。他性格有時候很隨他爸爸,死犟死犟的,有什么都憋在心里,不說出來。不像他那個油嘴滑舌的龍鳳胎。警官,我跟你說,一定是白起超或者白琪瑤殺死的我兒子!他們一直嫉妒我兒子比他們優(yōu)秀,他們兩個就是家里的米蟲。我兒子才是家里真正干活那個。你們問他們姐弟兩了嗎?他們承認了嗎?你們問了嗎?”
“宋女士,所有相關人士我們都問了。我們警察辦案是講證據(jù)的。有最新的進展我們會告訴你的。而且事已至此,您自己也要考慮自己的身體。畢竟日子還得過,您還有父母還有孫女呢?!睆埦賱裾f道。
“你們知道誰是兇手了一定要告訴我。我一定要讓他為我兒子償命!”
三個人當下告辭。
他們?nèi)齻€直接去了趙子靈所在的工作單位。
趙子靈是輔仁早教行業(yè)的一名教務人員,閑暇的時候也會上課。
她的工作地點就在市中心最大的商業(yè)大廈里。
劉警官給趙子靈打了電話,他們約在他們早教中心的樓下的咖啡廳里。
不到五分鐘,穿著灰色及踝長款連衣裙的趙子靈款款而來。
吹彈可破的雪白肌膚,勻稱高挑的身材,搭配這一身灰色貼身長裙以及棕色長發(fā),顯得整個人溫婉綺麗。
老天爺有什么真的不是很公平,好看的人哪里都好看,哪怕指甲和發(fā)梢。
“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你們喝點什么?這家的咖啡做得一般,但是他們的蛋撻做得非常好。我?guī)湍銈兡脦讉€?”
“不用客氣了,我們就有幾個簡單的問題,關于案發(fā)當晚的?!?p> 趙子靈坐了下來,用手捋了捋自己的秀發(fā),讓滿頭秀發(fā)更加伏貼。
“好的。”
“當晚燒完紙,開始是白起超、你還有劉宇昕一直在偏廳嗎?”
趙子靈認真回憶了一下,篤定地點點頭:“是的。八點左右吧。我也不太確定。起超找他姐姐有點事。可是臨時有電話打進來,起超就出去接電話去了。我和大姐,也就是劉宇昕一直在偏廳等他。等了一會兒后他就回來了?;貋砗蟛痪梦揖妥约夯丶伊??!?p> “白起超出去了多長時間?”劉警官問道。
“半個小時左右?我不太清楚了。”趙子靈眉毛微蹙。她的五官怎么動都感覺舒服、好看。
“你家里還有什么人嗎?”張警官問道。
“我媽媽四年前去世了。家里還有個哥哥?!?p> “那你現(xiàn)在和你哥哥相互扶持?”帥教授問道。
“不是。我哥哥早年就去沿海城市了,我們之間基本沒有聯(lián)系?!?p> “沒有聯(lián)系?這么多年?!?p> “我哥哥其實不算是我的親哥哥。我們是同母異父。我2歲的時候,我媽媽帶著我嫁給了我后爸。我哥是后爸和他媽生的孩子,他比我大6歲。我小時候家里條件不好。媽媽一個人拉扯我們長大。我和哥哥基本也是自己照顧自己。獨立慣了?!?p> “你爸爸呢?”
“我爸爸酗酒,有次喝多了橫穿馬路讓車撞死了。那時候我才7歲吧,我哥哥13歲,爸爸去世后,他就離開家了,一直沒什么聯(lián)系。”趙子靈平淡地說出了自己不幸的童年,她語氣低沉平緩,完全像是再說別人的故事。
在場的三個人頓時唏噓不已。
投胎真是一門玄學。投胎投好了,像白琪瑤、白起超含著金鑰匙出生,一輩子生活無憂。不好的話,像趙子靈,幼時喪父,自己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嘗遍酸甜苦辣。
好在趙子靈還有副好皮囊,也算是老天爺賞口飯吃。
“你覺得白起超怎么樣?”帥教授突然問道。
“白起超?”趙子靈楞了一下?!拔矣X得他怎么樣?這個跟案件有關系嗎?”
“沒關系。我就是隨便問問。不愿意回答也沒事?!?p> “哦。啟超挺好的。很心疼人,也很浪漫?!壁w子靈微笑回答道。
帥教授點點頭,“你們兩個眼光都很不錯?!?p> 趙子靈頷首微笑,嘴巴輕抿,微微露出兩個酒窩。
“白家好像很認可你。你們兩個想過長遠的事嗎?”帥教授又問道。
劉警官有點意外地看著帥教授。
“長遠的事?什么叫長遠的事呢?我們沒有考慮太遠的事情。畢竟歲數(shù)都不是很大。舒服的話就一直處下去。走一步看一步?!?p> 帥教授點點頭表示贊同,“現(xiàn)在時代變了,年輕人也不像過去那樣了。張警官、劉警官你們還有什么問題嗎?”
兩個人搖搖頭。
“那你想到什么記得及時告訴我們。不打擾你了。你忙吧?!?p> 趙子靈搶著結(jié)完賬后便離開了。
三個人坐在位子上沉思。
張警官拿著所有的記錄前后翻看。
越看,眉頭蹙得越高。
劉警官也看著自己筆記本上記錄的東西。
帥教授一直若有所思地盯著窗外看。
“帥教授,所有人基本都問完了。帥教授,您怎么看這個案件?”張警官問道。
帥教授把眼神收回來,看著張警官。
“你們怎么看?”
劉警官率先說道:“我還是那個觀點。只有三個人有作案時間和作案動機。段菲、白起超、張林。其他人都不可能。晚上劉宇昕和趙子靈一直在一起。她們也沒看見其他人出去。張鵬一直在三樓照顧鬧鬧,白琪瑤在隔壁房間。白克賢一直在書房。白明月在自己房間。張林在門口擦車。他也沒看見有其他人出來。他們都沒有作案時間。”
“如果是他們?nèi)齻€的話,作案工具呢?我們以步行半個小時距離為半徑,以案發(fā)現(xiàn)場為圓心,找遍了周圍都沒找到作案工具。如果兇手是段菲或者白起超又或者張林,他們把作案工具藏到哪里去了?”張警官說出自己的懷疑。
“白家屬于別墅區(qū),人煙稀少。作案工具很有可能隨便被埋在什么地方了。不過咱們各種偵測技術都用上了,基本掘地三尺了還是沒能找到。也有可能被帶離這個地區(qū)了?!眲⒕訇愂龅健?p> “這三個人我們也重點調(diào)查了。張林的履歷有點意思。他初中畢業(yè)以后上的職高。職高肄業(yè)后在美容美發(fā)行業(yè)干過2年。之后開過出租車。在那以后,就一直在大戶人家當司機。一共給6戶人家當過司機。白家是第六戶。我們問過其中幾家。張林好像很喜歡和家里的女主人不清不楚。江州那戶人家的保姆告訴我們,他們女主人在張林辭職的時候給了20萬的遣散費?!?p> “20萬的遣散費?為啥遣散?我估計張林是專門去大戶人家家里騙財騙色那種。”劉警官其實不意外。看張林的外表和談吐,確實是可圈可點。
“不過我們詢問那幾家的雇主,女雇主對張林的評價不低?!?p> “那看來張林手段不錯,雇主們都被騙了還替他說好話?!眲⒕俸芟虢o出一個人傻錢多的評價,但是畢竟帥教授還坐在這里,他不敢唐突。
“那如果張林的目的和以前一樣,只是為了錢財?shù)脑?,那就應該不會手段升級到害人性命?!睆埦倏戳讼率掷锏拿麊危绻@樣的話就剩下段菲和白起超了。
“案發(fā)當晚,白起超說有人給他打電話約他出去。我們查看了通話記錄,確實是有個133的號碼打入,通話時間23秒。但是這個號碼是個黑號,查不到機主。我們沒法找出來那個人。后來我們再跟進這條線索,向白起超詢問這個人的時候,白起超給了一個中間人的電話和地址,但是我們還是找不到這個人。”
帥教授沒有出聲,右手取下他鼻梁上的眼鏡,左手從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張紙巾,對著眼鏡片哈了一口氣,再細細擦拭。
“帥教授您是左撇子?”劉警官問道。
帥教授戴上眼鏡后點了點頭。
“你對這個案件怎么看?”兩個人正襟危坐,很想聽聽帥教授的分析。畢竟關于這個案件,帥教授目前還沒有任何表態(tài)。
帥教授低頭沉思了一小會兒說道:“我還沒有結(jié)論。不過我覺得這個案件比我想象得要復雜得多。我開始以為這是個臨時隨機案件,因為現(xiàn)場太血腥,尸體也沒有處理好。但是作案工具一直找不到,還有其他人的回答,我又覺得不一定是臨時隨機案件。如果是提前就計劃安排好了,那兇手就太厲害了。很多地方說不通。不過,我敢肯定,肯定有人對咱們?nèi)鲋e了。而且不止一個人?!?p> 越說到后面,帥教授聲音越小,最后幾句完全像是在喃喃自言自語。
兩個警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我不太確定帥教授到底是什么意思。
剛想問,只見帥教授從自己上衣的內(nèi)口袋里拿出一個筆記本,開始寫下一些東西,邊寫邊劃掉一些內(nèi)容,眉頭越蹙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