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教授從泳池旁邊拿來一張椅子，離林大廚十米左右，看著他作業(yè)。
林大廚穿著一套迷你服，腳底是一雙黑色的塑料套鞋。他正拿著鋤頭給一排花草松土。帥教授不知道這是什么花草。他對花草認(rèn)知不全，白家的很多花花草草他都叫不出名字。
他自己家里的花花草草也都是丈母娘和媳婦擺弄的，他基本沒管過。
只見他松完土后，又在那排花草的兩旁分別挖出一排小溝出來。
然后他放下鋤頭，把腳旁邊兩個蛇皮袋子里的黑色的土倒出來，再把之前挖出來的土與之混合。
帥教授注意到他是直接用手去攪拌、混合的，連雙手套都沒有戴。
然后只見他拿出幾袋寫著營養(yǎng)液的袋子，倒在旁邊的一個桶里。
帥教授忍不住問：“那個桶里是自來水嗎？”
“不是，是中午煮飯洗完米用的淘米水?！?p> “淘米水？”帥教授從沒聽說過還有這種操作。
“淘米水很有營養(yǎng)的。啤酒也可以。與營養(yǎng)液一起混合，花草會長得特別茂盛?！睂τ谒藕蚧ɑú莶萘执髲N倒是不吝嗇他的話語。
“你這都是從哪里學(xué)的？怎么做飯你會，這個你也這么專業(yè)？”
“這不用學(xué)，從小看大的。”沒有停下手下的動作，他把剛才混合好的土均勻撒在剛才挖的兩排小溝里。
然后把淘米水與營養(yǎng)液慢慢地倒在混合土上。
帥教授記得林大廚是孤兒，初中畢業(yè)后直接就在BJ摸爬打滾，8年前來到的白家。
“你還真聰明，有天賦。我爸媽就是土生土長的農(nóng)民，我們家一直種地，種花苗，就是那種桂花苗。我從小看到大，但是就是不會種?？磥磉@還是需要一些天賦的。”
林大廚看了一眼帥教授：“我沒什么天賦。這就是不怕臟就行。他們都怕臟。其實(shí)花花草草還有泥土都是很干凈的，比那些看起來干凈敞亮，但是不知道隱藏了多少細(xì)菌的地方不知道干凈了多少?！?p> “你做飯，還有養(yǎng)育這些花草都沒有經(jīng)過系統(tǒng)的學(xué)習(xí)嗎？就是看著別人弄，然后你就都會了？”
“差不多。做飯我有跟過專門的師傅學(xué)過。但是這些花花草草，沒有什么難度。而且我之前也養(yǎng)死過不少花花草草，只不過沒有人追究。我自己平時休息就會逛花鳥魚蟲，跟那些花農(nóng)學(xué)習(xí)?！?p> 這還是第一次林大廚對帥教授說這么多話。
“那你是幾歲開始看別人做飯？”帥教授不經(jīng)意地問道。
“初中畢業(yè)。其實(shí)初三那年我就沒怎么去了。時間太久了，也不太記得了。我從小就喜歡做飯。我不喜歡和人打交道，喜歡伺候花花草草，因?yàn)樗麄儾粫恢睙┠?，問你問題?！绷执髲N看了帥教授一眼。
帥教授只當(dāng)聽不懂這句話。
“你廚藝這么好，為什么要千里迢迢來到白家呢？”
“沒有為什么。我喜歡白家這個小花園?！?p> 惜字如金。
林大廚給人的感覺就像他伺候的這些花花草草。
漂亮奪目，出類拔萃。
但是不言不語，與人無關(guān)。
“花草和食材都不會說話。你喜歡跟不會說話的東西打交道?！睅浗淌诳粗矍吧鷻C(jī)盎然的花花草草說道。
“你說得有點(diǎn)驚悚?；ú莺褪巢亩紩f話?？茨銜粫A聽而已。尤其是食材。從一個人的飲食習(xí)慣能看出很多問題?！绷趾樯琅f沒有表情地給跟前的花花草草松土。
帥教授挑眉問道：“那從白家人的飲食習(xí)慣上你看出來什么了？”
“他們是一家人?！绷趾樯€是沒有表情繼續(xù)松土的動作。
“這個我也知道?！?p> 林洪生轉(zhuǎn)過頭看了帥教授一眼，沒有說話。
“你在白家八年了。這兩個案件，你覺得誰是兇手？”帥教授看著他突然問道。
“我不知道。我也不關(guān)心。我來白家八年只在廚房做飯以及來這個花園整理花花草草?！?p> 說完，林大廚扛著鋤頭，拎著桶，回去了。
帥教授一個人坐在這里四處看看。
這個泳池挺大的，泳池里面的水是恒溫的。
一年光是維護(hù)這個泳池就需要十萬左右。
泳池旁邊有一個精致的秋千。他好幾次都看見白琪瑤一個人坐在這里發(fā)呆。
他倒是很想坐上去蕩一蕩，但是思前想后，覺得不妥，便算了。
帥教授一個人在泳池旁邊坐了半天。
他低頭往下看，露出半拉窗戶的那個是張林的房間，也是他現(xiàn)在住的房間。
往上一樓是白明月的房間，現(xiàn)在還能看見白明月房間的天鵝絨窗簾；二樓是白友恩與段菲的房間。
三樓是張鵬與白琪瑤的房間。
四樓西邊是一間客房與一間儲藏室。北邊是白起超的房間。
現(xiàn)在這些房間應(yīng)該都沒有人。
他站在樓下觀察了半天后，進(jìn)白家客廳了。
客廳里也是空無一人。
傭人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一樓準(zhǔn)備晚飯。
他聽見東邊斷斷續(xù)續(xù)傳來說話的聲音。
走近一看，是白老太太伏在白明月的床邊，拉著白明月的手抽噎著絮絮叨叨地說話。
“你這次怎么氣性這么大，這么糟蹋你自己的身體。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你不明白嗎。你何苦總讓我這個八十多歲的老太太傷心。從小到大，你一直這樣，什么都要跟你哥哥比，總是說我偏心。你的名字叫明月，是當(dāng)初我和你爸爸一起取的，就希望你像天上的明月一樣，安靜美好，我和你爸爸可以一直看著你，陪著你。你爸爸總說你是女孩子，就應(yīng)該在家里天真爛漫。你為什么什么都要和你哥哥爭。我們后來也嘗試放手讓你自己去拼。可是你忘了你第一次被合伙人騙走所有的錢，回來哭了兩天，氣出胃病的時候了嗎？你總是被騙。趙宇飛是騙你的。你現(xiàn)在完全不讓我們說他的名字?？伤麉s實(shí)實(shí)在在是個大騙子。當(dāng)年咱們集團(tuán)出了點(diǎn)小問題，你哥哥不得已做了一些安排，后來被趙飛宇抓到把柄，他一直要挾咱們家，這些你都不知道。還動大氣，傷了自己傷了孩子。我知道因?yàn)檫@件事，你永遠(yuǎn)不會原諒我和你哥哥。但是明月，媽媽告訴你，如果再來一次，我們還是會這么做。也許再來一次我會告訴你所有事實(shí)，不會想著為了保護(hù)你而瞞著你。張林，我和你哥哥早就知道他的目的，但是我們只是想你高興就好，只要不太過分，我們只要你高興。你總覺得我更喜歡你哥哥，我告訴你，我對你和對你哥哥的感情是一樣的。你知道媽媽這輩子其實(shí)很苦。你爸爸不理解我，不支持我，總覺得我不像個女人，他在外面一直有自己的知己。早年我要拼事業(yè)，我還要照顧你和你哥哥。你爸爸只管喝茶看戲釣魚，完全是甩手掌柜，還要指責(zé)我太強(qiáng)勢，不尊重愛慕他。你外公外婆家又看不起你爸，看不起我們家。那時候就咱們家家業(yè)最少，我是憋著一口氣把白家家業(yè)掙這么大。外面弱肉強(qiáng)食的世界真的對女人不友好。媽媽什么虧都吃過，被別人治過，也治過別人。你為什么一定要去體驗(yàn)？明月，媽媽這么多年，從來沒有怕過，只有一次，就那一次，媽媽嚇破了膽子。你知道是哪一次嗎？你一歲半的時候，感冒了。張姐只顧著照顧你生病的哥哥，沒有及時發(fā)現(xiàn)你也發(fā)燒了。你爸爸那晚不知道哪里去了。我12點(diǎn)多回家后，一摸你的額頭，已經(jīng)滾燙了。我趕緊給你喂藥。可是吃完藥不久，你就開始嘔吐，吐出來的都是酸水。半夜三更你突然厲聲尖叫大哭，渾身抽搐。你小小的身軀在我懷里不停地抽搐，我嚇?biāo)懒?，我不知道怎么辦才好。當(dāng)時我想，我只要你健康沒事，什么事業(yè)，什么錢我都不要了，我只要我的小明月好好的。你一直尖叫大哭，還不停抽搐。大冬天，我車子沒在家，又打不到車。我只能拿著我的一個大棉襖裹著你，我穿著拖鞋抱著你一路狂奔，去最近的醫(yī)院。去醫(yī)院的路，我現(xiàn)在都記得，不遠(yuǎn)，我足足跑了半個小時。那半個小時是我度過的最長的半個小時，那半個小時是我這輩子最害怕的時候。我好怕失去你。我現(xiàn)在還記得那種無力而又焦灼的感覺。明月，你是我的女兒，你是從我肚子里出來的。當(dāng)初生你下來用了我整整20個小時。我一手帶大你，我怎么可能會更重視你哥哥而不重視你。是，我承認(rèn)，你哥哥在事業(yè)上的確比你優(yōu)秀，但是對于我而言，你們一樣重要。每天陪我吃飯聊天不是你哥哥，是你。即使你容易輕信別人，容易上當(dāng)受騙，也是我以前沒有教好你。你怎么這么糟蹋自己的身體，你知道我多心疼。你要是真的很喜歡那個張林，實(shí)在放不下他，你就去找他吧。只要你高興，只要你不再這樣虐待你自己。等你哥哥回來我就問他要張林的聯(lián)系方式。只要你答應(yīng)我以后不要再做傷害自己的事，好嗎？我已經(jīng)八十六歲了，活不了多久了。我沒有那么多時間照顧你了。你讓我安安心心地走可不可以，明月，我的小明月……”
帥教授聽了，也不禁動容。
大抵，天底下的父母都是一樣的。
他輕輕地回到了樓下自己房間。
回到一樓，他聽見廚房傳來說話聲。
廚房里應(yīng)該正在準(zhǔn)備晚飯。
帥教授對烹飪倒是很有興趣。
他丈母娘把自己家里的廚師帶過來了，但是跟林大廚一比，還是有差別。
有時候他下班回家，也會下廚做幾個菜。
這幾天他正好跟林大廚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
廚房里李姐正在剝幾個松花蛋。
大滿在一旁切菜。
林大廚在另一邊的水龍頭那里處理一條多寶魚。
見他進(jìn)來了，李姐和大滿笑容滿面地打了聲招呼。
這兩三天他和大滿夫妻交流最多，每天都會說上幾句話。
大滿為人憨厚，其他話題不怎么說話，只有到女兒的話題的時候，他才會口若懸河。
一開始的時候，李姐還是有所戒備，不怎么主動和帥教授說話。
后來發(fā)現(xiàn)帥教授每天閑得無聊，到處找人聊天后，她放下戒心開始各種打聽，，把帥教授家里所有人員祖宗十八代的基本情況基本摸清楚了。還總是打聽到底什么能把殺害阿紅的兇手抓進(jìn)去判處死刑。
水龍頭旁邊的林大廚只是認(rèn)真地處理手上的那條魚。
“今晚吃魚嗎？”帥教授問道。
“今晚家里吃飯的人可能多點(diǎn)，張鵬姑爺報餐了，說會回來吃晚飯。他最喜歡吃魚。什么樣的魚他都喜歡吃。皮蛋瘦肉粥是給白明月準(zhǔn)備的。還有給鬧鬧蒸的雞蛋羹。佳佳晚上說要吃牛排?！崩罱阋灰换卮鸬?。
“帥教授，你喜歡吃什么菜？張姐說你不挑，什么都吃。你有什么想吃的就告訴我們，我們?nèi)ベI，我們林大廚什么菜都會做?！崩罱銦崆榈卣f道。
一旁的林大廚還是專注自己手上的那條魚。
“不用不用不用，我完全不挑，什么都吃。而且你們廚藝都太好了，比我在單位食堂還有在家里吃的都強(qiáng)太多了。就你們那個家常菜，西紅柿炒雞蛋，雞蛋又酥又軟又香，甜甜軟軟的，西紅柿也是酸甜度軟硬度都正好。怎么做的？我在家怎么做都做不出來。要不就是雞蛋被我炒得爛兮兮，要不西紅柿又硬又酸。我還真要學(xué)學(xué)?！?p> 大滿嘿嘿一樂說道：“那個西紅柿雞蛋是我炒的，因?yàn)閺男∥议|女就愛吃，我總給她做。她喜歡吃雞蛋。這個菜還有紅燒肉是她的最愛。那個沒啥訣竅，最關(guān)鍵雞蛋要是土雞蛋，西紅柿也要挑好的，不要個太大，也不要太熟軟軟的，太嫩的太硬也不行。炒的時候大火炒雞蛋，然后再放西紅柿。就是西紅柿開始出水時一定要用鍋鏟用力壓擠幾下，讓西紅柿里面的汁與雞蛋充分融合在一起。很簡單，沒啥難的?！?p> “他閨女喜歡吃的菜他個個拿手，我喜歡吃的菜他根本就不知道?！迸赃叺睦罱阈腋５乇г沟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