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婉端詳著他此刻正色的神態(tài),與風姿綽約的模樣相調(diào)劑,腦海中唯余一句“謙謙君子,溫潤如玉?!?p> 他說真心幫她找,她是信的。若不是在亭中便已決意相信,他又怎會有幸識得她含淚欲灑的一面呢。
“世間所有事不外乎一個誠字。我木婉向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若選擇信你,自然是不問得失??商热粲幸蝗漳泸_了我…”
“怎么?要用木蓮劍法滅我滿門么,還是要血洗我月影谷?任憑婉兒處置?!鄙瞎偾湄撌侄?,身子轉(zhuǎn)向船側(cè),目光不知飄向了何處。
遠山如黛,近水含煙。她輕淺的聲音自身側(cè)傳來,猝不及防便穿透了耳背。
“上官公子說笑了。你我若無深仇大恨,當然不至到那般勢不兩立的田地。只是信任也是一期一會的物事,木婉一生只會給一次?!?p> 此女子當真是最合他意,也最不識抬舉,但又最讓他無可奈何。
“好”,一字定音。
兩人劃至岸邊,又沿原路返回玉淑齋,不覺間已是用膳時分。二寶見自家少谷主回來,便一頭撲了上去,活像春日里毛絨絨的柳絮團子??上擞中?,正撲到上官卿結(jié)實有力的腿上,不知是撞到了哪塊骨頭,疼得霎時眼眶盈霧,泫然欲泣。
上官卿無奈扶額,語氣無奈又好笑,“二寶,下次要抱我可以提前打個招呼,我略略一蹲你便不會疼了?!?p> “是爹沒有分寸,沒有提前預料一下二寶的誠意。”小家伙把眼睛瞪得老大,煞有介事地回擊著。
“不用演了,已經(jīng)穿幫了?!鄙瞎偾錉钏拼认榈孛嗣X袋,綻出人畜無害的純潔笑容。二寶的眼睛瞪得更大,一臉的不可置信,抬高了頭盯了會上官卿,又慢慢轉(zhuǎn)頭看向了木婉。
“到底是我們少谷主太笨,還是姐姐你太聰明了?為何這么快便被拆穿了?!蹦就瘛皳溥辍币宦暠凰盒?,這孩子可真是既有趣又惹人憐愛。頤兒更是瞠目結(jié)舌,只在心內(nèi)千回百轉(zhuǎn):這人居然就是月影谷的少谷主上官卿?!
居然和這娃娃一起哄騙閣主,真是讓人拿捏不透心思。不過看小姐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兩人必是已經(jīng)有所對峙,遂不落痕跡地審視了一番,觀察有無打斗痕跡。
閣主衣衫依舊整齊,就是不知怎地神色好似有些異樣,唇也看著紅潤飽滿了些許。
至于這上官卿……頤兒的視線移到他被撕扯過的前襟上,俏臉猛地一紅,不由暗嘆自家閣主也是厲害主兒,行事真真是前無古人的大膽利落。
上官卿不落痕跡地一笑,輕輕一攤手,一臉無辜相。木婉不理會他的調(diào)笑,一個眼風遞給頤兒,將她入屋內(nèi)小敘。
“事情有變,需在月影谷多待些時日,只是這漱玉閣住不得了,要換個地才可。今日谷里可有什么來信?”
頤兒從懷里掏出一封信箋,遞到木婉手中。木婉打開一看,只是一封楚闌報平安的日常信件,言閣中并無大事。于是吩咐頤兒即刻打點行李,一并跟了上官卿與二寶移至蘭因側(cè)殿。
“這里是蘭因側(cè)殿?”頤兒瞥見蘭因殿的匾額,驚得說不出半句話來。
“蘭因殿是我們月影谷商議要事的主殿,側(cè)殿是我們風流倜儻、無人可敵、舉世無雙的少谷主的住處。”二寶好心解釋道。
頤兒仍舊難掩滿目的震驚:道理我都懂,誰能解釋一下為何我家小姐要與上官卿同?。?p> 上官卿安排頤兒與冰黛同住,只簡單地交代了幾句,便邀木婉和二寶回房一同用膳。
頤兒在原地呆若木雞,神色仍是萬分恍然,萬分抗拒小姐即將與月影谷少谷主同住的事實。冰黛更是如啞巴吃了黃連一般,目光晦澀地盯著三人離去的身影,心內(nèi)不斷思量木婉主仆二人的來意和身份。
公子往蘭因側(cè)殿帶的女人,這還是頭一個。
雖然現(xiàn)下無從了解,但看說話和做事氣派,便可知有大家閨秀之風,連相貌和身材也是萬一挑一的。
膚白如初雪,肌嫩如凝脂,眉不染而翠,唇一點即紅。顧盼流轉(zhuǎn)間,眉目似含萬種風情;冷若冰霜時,神態(tài)堪比九天玄女。
臉面看上去那般清純妍麗,身形確是凹凸有致,婀娜多姿。縱然一身紅裙飄逸瀟灑,也讓人難以忽略那細到不堪一握的腰身。
冰黛腦中的念頭百轉(zhuǎn)千回,心內(nèi)的滋味更是打翻了百味瓶,難以言喻。于是便先掩了些窺探的神色,狀似無意地向頤兒打探道:“請問你家主子是何人,從何處來,住在這蘭因側(cè)殿所謂何事?”
頤兒深知言多必失的道理,適才又見這侍女盯著自家小姐的眼神頗為關(guān)照,便和善一笑,回道:“沒有主子的準許,我可不能告訴你。也勸姑娘不要太過好奇,咱們當下人的只聽話辦事即可?!?p> 冰黛心里早翻了一萬個白眼,但現(xiàn)下的確沒有法子立時搞清這其中的來龍去脈,還是得從長計議才好,于是面不改色:“謝姑娘提醒。只是以后一起同住,不免有些事務總要交代,還是相熟些為好,你說是不是?”
頤兒不卑不亢:“瞧你說的,就算不相熟,哪有不能交代差事的道理?”
這頭侍女們正兩相暗斗,言語不饒人,那邊蘭因側(cè)殿已是秀色可餐,三人大快朵頤。
二寶望著滿桌玉盤珍饈打響了第一戰(zhàn),上官卿和木婉雖沒有小孩子那般生性急躁,也是各自解去了心中苦悶已久的要事,因樂得自在而食欲大增。
等到撐到腹?jié)L腰圓,二寶才從席上爬起,朝著上官卿一作揖,搖頭晃腦道:“謝爹爹招待,實在是宅心仁厚。另祝爹爹早得佳人”,然后便不管不顧地自退下了。
留下木婉和上官卿兩人面面相覷。
木婉手上把玩起一對青瓷酒盞,盯著他意味深長道:“你與二寶說了什么,讓這么小的一個娃娃說出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