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云樓不是一般的酒樓，說的更仔細說，秀云樓不是主營吃食的酒樓，乃是整個大咫城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煙花之地。
雖說晚上才是此間最熱鬧的時候，但有州令前來，即使白天，也能讓姑娘們收起倦容，掃去眉間惺忪睡眼，幾筆畫眉，一點紅妝，描出一個淡雅溫婉的清倌兒來。州令大人好這一口，若是府令大人，則更喜熱情似火的濃妝艷姬，那又是另一翻打扮。
行到秀云樓，便不能再進了。州令與王爺，哪個不是當朝權(quán)貴，自然是包下整座秀云樓了，一來安全，同時也彰顯權(quán)勢。
褚嚴與眀靈如果非要進去，當然有許多手段，不過勾欄之地，還是不要輕涉才好。
還有就是，前方百米不到，便有一座酒樓，里邊也有兩個可以一會之人。而且還是熟人，褚嚴認得他們，他們卻認不得褚嚴，嗯，這也可以叫……自來熟？
盞茶的功夫，兩人就走進酒樓之中，正午時分，正是酒樓忙碌之際，環(huán)顧大堂，幾乎已經(jīng)坐滿客人，不過也有一二位置不好的桌位，尚且空著。
褚嚴卻沒有就坐，而是指了指一處只坐了兩人的桌子，對迎上來的小二問道：“我看那桌還剩兩方空位，我二人可否坐到那邊去?！?p> “這……”
小二為難，擠出些笑容來，客氣的說道：“我們卻是不好安排，如您能得那兩位客人同意，我們也無意見?！?p> “好！”
褚嚴笑笑，一副成竹在胸，叫了眀靈就朝兩人走去。這二人，一人身著襕衫，氣度寬廣。另一人，卻稍顯沉默，不過眉間正氣凝實，其中紫氣盤繞。正是那夜王正卿除妖，仗義執(zhí)言的周若望與書生。
說巧也是巧。盡然在這大咫城中，又遇見了這二人。
“之安兄，本科大考，你可有把握？”
“沒有！”
剛走近些，就聽周若望擔心的詢問，那書生神色坦然的回答。
“唉！似你趙之安這般手不釋卷之人，都心懷忐忑，那我更是無望了?！?p> “我不忐忑，只是接受事實?！?p> “?。俊?p> 周若望不明所以，愣愣的說道，“這是為何？”
“卻是事實，從王大人下野，巢州已歷三屆鄉(xiāng)舉，共收錄舉人二百一十八人，其中一半，是朝中官宦之后，另一半則是與朝中諸人有千絲萬縷聯(lián)系的本地鄉(xiāng)紳。”
褚嚴接過話來，一邊說著，就勢坐下，正是書生對面，眀靈也不吱聲，坐到另一方位置上。
褚嚴愛笑，不過這次卻笑的是荒唐：“本屆鄉(xiāng)舉，還未下筆，然座次已定，蓋有尚書之后三人，侍郎子弟二人，各處官宦親友弟子三十一人，本地鄉(xiāng)紳子弟三十六人?！?p> “咦，這位兄臺，如何知道？”
周若望大驚，奇怪的問道。
一旁的眀靈自是得意，雖然輕視之心已經(jīng)收斂許多，但還是不自覺的有些習慣：“我家公子知天下事，區(qū)區(qū)一個大胤巢州的鄉(xiāng)舉，自不在話下?！?p> 這位老人家倒是口氣大，也不怕牛吹得太大，閃了自己的腰。周若望看著對面的眀靈，暗自想道。
趙之安卻對老者所言，毫無理會，只是好奇的看著褚嚴。
即便再荒唐，到底還是要顧及顏面，斷不會將這等機密四下傳播，除非這人，便是那內(nèi)定中舉的其中之人。
不知褚嚴身份，僅以凡俗之人來推斷，有這猜測自可理解。
所以褚嚴與趙之安對視一眼，接著說道：“不過我卻有法子，讓二位也得高中?！?p> 趙之安聽了，面帶不愉，正待說話，這時，小二見褚嚴與眀靈順利坐下，已經(jīng)走了過來。
“兩位客人，想要點些什么，我們這兒有……”
話未說完，眀靈掏出一錠十兩紋銀來，塞到小二手中，“有什么拿手的，盡管上，上好的酒水也多來幾壺，若銀錢不夠，我們再補！”
“夠了，夠了！”
那小二顛了顛手中銀子，快步走了，不等趙之安說話，褚嚴接著說道：“最近三屆鄉(xiāng)舉，第一屆，訂了文章中而字之數(shù)十二，不增不減。嗯，第二屆鄉(xiāng)舉，以矣為已，錯漏皆由藤卷之人復(fù)歸為矣。至于上屆，其中必得一句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至于本屆……”
“住口，世道雖艱，吾不食嗟來之食。這等污人的消息，休要再說！”
趙之安面色通紅，怒氣勃發(fā)，大聲呵斥，打斷褚嚴繼續(xù)說下去。
“之安兄所言在理，朝堂昏暗，但總有厘清時間不平之時，投機取巧，我輩不取?！?p> 周若望也贊賞的說道。
“唉，我也是看你兩屆落榜，才好心幫你，蹉跎六年，想想家中老父母，想想妻兒。只須聽我一言，舉人唾手可得?！?p> “讀書之人，自有安身立命之本，何須蠅營狗茍?！?p> 褚嚴說時，趙之安雖面有愧色，但那只是單純對家人的愧疚，并無一絲動搖，褚嚴說完，他便立時駁斥，眼中只剩對褚嚴的不屑。
“既然不愿，那我還有一法，爾等或可一試?！?p> “不用了，歪門邪道，我是不會用的?！?p> 趙之安憤然起身，便要離去。
“那辦法已經(jīng)來了！”
褚嚴大笑，指著門口，便見一錦袍青年闖了進來，一邊走，嘴中猶自鼓鼓囊囊，顯得十分不滿，不是那位濂王是誰。
“楊兄，這里！”
褚嚴站起身來，沖著他連連揮手，濂王見了，不可思義，指了指自己，“你在叫我？”
“不是你是誰？我可有人在都司府的，怎不知你。”
濂王樂呵呵的笑了笑，自來了大咫城，大多時間倒是泡在都司府中，與一群軍漢廝混，吃肉喝酒，賭斗爭兇。為了皇室顏面，也是為了安全。老馮特意交代上邊，封鎖了消息，因此在下邊的軍卒中，只知他姓楊，乃是都司府的貴客。所以有人知道他姓楊，并不奇怪。
不過知道的人卻明白，這個痞子一般的人，乃是大胤皇帝的堂弟。本朝皇帝既無兄弟，暫時也還無子嗣，算起來，濂王已經(jīng)是皇帝最親近的血脈了。
濂王因著長期與軍漢廝混，伸手倒是頗為敏捷，從幾張桌子中間竄過，片刻功夫，已到褚嚴旁邊。
“剛才沒吃得爽利，正好補上，那就叨擾了?！闭f著，豪邁的拱了拱手，挨著褚嚴坐下。見對面怒氣沖沖的趙之安，又好奇的問道：“唉，怎的還沒吃呢，就要走？”
趙之安猶自氣呼呼的，也不言語。一旁的周若望，忙向濂王行了一禮：“實在是道不同，不相為謀?！?p> “兩位，辦法可是自己到了?！?p> 褚嚴呵呵一笑，指了指濂王，便向著趙之安笑笑，“只需將實情說了，他定能解決。”
這時，菜已經(jīng)開始流水一般上來，濂王卻對褚嚴將自己比做辦法毫不在意，自顧自的大快朵頤?？刹皇敲?？以自己的身份，尋常一些困難，也就是一張口的事，豈不是有辦法？
“你二人如信我，便坐下來，仔細的說說問題所在。若濂王殿下都解決不了，那何人還能解決？”
“濂，濂王？”
周若望一愣，揮手中衣袖一拂，將放在桌上的筷子掃到地上，猶自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