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院之中,所有七十二篇內(nèi)定者的文章,都被翻了出來,至于其他文章,一群閱卷官都只掃了一眼,沒正眼瞧過。
看著各考官案頭上一片狼藉,橫七豎八散亂擺放的其他試卷,曹允不由的搖搖頭,心道:還是太過浮躁了些。
想著,站起身來,走到正中之處,“好了,就這樣吧!看了三天卷子,各位也都困了。各自案頭整理一下,然后到我那兒,題榜填名?!?p> 眾人早就已經(jīng)不耐,聽了大喜。草草的收拾一下,就趕緊向曹允那兒趕去,這般日子,實在是煎熬。
眾人聚齊,一起將目光看向曹允,這位州令大人,太好逢場做戲,三天來,諸位閱卷官,都陪著他表演了好幾場。如今眼看到了最后時候,大家都倦怠下來,竟誰也不愿出頭。
曹允等了一會兒,見沒人出來搭話,頓時詢問道:“本次鄉(xiāng)舉,佳文許多,諸位認(rèn)為,誰可點也首舉?”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愿出列。就在此時,就覺得房間一震,窗外雷霆般的轟鳴傳來,透過窗戶,只見兩道白光在空間游蕩,在轟鳴聲中,恍如兩道游動的閃電。
前幾日才經(jīng)歷了所謂文曲星君的奇異,眾人都已經(jīng)仿佛驚弓之鳥,如今見了,莫不以為是文曲降臨,嚇得瑟瑟發(fā)抖。
曹允也是臉色發(fā)白,趕緊看看自己案桌上的文章,見字跡還在,這才松了口氣。
而此時的天空之中,眀靈與白燕依舊還在交手,眀靈頭頂青燈,立足不敗,白燕手指白綾,專行困敵,那白綾被她使得亦剛亦柔,時而是白光匹練,又時而圍繞眀靈,欲要消磨光暈。
只有青雉,到底修為淺薄,只能圍著兩人團團轉(zhuǎn),在一盤干著急。
要是那位褚先生在這兒就好了!
青雉暗自想道,上次在趙公子那兒,便是褚先生擋住了這老頭。
剛想到此處,就見一道人影凝聚,正是褚嚴(yán)。
只見褚嚴(yán)憑虛而立,只手一招,青雉就一下飛到褚嚴(yán)身前。
“哎呀,褚先生,趕緊勸勸他們,那神明好厲害?!?p> 褚嚴(yán)笑了笑,看著天真浪漫的青雉,“可是他是我派來阻止你們的?。 ?p> “?。 ?p> 青雉瞪大雙眼,不敢置信的看著褚嚴(yán),轉(zhuǎn)瞬間又露出失望的表情。
“你,你,你怎么能這樣!”
褚嚴(yán)笑著回答,“我本已安排妥當(dāng),你們前來,卻是會攪亂局勢?!?p> 話音剛落,褚嚴(yán)便闖進(jìn)二人戰(zhàn)圈,隔開眀靈,手一伸,抓住白綾。
白燕頓時覺得心中一痛,再召喚白綾,竟無法得到呼應(yīng)。
“你……”
白燕看清來人,見是褚嚴(yán),氣的發(fā)抖。
“枉趙公子當(dāng)你是朋友,你盡然要不幫他!”
就在這時,眀靈躬身說道:“主上,小的無能,竟然奈何不得這小妖?!?p> 褚嚴(yán)揮揮手,不管白燕指責(zé),淡淡的說道:“無妨,也是苛求你了。既要不傷人,難免束手束腳,爭斗中也吃虧很多?!?p> “是,多謝主上體諒?!?p> 安撫了眀靈,褚嚴(yán)再次回頭,看向白燕,此時青雉已落在白燕身旁,關(guān)切的看著姐姐。
“你也莫著急,本就是你們來的魯莽。且讓我?guī)孜蝗タ磮龊脩?!?p> 說著,褚嚴(yán)揮袖一卷,幾人身形消失,瞬間落在那舉院大廳之中。
“??!我們怎么進(jìn)來了!”
青雉驚叫道,話音剛落,又趕緊捂住嘴,神色緊張的看著諸人。
“無須害怕,他們看不見我們,也聽不著我們說話?!?p> 舉院外,轟鳴之聲停歇,那兩道白芒也已經(jīng)消散,看了看桌上的試卷,曹允長長的舒了口氣。
又等了片刻,見那白光還未回來,廳中諸人才緩過勁兒來。
此時,方才經(jīng)歷了一翻驚懼,更是無人再配合曹允表演。
曹允自也知道,況且連番異相,未免夜長夢多,也只能自己親自上場,快刀斬亂麻了,原本就已經(jīng)訂好座次,只需填上姓名便是。
“第一名,首舉,張聞?!?p> 曹允喊了一句,見諸人都不言語,眼中盡是催促,只能提筆,蘸了蘸硯臺中的朱砂,向榜單中填去。
一筆落下,真要連著將個張字寫完,曹允發(fā)現(xiàn),那前邊書寫的筆畫正在逐漸消失。
等個張字寫完再看,那榜單上依舊還是一片空白。
“這……”
曹允驚駭,手中毛筆突然掉落,其余閱卷官趕忙圍了上來。
“曹大人,怎么了?”
“我無事,你們且去看榜單。”曹允頹然的揮揮手。
眾人目光一起向榜單看去,只見其上,依舊空白一片。明明州令是落筆的呀!
“難道,真有文曲星君?”
有人長長的吸了口涼氣,不自覺的說將出來,引得閱卷官們議論紛紛。
“我就不信,干脆此次不掛榜單,只著差役于大門外口訴,看那所謂的文曲星君能如何,”
一個閱卷官站了出來,猶自不服氣的說道。
“哎呀,你可別瞎說!”
有人連忙阻攔,就在此時,忽然又有人忽然驚恐的尖聲叫道:“看,看試卷!”
曹允連忙看去,只見一張張試卷上的墨跡仿佛受了潮,變得逐漸濕潤起來,其間筆畫逐漸消散,最后只剩下一片散開的淡墨鋪成在上,哪里還有字跡可見。
“快,快叫謄卷的,重新寫,重新寫!”
曹允面色蒼白,幾步跨上前去,爬在桌上,已是歇斯底里。
“大人,大人吶,便是重新謄寫,莫說時間,怕不還得重蹈覆轍呀!何況,即便沒了變化,這榜,他也填不下去啊!”
曹允聽完,只覺得渾身被抽空了力氣,一下癱坐在椅子上,什么功名利祿,現(xiàn)在都成了虛幻泡影,更可怕的是,他還得面對朝堂,地方同僚的責(zé)難,同時還有此間鄉(xiāng)紳的攻訐。這路,難走了啊!
“你們看著辦吧!”
曹允心灰意冷,無力的揮了揮手。一群閱卷官相互看了看,他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就在此時,一群謄卷之人匆匆趕來,卻是因為曹允方才大喊,驚動了守在門口的小吏,便直接去叫了,一群閱卷官雖阻止了曹允,但也是心慌意亂,并無人阻止。
“唉,他們……有了,有了!”
一個官員突然一聲大叫,興奮起來。幾步竄上前去。
“爾等謄寫卷文,其中出彩者,可還有些印象?”
須知這些謄寫之人,也是讀書人,欣賞能力自還是有的,每當(dāng)謄寫到好文,難免也會稱贊兩聲。
“回大人,雖不能記得全文,但些許出挑的句段,還是有印象的?!?p> 這官員點點頭,那好,你們跟我來。
一大群人,浩浩蕩蕩的跟在這官員身后,向閱卷的案房走去。其他官員本是六神無主,如今見了有人出頭,也跟了上去。
須知謄寫之人,比起閱卷官來,多了數(shù)倍,謄寫之卷,每人不過百份之?dāng)?shù)。雖然打亂,用的又是相同的筆法,但到底有些自己的書寫習(xí)慣獨特,很好辨認(rèn)。
“將你們謄寫,還覺得出挑的文章找出來。我等便在此等候?!?p> 那官員指了指雜亂的案頭,同一群謄寫之人說道。
一群謄寫之人趕緊各自散開,幾人一張書案,開始尋找起來。兩個時辰的時間,一百多份試卷送到這官員手中。
“大人,就找到這些,還有些出挑的,卻不見了?!?p> 在場的官員自是心知肚明,揮了揮手?!靶量嗔?,你們下去吧!”
“是!”
等一群謄卷者退下,這官員看了看天,已然微微發(fā)亮。
“諸位,時間已經(jīng)來不及了,快快看了,定奪人數(shù)吧!”
說著,也不細(xì)數(shù),只將手中的卷紙隨意幾份抽出,剩下的放到身前書桌之上。徑直往一旁走去。
其余官員見了,也各自抽了一些。找個明亮的地方,仔細(xì)的看了起來。
又是一個時辰,天色已經(jīng)大量,七十多份試卷,重新匯聚到那領(lǐng)頭的官員手中,簡單交流片刻,已經(jīng)重新定下座次。此時也顧不得討論,匆匆走向大廳。
此時曹允依舊雙目無神,呆呆的坐在椅子之上。
“大人,重新選好的試卷,您看要不要……”
“你們自己來寫?!?p> 那官員又看了看天色,聽著舉院外已經(jīng)傳來嘈雜的喧嘩之聲,知道此時已不是講究的時候,連忙躬身說道:“那屬下就僭越了!”
說完,將榜單移到身前,用筆蘸了朱砂墨,提起筆,緩緩落下。
“首舉,趙之安?!?p> 幾個大字,墨跡凝而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