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至小月白能笑能跳,能玩能鬧已是四年之后。可由于放養(yǎng)政策,小月白哪里還有官宦小姐的樣子,上樹掏鳥蛋,下河摸魚蝦,忽略掉時有時無的風(fēng)寒體弱,這娃娃現(xiàn)在就是生龍活虎一禍害。
府容夫婦倆愈發(fā)覺得小月白是時候回府收心斂性讀讀書了,如此天性,夫婦兩人都怕日后是要管不住。
這不回府沒幾天,小月白便鬧著要回老宅,打翻了數(shù)只飯碗茶幾,被府容夫人一狠心直接給丟柴房里去了。誰知當(dāng)夜這小禍害就發(fā)了高燒。連忙煎了藥,結(jié)果煎了藥也喂不進去。這月白丫頭死活不肯喝。最后還是趁著她燒的迷迷糊糊不知來者何人之時才灌下去兩小碗。
溫式夫婦思來想去,還是將太姥姥從老宅給請了過來。本想將林氏姥姥一同接過來,可她傷心焦急得厲害,被太姥姥給攔在老宅了。好在,小月白也黏她黏得很。
“我的兒,你何苦呢?這溫府本就是你母家,你爹娘在的地方,何苦嚷嚷著要跟太姥姥回去呢?”
“我不要呆在這!我要回家!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你心里跟明鏡似的,這就是你的家啊……是不是他們對你太嚴(yán)格了?想讓你一下子就變得跟你大姐那樣?”
小月白搖搖頭,蜷在太姥姥的懷里賭氣。
“才不是,我不喜歡這里!”
那八成就是如此了,太姥姥微微笑,又問她:“為何?”
“啥都沒有,到處都是高高的墻,這也不讓干那也不讓碰,一點也不好!我一點也不喜歡這里!太姥姥帶我走吧!”
“帶你回家是不可能了。我的兒,你父親是個好府容,名聲在外,又兢兢業(yè)業(yè)為國為民苦干了多年,不升官是不可能的。我猜著八成是到云州府里做大官了。到時候你呢?還要呆在鄉(xiāng)下跟我在一起嗎?不隨著你父親去住在大地方嗎?你不是一直嚷嚷著說要去看畫本子里京都嗎?說不定再過幾年,你父親能得朝廷賞識,舉家搬到京都里去呢?!?p> 太老夫人拍著小月白的肩頭,嘆著氣邊搖頭邊說著:
“兒啊,我知你還小,聽不懂我的話,但要叫太姥姥說啊你得出去跟著你爹娘。畢竟你是他倆的姑娘,是這里府容的千金。你父親是個有前途的官,跟著他比跟著我好太多了……”
“可我不喜歡這里。”
“我知你不喜歡,但你要習(xí)慣。你長姐生來就住在這種地方,也沒見她多喜歡。她只是習(xí)慣了?!?p> “姥姥怎么沒來?我要姥姥!我要姥姥!”
“你姥姥病了,過不來,在老宅躺著呢。放心,有人照顧著她呢。你呢,現(xiàn)在就是把病養(yǎng)好。來,把藥喝了?!?p> “不喝,難喝死了!”
“難喝才有用嘛!良藥苦口利于病啊!來,張嘴。吃完給你拿蜜棗吃。”
太姥姥放下碗,從懷里掏一包蜜棗來,在桌子上攤開。這還是入秋后釀的第一批呢!
蜜棗紅溜溜的,渾身泛著光。都是黏糯的蜜??!看的溫月白眼都直了,小手端起小碗就干了。
一碗藥下肚,苦得她小臉裂成四瓣。太姥姥嗔怪她“猴屁股臉,貪吃鬼的嘴!”
“你啊,可別看你姥姥心疼就嚷著跟她回去。她啊就是小時候沒出去見過世面,被饑荒給嚇破了膽兒啊?!?p> 太姥姥叭啦叭啦講了一堆,她自然沒聽懂,不過吃貨天性的她過濾掉重要訊息后凝聚的一句話便是:跟著她爹有錢途!有肉吃!
這點利害關(guān)系她還是懂的。她可是一歲半連走路都不利索就會使筷子扒拉飯菜的神童啊!
所以自那一夜談話結(jié)束,小月白便心甘情愿做起了爹娘的舔狗。這一舔,便是舔了兩年。
時年三十八,溫釗仁榮升云州左副司馬,舉家遷至云州州府所在地祝陵。
這一年,大夫人李氏于秋末冬初生了個龍鳳胎,哥哥喚作乾元,妹妹喚作繾綣,大房的腰桿也終于硬了起來。也是這一年,小月白六歲未至乳臭未干一毛丫頭,而蘭若已是裊裊婷婷豆蔻少女。
月白心羨之余不免多了幾分嫉妒,多半也是被姨母家的女兒唐思柔拿扇子給搖出來的??v然小月白知道親姐妹之間最不該有嫌隙,她還是心下偷偷嫉妒了一丟丟。誰讓她阿姊姐姐如此優(yōu)秀呢。
只是,她把一切都想簡單了。嫌隙的種子一旦種下,經(jīng)有心人一栽培,惡果可是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