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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鸞吟

第三章 青梅竹馬

孤鸞吟 張?jiān)u微 4360 2020-02-24 00:38:15

  桑禮捋順了柳如煙耳邊垂落的發(fā),說道:“為夫不才,讓夫人受委屈了?!?p>  柳如煙啟唇道:“我的命本就是平白撿來了,受點(diǎn)委屈能如何,你與我,不過都是撿了別人的命罷了,回家吧?!?p>  聽她這樣說,沈玨時(shí)撇過臉,不忍看她,桑禮倒是做足了禮數(shù),像靡國公拜別之后,又對著沈玨時(shí)拜別。

  “丞相大人,下官告退?!?p>  一聲丞相,將舊日情分,悉數(shù)抹去。

  待桑禮走后,靡國公冷哼一聲,說道:“沈小子,你這心,做情義之人,夠,入朝為官,不夠?!?p>  說罷,揮手招呼了自己的兩個孫兒,看樣子也準(zhǔn)備離開了。

  “國公爺方才所說是真是假?”

  靡國公撫著胡子,斜睨了沈玨時(shí)一眼,說道:“是或不是,皆在你心,你素日與桑家兄弟交好,最是清楚,可別被花言巧語蒙了心智,害了身邊人才好?!?p>  說罷,意味深長地看了沈柔與曲婉瑩一眼。

  沈玨時(shí)立馬屈身大拜:“謝國公爺提點(diǎn)。”

  見沈玨時(shí)聽進(jìn)去了自己的話,靡國公也滿意地笑了一下,看著還在呆愣站著的靡燼和繞在沈柔身邊不肯離開的靡黎,立馬又開始吹胡子瞪眼起來。

  “傻小子,還不快走?功課還未溫習(xí),也不擔(dān)心未來的妻家笑話!”

  一聽這話,靡黎立馬端端正正向沈玨時(shí)夫婦二人行了禮,說道:“黎還有功課要溫習(xí),叔叔嬸嬸顧好身體,黎等改日再來?!?p>  靡燼的小臉還是崩的緊緊的,行完禮只說:“燼先告退?!?p>  果不其然,又換來靡國公一聲恨鐵不成鋼的冷哼。

  曲婉瑩笑著目送三人離去之后,立馬就變了臉色,沈玨時(shí)輕聲喚了一聲:“夫人?!?p>  沈柔的情緒已經(jīng)恢復(fù)了正常,曲婉瑩現(xiàn)在卻是沒有一丁點(diǎn)的好臉色:“方才怎的沒有想起夫人,現(xiàn)在倒是記起來了?”

  沈玨時(shí)賠著笑說道:“為夫心里是時(shí)刻都記著夫人的?!?p>  曲婉瑩冷哼一聲,對沈玨時(shí)的情話不為所動。

  “你記著我,卻還是更牽掛你那妹妹吧?”

  聽曲婉瑩說這話,沈玨時(shí)面上一囧,說道:“總歸是歉疚更多?!?p>  聽他說這話,曲婉瑩的火氣又大了幾分。

  “你歉疚她,那我何須歉疚她?柔和又何須歉疚她?你有妹妹,我也有!若不是她拽著姐姐撲蝶,我姐姐也不至于為了護(hù)她摔下山崖慘死,該歉疚的是她,不是我們!”

  沈玨時(shí)看著自己的愛妻,知道此時(shí)不該火上澆油,卻還是說道:“她已經(jīng)受過罪了,被父親逐出家門,父親也因?yàn)闅饧惫バ?,沒多久便離世了,這些你都是知道的?!?p>  聽到這里,曲婉瑩面上越發(fā)冷了起來。

  “確定不是過繼到柳家,而是逐出家門的嗎?若是讓我姐姐將她推下去,死的是她,而不是姐姐,我也愿意我姐姐被逐出家門,只要她好好活著就好。”

  沈玨時(shí)嘆了一口氣,將抱著沈柔的妻子攬入懷中,寬慰道:“我知道你難過,如煙當(dāng)時(shí)并未推你姐姐,都是女孩家玩鬧,一時(shí)不慎,才……”

  話未說完,曲婉瑩就用力將沈玨時(shí)推開,看沈玨時(shí)的眼神,也是滿臉的失望。

  “一時(shí)不慎,呵呵,姓沈的虧你也能信?今日那姓柳的還碰了柔兒,若是柔兒出了什么事情,還請你賜一紙休書給我,好讓柔兒能免遭毒手,平安長大!”

  聽到這里,沈柔就差沒拍手稱贊了,現(xiàn)在要是能說話,就只想說“自己娘親,就是霸氣!”

  可還沒等自己樂呵多久,就像是應(yīng)曲婉瑩的話語一般,沈柔就感覺自己渾身不對勁了。

  沈柔只感覺自己渾身開始發(fā)冷,眼睛怎么樣也整不開,腦袋混沌成一片,內(nèi)臟好像要被燒透一般,意識彌留之際,就只聽到自家娘親的一聲大喊:“姓沈的,還不快去找大夫?要是柔兒出了什么事,我也要將那柳如煙母二人全都打殺了去!”

  沈玨時(shí)理虧,此刻也曉得不能再多說些什么,差了下人去叫大夫,又感覺不放心,讓小廝抬了轎子,去宮中請?zhí)t(yī)。

  曲婉瑩摸著沈柔的身子,只感覺滾燙地灼人的手,就聽見貼身的丫鬟說道:“夫人,少爺下學(xué)回來了,這方吵著要見小姐呢?!?p>  曲婉瑩抹了把眼淚,說道:“你去告訴少爺,乖乖在屋里頭做功課,等功課學(xué)好了,才能見妹妹?!?p>  丫鬟答應(yīng)一聲下去了,看著混沌不知事的沈柔,曲婉瑩心里是滿滿的自責(zé)與懊悔,正在焦急時(shí)刻,府里的郎中背著藥箱一路小跑著過來了。

  曲婉瑩連忙讓出位置,讓郎中診斷。

  郎中將沈柔已經(jīng)長出的碎發(fā)撥開,額上已經(jīng)隱隱約約出現(xiàn)了一片小紅點(diǎn),嘆了一口氣道:“怕是出天花了?!?p>  “怎的會無緣無故突然就生出天花呢,上午還好好的。”

  郎中將藥箱放在桌上,寬慰道:“夫人莫要擔(dān)憂,天花是每個人都要出的,不過是時(shí)間早晚的?!?p>  曲婉瑩這才稍微安了一下心,又看見郎中面露難色,便開口詢問道:“大夫,可是還有其他什么問題?”

  郎中猶疑許久,才說道:“按理我是不該多嘴的,可夫人良善,對我又有大恩,我就直言了?!?p>  曲婉瑩點(diǎn)點(diǎn)頭,道:“但說無妨?!?p>  郎中又看了一眼沈柔,說道:“這天花來的實(shí)在是蹊蹺,倒像是被傳染的?!?p>  聽到這里,曲婉瑩猛地想起來今日那柳如煙的動作,又問了郎中一句:“這天花,是怎么傳染上的?”

  郎中面上也有些疑惑,想了一會,說道:“除了去年令郎出過天花,府上也再無人出,該扔的物件夫人都差人扔了嗎?”

  曲婉瑩怕不確定,對著旁邊的丫鬟問道:“若水,可都處理干凈了嗎?”

  聽到夫人喚她,若水連忙答道:“都是處理干凈的,奴婢親眼在旁邊看著的,都是按照江大夫的話焚燒干凈的?!?p>  這樣一說,郎中面上的狐疑之色更重,又問道:“小姐今日可是接觸了什么人?”

  曲婉瑩問他:“接觸會傳染天花嗎?”

  郎中點(diǎn)點(diǎn)頭,肯定了曲婉瑩的問話,就詳細(xì)解釋道:“小姐現(xiàn)在還未出過天花,是會傳染的?!?p>  曲婉瑩美目一冷,氣勢瞬間凌厲了起來,對著大夫說道:“那煩勞大夫診治了,就開個方子吧,今日之事,還請大夫先不要聲張,我們?nèi)蘸笤僮龃蛩??!?p>  郎中也是個精明人物,點(diǎn)頭應(yīng)道:“夫人但且放心。”

  兩人這邊剛說完,門后就嘆出個小腦袋,后頭還能隱約聽到丫鬟的叫嚷:“少爺少爺,您別進(jìn)去,小姐不得空呢?!?p>  一見沈浪來了,若水連忙過去,不敢訓(xùn)斥沈浪,冷著臉看著后面的丫鬟,問道:“綠葉,怎么回事?”

  丫鬟絞著衣襟,怯懦道:“少爺下學(xué)了就要見小姐,攔都攔不住?!?p>  若水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蹲下去乖哄沈浪。

  “小姐現(xiàn)在睡了,少爺要不然晚點(diǎn)再過來?!?p>  沈浪扒著門框不松手,死活就是一句話:“我不,我就要看妹妹?!?p>  曲婉瑩有些無奈,出聲乖哄著沈浪。

  “浪兒乖,妹妹已經(jīng)睡覺了,浪兒進(jìn)來是會吵醒妹妹的。”

  沈浪抓著門框思索了一會,曲婉瑩以為他要放棄了,誰知道沈浪又說道:“那我悄悄的,就看看妹妹,不出聲好不好?”

  沈浪一撒嬌,曲婉瑩就沒折了,那濕漉漉的大眼睛看著自己,只感覺心都要化了,只能看向大夫。

  郎中了然笑了一下,方子也寫好了,將筆墨收了去,說道:“這個無妨,令郎已是出過天花,不會傳染,不過,每天的衣物最好清理焚燒,免得去學(xué)堂給別的人傳染了去?!?p>  曲婉瑩這才放下心,無奈地對著門口說道:“進(jìn)來吧?!?p>  沈浪剛想歡呼一聲,又想起妹妹已經(jīng)睡覺了,像只耗子似的輕悄悄走了進(jìn)來,低聲問道:“娘親,我能去看看妹妹嗎?”

  曲婉瑩無奈地點(diǎn)頭,若水用手指戳了戳綠葉的額頭,走到大夫跟前端詳起了方子,郎中微微一笑道:“與之前少爺?shù)姆阶右粯??!?p>  若水臉色有些微紅,輕聲說道:“那便是我熟悉的了?!?p>  若水下去煎藥,曲婉瑩將郎中送走之后,沈玨時(shí)才帶著太醫(yī)匆匆而來。

  曲婉瑩冷著臉,沈浪摸了摸沈柔的額頭,扁著嘴問她:“娘親,妹妹額頭好燙?!?p>  因?yàn)樯蚶顺鲞^天花,曲婉瑩已經(jīng)有了經(jīng)驗(yàn),沒有什么著急忙慌,不疾不徐讓太醫(yī)診治一般,與郎中一致無二的結(jié)論,卻是沒有說這天花來的蹊蹺。

  倒是沈玨時(shí)面上輕松了許多,長長舒了一口氣。

  曲婉瑩始終沒有再看沈玨時(shí)一眼,讓綠葉用冷水浸濕毛巾,敷在了沈柔頭上。

  “娘親,妹妹是生病了嗎?”

  沈浪問著話,小手拿著濕毛巾的一角,生怕毛巾掉下去。

  曲婉瑩看沈浪可人模樣,刮了刮沈浪的鼻頭,說道:“對啊,浪兒要好好照顧妹妹,妹妹就會很快好起來的。”

  看見沈浪鎮(zhèn)重地點(diǎn)了一下腦袋,曲婉瑩微微一笑,對著沈玨時(shí)的時(shí)候,又是一臉的冷意。

  沈玨時(shí)將太醫(yī)送出去寒暄了幾句,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沈柔的屋子已經(jīng)掌了燈,沈浪抱著沈柔,臉貼著臉已經(jīng)睡了過去,曲婉瑩在小凳上守著。

  沈玨時(shí)將身上的披風(fēng)解下來,披在了曲婉瑩身上,說道:“夫人去歇一會兒,為夫守著。”

  曲婉瑩沒搭理他。

  沈玨時(shí)不氣餒,又給曲婉瑩揉上了肩,繼續(xù)哄著:“娘子大人就莫要跟草民一般見識了。”

  曲婉瑩冷哼一聲,正待說話,就聽見沈柔的哭聲。

  先是小聲的啜泣,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后面哭聲越來越大,竟有些像是哀鳴。

  沈柔總是在夢里走不出來,前世的各種人物,都圍成了一個圈,自己就站在最中央,面前是鮮血?dú)堉?,還有桑采放大的笑臉,她又聽到桑采說話了。

  “我的好姐姐,自己骨肉的味道怎么樣?”

  又聽見靡燼在說話。

  “就你也配進(jìn)采小姐的身?”

  各種謾罵嘲弄聲不絕于耳,沈柔模糊間又看見粉色宮裝的小女孩,手里端著一杯酒,顏色腥紅,親眼看著笑得一臉慈愛的姑姑一飲而盡,又聽見姑姑說:“柔兒快走,別讓別人發(fā)現(xiàn),快走?!?p>  “妹妹,妹妹不怕,哥哥在這?!?p>  沈柔聽見耳邊的聲音越來越軟糯,身體也不由跟著這個聲音松懈了下來,不久,便是沉沉地睡了過去。

  沈柔得病的蹊蹺,曲婉瑩未跟沈玨時(shí)說,態(tài)度卻明顯是冰冷了下來,沈玨時(shí)也自知理虧,一直放下身段討好。

  一晃子,五年就過去了,又是陽春三月,綠柳拂春,街上賣頭繩的貨郎也起了個大早,可了勁的叫嚷。

  “哥哥,你將我放下來,我能走?!?p>  沈柔雖說身體只有六歲,心里卻是活了半輩子的人了,讓沈浪一直不撒手抱在懷里,感覺不得勁。

  沈浪聽罷,又將抱著沈柔的胳膊緊了緊,再看眉眼,已經(jīng)可以瞥見日后風(fēng)采照人了。

  只見沈浪搖搖腦袋,義正言辭道:“我若不抱著,一會兒靡黎那小子又該與我搶妹妹了。”

  沈柔一時(shí)被憋的沒有話說,只能將夫子拉出來做遮擋:“一會兒到了學(xué)堂,夫子會說我嬌氣的?!?p>  聽沈柔這樣一說,沈浪卻是滿臉的不在乎。

  “女孩家本就該嬌氣一些,不能再讓你被靡黎那小子搶走了?!?p>  沈浪說這話,就能看出來是被靡黎搶妹妹搶怕了,搶妹子搶不過這都不算什么,讓他生氣的是,那靡燼也要來參一腳,靡黎兄弟二人自幼習(xí)武,而自己父親一心就想讓自己讀圣賢書,連教習(xí)武學(xué)的師父,都找的那些只會些三腳貓功夫的,干架,完全干不過啊。

  正惆悵著,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靡黎過來,還能看見靡黎臉上一亮的小表情和那加了速的步子。

  沈浪二話沒說,抱著沈柔就開始跑,胳膊上還掛著兩個書籃亂晃悠。

  可惜,沒等他跑多遠(yuǎn),后領(lǐng)子就讓靡黎和靡燼二人聯(lián)合拽住,腳下跑的再用力,也跑不動。

  靡燼還是冷著臉不說話,默默地給自己弟弟拽住沈浪,靡黎則是笑嘻嘻地繞到沈浪前面,笑的一臉甜意:“柔妹妹,好巧啊,我們一起去學(xué)堂吧?!?p>  一邊說著,一邊動手就準(zhǔn)備將沈柔從沈浪懷里搶過來,沈浪手上使著勁兒,就是不愿意放開。

  靡黎努力未果,又義正言辭地對著沈浪說道:“男女授受不親,沈兄你也老大不小了,將柔妹妹放下來吧,讓夫子見著了多不好?!?p>  沈浪才不管靡黎說了什么,梗著脖頸說道:“我到學(xué)堂門口就放,不讓夫子看到?!?p>  沈柔老實(shí)趴在沈浪的懷里,兩條小短腿輕輕地晃蕩,她可還記得前幾日自己在靡黎來時(shí)掙脫了沈浪的懷抱,給沈浪男人的自尊心造成了多大的打擊。

  靡黎看沈柔不主動下來,又看沈浪不愿意放,微微一笑,對著靡燼說道:“弟不才,請兄長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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