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城豈能見此?
沈家不懂急流勇退,才招致如此災(zāi)禍。而靡國公,本應(yīng)當(dāng)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卻在太皇太后薨逝以后,拿出一份遺旨逼皇帝就范,讓他封沈自如的兒子為丞相,豈能沒有今日?
說到底,沈柔如今的境地,沈、靡兩家雖然冤枉,但也有咎由自取之意。
姚甚自己對這些事情看得明白,他心里通透清楚,不認(rèn)為沈、靡絕對忠良就沒有錯,能盡忠盡職固然是好,但是,他們的立場與掌管整個朝綱的皇帝的立場已經(jīng)激烈相沖。
皇帝為了避免二皇子登基之時,朝局崩解,只能鋌而走險,用這些陰險的爛招來維持皇帝的絕對權(quán)威。
姚甚不想插手。
畢竟他已是前朝人了,留在京城,只是為了沈?qū)幎选?p> 黑衣人仍堅持著不肯走,姚甚也沒有理會他,又回到了自己的書房里,寫字畫畫。
他每日清晨都會打理自己的院子,打理完了以后,招貓逗狗,喂這些小東西吃過東西以后,才去廚房給自己煮點東西吃。
到了下午,就一個人獨自待在書房里,喝點茶,寫字,畫畫。
他不是愛酒之人,雖然相信酒入愁腸而文思雋永,但他并非文人,不喜歡用自己的不幸來換取那些旖旎的詩句。
他所有的情思,都在茶盞之中,墨筆之間,丹青交錯里,一點點流瀉。
但是今日,黑衣人的到來雖然沒有動到他的惻隱之心,但是他言語之間,總是一個沈字。
實在亂心之至。
沈自如早已死去,沈玨時又浪跡天涯,還有那個不知所蹤的沈浪,寄人籬下的沈柔確實是沈?qū)幬ㄒ坏挠H人了。
他背靠著桌子,望著墻上,被素絹遮擋著的那幅舊畫。
幾十年來,這幅畫便一直在此處,從未移動過。即便他與紹王妃結(jié)婚數(shù)十年,紹王妃也從未來過他的書房,從未見過這幅畫。
姚甚無力地靠著桌子,看著墻上的沈?qū)?,心亂如麻。他心底非常清楚,沈柔的死,一定會在沈?qū)幠穷w千瘡百孔的心上,多添幾道傷痕的。
他為了沈?qū)帲呀?jīng)打破了自己不干涉朝局的原則,利用自己的外甥女的身份,進(jìn)宮去保護(hù)沈?qū)?。如今,黑衣人所求,其實要他破自己第二道原則,那就是利用自己的江湖勢力去滿足自己的私心。
為了一個沈?qū)?,他連破兩道原則。
已經(jīng)沒有對錯,沒有立場,沒有原則了是么?自己活在這個世上究竟還有什么意義?他沒有母親那樣運籌帷幄的能力,能掌控朝局,平衡朝中各族勢力,但是他不是廢物,不是軟蛋,他對朝局自有一股影響力。
他每一步,都可能斷送如今的江山。
為了一個沈?qū)帯?p> 為了一個沈?qū)帯?p> 就為了一個沈?qū)帯?p> 黑衣人待了許久,直至天將昏黑之時,想到桑府之中還有一個隨時可能差遣自己的桑禮,便當(dāng)即決定要和姚甚告辭。
他走到了姚甚的書房門前,半跪下來,道,“王爺,屬下還有事情,必須離開了?!?p> 姚甚許久沒有回答,他想著應(yīng)該是知道了,于是他便起身準(zhǔn)備離開。
這時候,姚甚書房的門打開了。
黑衣人回頭看見了姚甚,便又半跪下來,喚道,“王爺?!?p> 姚甚拿了一塊黑鐵牌,遞給了他,道,“用這個去靈木山,請靈姑。來日如果本王聽見任何有關(guān)靈木巫醫(yī)族的傳聞,先殺靈姑,再滅唐氏,還有你?!?p> 黑衣人一愣,低頭接過黑鐵牌,應(yīng)了一句是。
正當(dāng)他要離開的時候,姚甚又交代了一句,“如果靈姑和唐氏能救沈柔,便救。救不活不必勉強(qiáng),若是讓本王知道你們擅自用靈木禁錄中的藥、醫(yī)、巫,靈木族就要按照在本王面前發(fā)過的誓言,滿族自裁?!?p> 黑衣人沒想到姚甚雖然和緩了態(tài)度,但是對待靈木巫醫(yī)族,仍舊如此強(qiáng)硬。
果然還是因為這世間許多事物,本就不應(yīng)該存在么?
“是?!?p> 黑衣人得了姚甚的黑鐵牌,便去了靈木山谷,請來了靈姑為沈柔治病。
但是靈木巫醫(yī)族從來隱居世間,不為人知,自然也就不能讓沈柔、秋雅、新月、遲歸這些不相干的人知道了。
所以,才會讓唐辰借機(jī)買來龍庭山天香閣的蟾蜍安神香,這香確實是極好的安神香,不僅能夠讓病重的沈柔好好安睡,也能夠讓這幾個陪著她的人,一并安睡。
等到黑衣人、唐辰扶著靈姑進(jìn)來的時候,秋雅等人已經(jīng)不能發(fā)現(xiàn)了。而桑府里的人,也一樣被黑衣人用了蟾蜍安神香,睡得死死的,根本沒有人能夠發(fā)現(xiàn)靈姑來過。
唐辰扶著靈姑走到了沈柔的床邊,一邊告訴靈姑沈柔的病情。
靈姑聽著,心里算是有些底了,之后,她將沈柔的手從被子里撈了出來,按在她的脈搏上,半晌之后,他看向了唐辰。
唐辰立即道,“病我可以治,也可以養(yǎng),但是這種靈肉之癥,非我所學(xué)。”
靈姑點了點頭,道,“確實是靈肉之癥?!?p> 黑衣人道,“靈姑,她可有救?”
靈姑道,“有救?!?p> 隨后,靈姑從自己袖中取出了兩個銅鈴,交給了黑衣人,道,“你把這兩個銅鈴掛到門口去?!?p> 黑衣人接過了銅鈴,便往外去。
之后,靈姑脫下了自己的藍(lán)衫,撕成了一條一條的,放在了桌子上,將自己的手指咬破,在藍(lán)紗上寫著什么東西。
唐辰問道,“靈姑,我做什么?”
靈姑道,“我將這些布符蓋上去,你用金針穿過布符,將她身體經(jīng)脈、重要穴位封住?!?p> 唐辰道,“是?!?p> 隨后,靈姑將布符用奇怪的排列方式,蓋在了沈柔的身上,唐辰隨即取穴扎針。
此時,站在門外的黑衣人頓覺陰風(fēng)陣陣,心里有著一些不好的預(yù)感。尤其擔(dān)心被自己關(guān)在地牢里的那家伙會不會怎么樣。
現(xiàn)在雖然很想回去看看,但是自己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王爺,要保護(hù)靈姑不被世人知曉。
他若是離開,一旦出現(xiàn)了紕漏,王爺一定會處死靈姑和唐辰,甚至連沈柔的性命都不會留下。
他不能賭王爺對沈?qū)幍母星榕c這天下間的太平的取舍。
這是最愚蠢的行為。
之后,黑衣人一直在外面焦灼地等著靈姑和唐辰,突然,靈姑讓他掛在門外的那對銅鈴發(fā)出了很奇怪的聲音,當(dāng)他細(xì)心去看的時候,銅鈴已經(jīng)碎裂,成了好幾瓣落在地上。
黑衣人覺得非常奇怪,開始變得十分警惕。
這時候,唐辰扶著靈姑從沈柔的房里走了出來,對黑衣人道,“沒事,你把這些碎銅片撿起來,熔掉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