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柔皺緊了眉頭,一直盯著黑衣人,他滿臉的胡渣子,她根本不敢認,只能試探性地出聲道,“哥哥?”
這聲哥哥不僅對沈柔來說恍若隔世,對沈浪來說,亦如是。
沈浪的笑漸漸地就僵硬了,他吞了吞口水,半晌說不出話來,只能仰起頭,讓眼淚往眼睛里流。
沈柔已然確定,眼前這個帶著胡渣,一身武藝的漢子,就是她的親哥哥。
前世因為弱小而慘死于刀下的沈浪。
今生,上山學藝躲過家門禍的沈浪,沈家最后的香火。
“哥哥!”沈柔輕聲喊道,隨后撲進了沈浪的懷里。
她緊緊地抱著他,哭得梨花帶雨。
他還活著,自己就還有血濃于水的家人。他活著便好,像現(xiàn)在這樣,有武功傍身,誰也不能輕易加害。
真好。
“柔兒?!鄙蚶吮е约哼@個久違的妹妹,亦頗為動容。
他辭別師傅的時候,師傅百般無奈地告訴了他,爹娘已經死去了的消息。他十分震驚心痛,獨自將自己鎖在房間里,兩天兩夜都沒有吃飯。
師兄弟們一直敲著他的門,給他送早飯午飯晚飯,甚至是夜宵,最后無可奈何還是請來了師傅。
師傅對他道,男兒當頂天立地。他既然已經學有所成,自當下山。雖然爹娘不在了,但是還有一個弱妹需要他的照顧,還有他那個孤立于朝堂上的姑母,需要他的扶持。
沈浪覺得師傅言之有理,于是出了門,辭別了師傅,下了山,到了京城里。
剛入了京城,便從百姓們的口中,得知了自己那個溫婉賢淑的姑母,日前已經薨逝了。而自己的妹妹,也已經嫁入了靡國公府,成了一個活寡婦,甚至被以“為皇后祈?!钡慕杩趤G到了郊外的尼姑庵。
沈浪雖深痛于姑母的去世,但妹妹尚在,他便就此尋來。
只是,路上遇見了一個老樵夫,他向老樵夫問路之時,老樵夫十分為難地告訴了他渡厄庵的方向。
沈浪謝過以后,正要離開,那老樵夫拉住他,竟問他能不能不去渡厄庵。
他十分詫異。
后來被老樵夫邀到了河邊,老樵夫說,他們住在附近的人,都知道那渡厄庵并非供養(yǎng)佛祖菩薩的圣潔之地,而是被邪魔侵占了的廟庵,十分詭異。
沈浪是不信這些的,便說他迷信鬼神之說。
那老樵夫怕他不聽勸,便道,“你雖不信邪魔鬼怪害人,那你總知道人心之惡吧?那尼姑庵里的人,往日我也曾給她們送過柴火,起初覺得她們挺和藹慈面的,后來愈發(fā)覺得她們透著一股子滲人的冷意。我因害怕,就不再給他們送柴火了。”
這話,讓沈浪的表情有些猶豫了。
老樵夫認為,他應當是聽進去了,便趁熱打鐵道,“小伙子,你還年輕,我實在不忍心你遭惡人之手,才要這般提醒你莫去的。這若是我自己一個人覺得,我倒是會想,我老頭子不中用了,成日東想西想的??墒?,我們村里不少人都覺得,那個渡厄庵十分古怪,鮮少人敢去的。”
沈浪拜謝過了老樵夫,道,“多謝老先生提醒,我定會注意的。”
老樵夫擺了擺手,道,“什么老先生,我就是個砍柴的糟老頭子,哪里擔待得起。小伙子,若是我說的話,你愿意聽就聽了去,不愿意聽,就換個耳朵出來,”
說著,老樵夫便又背起了自己的柴,“反正我老頭子,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是了……”
這話還說著呢,老樵夫就往自己村子的方向走了,也不再來看沈浪是否“執(zhí)迷不悟”地要去渡厄庵送死。
沈浪確實不相信什么鬼神,但他相信這老樵夫說的,渡厄庵里有古怪。
于是,他便沒有明著進渡厄庵,而是一直在外面觀察著,后來還將自己扮成了一個村民,在香客最多的時候,混了進去,看見了沈柔。
進完香以后,為了避免被渡厄庵里的人察覺,他便又跟著香客們出了庵門。
在夜里的時候,換了一身黑衣,潛入了渡厄庵里要給沈柔送信。
用兩片薄的平鏢,將信夾在其中,還刻意將飛鏢掰彎,寓意母親的姓氏“曲”,在與那些尼姑打斗之時,佯裝暗器,射入沈柔的房間里。
在發(fā)現(xiàn)平鏢彎曲的時候,沈柔自己也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母親曲婉瑩的曲字。她感覺這是黑衣人刻意為之,要向她透露自己的身份。
沈浪也確有此意。但他并不完全相信,如此隱秘的意思,沈柔能夠當時意會出來。便在鏢中藏信,想著自己用力射到房間里,碰到東西,斷了以后她就能看見藏在鏢里的信了。
誰知道這鏢這么耐砸,竟然一點事也沒有,反而叫新月陰差陽錯地發(fā)現(xiàn)了鏢中信。
“哥哥,你怎么回來了?”沈柔平復了情緒,問沈浪道。
沈浪道,“我學成下山,師傅把爹娘的事情都告訴我了。我原本心灰意冷,但是想到你孤苦無依,便回到京城,一路尋你到了這里。這幾天,我一直在尼姑庵附近觀察?!?p> 沈柔拉著他坐下,問道,“哥哥可有看出什么門道?”
沈浪只看了一眼那椅子,拉著沈柔的手臂道,“柔兒,我不能多待。我只是要提醒你,小心那些尼姑給你的吃食。這里修行的都是假尼姑。我會待在附近保護你的?!?p> 說完,沈浪聽見了一點聲響,便匆匆離開了。
外面有人來敲門,立春打開了門,只見外面站著一個冷冷的尼姑。
她見立春開了門,便問道,“方才可有什么異樣?”
立春對她這個目中無人的態(tài)度不滿,敞開了門,那尼姑抬眼看了進去。
沈柔正坐在地上,抬著一只手臂,哭得十分可憐。
新月將她手臂的袖子都撕掉了,上面的傷口帶著血,新月一邊說著不疼,一邊用濕毛巾給沈柔擦拭。
尼姑看了一下,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立春將手里的鏢給她看,道,“也不知是誰,從外面射進來了一個鏢,差點把我們郡主殺了。大概是有人蓄謀要害郡主……”
那尼姑看了一眼沈柔還有門上破了的窗紙,就走了。
立春啐了一口,關上了門,對新月道,“新月,你給主子把傷口包好吧?!?p> 新月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