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熙挑眉,看向一旁的另一位左相府公子,咽了口水。
還沒反應(yīng)過來,趙炎早已怒不可遏,一拍桌子朝里吼道:“趙子明,你給我滾出來!”
趙熒渾身一哆嗦,酒灑了一身,這個聲音!糟了…兄長也上來了。
他求救性看向托腮看戲之人,柳承言微抬雙眼眉色溫和,分明在說:去吧……
趙熒目瞪口呆,忍住吼他的沖動。
若是讓兄長知道自己不僅逛青樓,還是同他的死對頭一起…只怕會被打得半死,甚至剝皮抽筋也不一定,他慢慢吞吞移出屏風。
趙炎怒目圓睜,這還得了!
老爺子要是知道,一準以為是自己帶壞了他,趙炎上前幾步揪住他的后頸:“混賬小子,你敢來逛青樓!老爺子要動起手來,你能替我扛幾下?”
誰都沒料到事情是這么個走向,有些猝不及防。
趙熒不服,因后脖頸被人掐著,只得縮成一團悶聲道:“兄長你不也逛青樓嗎?還管我?”
趙炎怒火中燒,一巴掌拍在他后腦上,不屑道:“你個混賬,我可以逛?那是因為我扛揍,就你這身子骨還敢學(xué)我逛青樓?”
趙炎瞧著屏風后還有一人,正往里走去:“我倒是要看看,哪個不知死活的,有本事將本你帶來逛青樓。”
趙熒見勢不對,立馬拖住他:“兄長…兄長…兄長!我知錯了,再也不逛青樓了,咱們這就回府。”
鶯鸞愁眉低聲,適時火上澆油道:“那公子方才說要包下秋歆一夜,現(xiàn)下就要回府,不知這秋歆姑娘……”
趙炎拳頭咯吱作響,橫趙熒一眼:“還敢在這兒同人搶青樓女子,你這膽子是大到翻天啊?!?p> 趙熒偷瞄兄長,臉色鐵青忙道:“不要了…不要了,我們這就回府,馬上回府。”
趙炎提著后脖頸,對裴文熙道了聲:“文熙,今日不陪你了,我先將這混賬捉回去,改日再聚?!迸嵛奈跷⑽㈩h首。
秋歆已換上淺色流蘇緞錦,因方才哭過眼眶泛紅,唇櫻粉嫩不哭不鬧,是個男人都有憐惜之感。
入房便未見屏風另一人言語,裴文熙問道:“趙公子現(xiàn)如今不能與佳人共度春宵,不知屏風后的公子可有意與在下相爭?!?p> 柳承言失笑,屏風隱約顯現(xiàn)他做出‘請’的手勢。
裴文熙放下心,此人應(yīng)不愛多管閑事,轉(zhuǎn)而對鶯鸞道:“這個女子很不錯,不知鶯姑娘可否讓在下將她贖出?”
秋歆不可置信鮫珠頻落,方才緊繃著的心弦略微松下,手中依舊緊握青花玉簪。
鶯鸞再難忍怒,雙手交叉搭在肩上,艷紅丹寇落于指尖輕叩臂杉,冷眼道:“裴將軍難道忘了樓下所言?他父親可是替她簽了終身契約。”
裴文熙也不反駁她,拽起秋歆纖手略微使勁。
哐當…青簪順著手腕落下:“在下也可以不要她,只是如今看來這姑娘倒是個烈性,不知鶯姑娘這般強留,能不能等到她賺足契約金?!?p> 秋歆絕望的看著眼前之人,淡色瞳孔一震,隨之剩下一片荒蕪。
鶯鸞強顏歡笑,竟作了他人弦上之箭,咬牙切齒道:“裴將軍要我做這賠本買賣,是鶯鸞何處得罪了將軍?”
柳承言理了理思緒,心中已有答案,先是雪上加霜,待老者離去再施以援手,心思之細,不單似沙場武夫可比,假以時日恐成大患。
裴文熙從袖中抽出幾張銀票,放在桌上:“在下無意誆騙鶯姑娘,只是瞧著老者不像善茬,我既要贖她,自然是要將麻煩斷個干凈。”
鶯鸞手指按在銀票上,心有不甘,自己忙活半天,竟是替他人做了嫁衣:“將軍既想買她,就不怕此事傳到他父親耳朵,又來攀扯關(guān)系?”
裴文熙早知她有此問道:“所以…今日在下既將她贖出,那么便希望不日這鶯鶯閣,就有她抑郁成疾病逝而亡的消息傳出?!?p> 助人手段雖曲折了些,卻能看出…是個狠人,柳承言有些欣賞。
鶯鸞想至此層,難怪她非要另簽契約書,怡聲道:“那裴將軍可否覺得,這三百兩委實少了些?”
裴文熙默不作聲,唇角抽動心直打鼓,仿佛能聽見血液流動的聲音。
又從懷間摸出一百兩,暗罵道:自己都舍不得再添個小妾,此時竟要花四百兩,還是替下屬買了個老婆…
鶯鸞接過銀兩,心內(nèi)還是不忿,繼而望向里間看戲的公子:“將軍難道不怕公子將此事道出。”
柳承言微微側(cè)首,絲毫不介意鶯鸞將注意引至他這里,反而提起興趣。
裴文熙謙恭道:“依在下看,公子也不是多事之人,況且公子即便說出去,我也可以抵死不認,鶯姑娘不必操心此事,現(xiàn)下需勞鶯姑娘,為在下準備一輛馬車?!?p> 秋歆呆滯轉(zhuǎn)為緘默,沒想到將軍所行都是為救自己。
她卸下心防安慰自己,只要不在青樓,就算將軍把她安置外宅也可以。
柳承言也不反駁,鶯鸞覺得好沒意思:“將軍請隨奴家來…”
至此,也不忘八面玲瓏道:“今日打擾了公子…公子見諒?!鳖I(lǐng)著兩人不慌不忙退出房內(nèi)。
屏風后,柳承言修長玉指銜著杯中酒水,輕輕轉(zhuǎn)動…起身。
常庭拿上披風,往里走去:“公子現(xiàn)在回府?”
柳承言望著那人離去身影,悠然道:“熱鬧還沒看完,不急…”
推開窗戶,柳承言一躍而出輕踏嫩葉青枝,銀白長袍拂過大樹,月光穿過繁枝濃葉,撒下點點星輝。
他停下來以秋葉蔽身,月色淌過墨發(fā),整個人格外溫柔愜意,無半分偷聽窘迫之態(tài)。
樹下馬車已備好,秋歆先行上車。
裴文熙又取出十兩白銀拋給車夫:“將她送到北郡,交給孟朗將軍,就說這是我替他找的媳婦兒。”
簾子猛地掀開,秋歆淚花四濺,難以置信道:“將軍要將我送于他人?”
裴文熙剛花了四百兩正煩悶,有些不悅道:“要么去北郡嫁孟朗,自此便當你那父親是死的;要么就回閣里去…”
秋歆噤若寒蟬愜怯不前,本就不該癡心妄想,指節(jié)因用力過猛而泛白,半響松了簾子,徐徐鉆回到車內(nèi)。
鶯鸞已猜到她會如此,正經(jīng)人家的女子,誰又愿意一雙玉臂千人枕,玉榻之內(nèi)數(shù)人眠?
與回到鶯鶯閣相比,嫁人已算是不幸中的萬幸,鶯鸞欠身道:“既然將軍都已安排妥當,那奴家就先回去了。”
裴文熙躬身謙禮道:“鶯姑娘慢走,在下也要告辭了?!?p> 馬車緩緩遠行,夜深巷靜四下無人,裴文熙伸了個懶腰信步離去。
待人走遠柳承言輕點樹干,枝葉摩擦發(fā)出沙沙聲響。
霍蕭聽他一番描述,確然是個有趣之人,只是法子有些另辟蹊徑,輕聲笑道:“好人做得這樣失敗,只怕也不多見?!?p> 柳承言收了玉簫,細想裴文熙這樣做…其實也算不得好人。
柳承言沒搭理霍蕭,起身往亭外走去:“天色漸晚,殿下早些回宮休息吧?!?p> 霍蕭知他性子素來如此,拾起青棗往嘴里一送,悠悠往側(cè)門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