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問看著何義追上逃跑的十個人,又隔空抓住了跑在最前頭的首領,那人感覺無形的力量抓住了自己的脖子,直接就被抓下馬,何義用力一甩把他丟到了篝火旁邊的樹上,砰的一下就摔斷氣了。
何義處理完所有人,緩步走回,火光又照出了他的輪廓,他回到篝火旁,用樹枝挑起快要熄滅的明火,頭也不回地說:“宋先生不怕我?”
“你說呢?”宋問笑著回答。
秋菱從宋問的身后閃出,皺著眉頭看這狼狽的戰(zhàn)場,她感到有些不適,甚至是厭惡。
宋問走到何義身邊,看他隨著火光搖曳的影子,蹲下來,把劍放在地上,說道。
“何員外別來無恙?”
“嗯?宋先生何出此言,何某不是才見到宋先生嗎?說了這許多話,有些累了,何某先行休息了,晚安,宋先生?!?p> “晚安,何員外?!?p> 何義說著便放平身軀,枕著包袱閉眼睡在了火堆旁邊。宋問無奈,只好等那二位鬼差到來,不多時,陰冷的山風分流開來,昨日的那兩位鬼差趁著夜色姍姍來遲。
“宋先生可是知曉其中緣由?”
“大概知曉,只是為何......”
宋問話語稍停,指向酣睡的何義,不知為何,兩位鬼差來臨之時,何義就沉睡過去了。
“這等九福善鬼,鬼氣爆發(fā)之后,是會有此類癥狀,也是我等氣息被他感應,這才毫無防備地入睡,又或者是宋先生您的氣息太過柔和,這其中原因我兄弟二人也說不好。”
宋問點頭稱是,拱手說道:“既如此,我們師徒二人就不打擾二位辦差了?!?p> “先生慢走!”
兩位鬼差說完,就拿出一根引魂木將迷瞪雙眼的何義送走,看他們走遠了,宋問揮手散出三十朵火焰,燃盡這三十名罪惡之人,如不出他所料,夜巡游已在路上,不出一炷香定會帶鬼差來鎖拿這些惡魂。
招呼秋菱騎上白月,趁著月光皎潔,順幽徑而去,他準備連夜趕路。
秋菱有些沉默,一路上都是低頭隨著白月走路的節(jié)奏起伏身體,宋問以為她暫時想不通,就在一旁耐心勸導。
良久,秋菱才抬頭,含笑看著他,說:“師傅,我感覺清氣充盈,可以沖擊道藏之境,請師尊為我護法?!?p> “好!”
雖然不知她為何急切想突破,但既然內(nèi)心的感覺來了,也不必強行壓抑境界,畢竟那百字真言很是適合納氣固元。
他目視前方,走出好幾十步,尋了一處平坦的地界,就讓秋菱在此打坐,突破境界。
白月百無聊賴,自去一旁修行去了,只有宋問佇立當場,看顧徒兒,他借用外力突破,也不至于小覷道藏之境,畢竟煉化最后一絲填滿竅穴之后,是會產(chǎn)生鏈式反應的,各大竅穴用清氣將經(jīng)脈連接,互通有無,再不是單打獨斗。
平時隱藏在竅穴的清氣,都會抽取一部分補充經(jīng)脈,形似水網(wǎng),無時無刻不在滋潤著經(jīng)脈,為沖入丹田處做準備。
有一盞茶的功夫,宋問感覺周圍的靈氣在慢慢匯入,在體內(nèi)化作清氣,溫和地融入到秋菱的身體。
不一會兒,周圍的靈氣微微一頓,緊接著以更快的速度匯集,秋菱的身體只是出現(xiàn)輕微的顫抖,就平靜下來。
過了有半個時辰,周圍的靈氣逐漸平息,看似完成這水到渠成的過程,就在宋問靜等自家徒兒清醒的時候,剛剛平復下去的靈氣突然暴動起來,一個小型的靈氣旋渦在秋菱頭頂聚形而出。
宋問連忙后退了幾步,驚訝地看著面色平靜的秋菱,想不到自己的徒弟打算,或者說被迫進軍問心境。
靈氣化霧,聚集在秋菱周圍,她瞧得關鍵所在,下意識地張口一吸,那團靈霧全數(shù)被吞沒,在她體內(nèi)游走,本來依著師門口訣要清除自身污垢,可是轉了好幾圈,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油黑之物排除體外,倒是那團靈霧耗損不小。
見此,她也不再糾纏,游走各大竅穴一周天,帶動清氣沖刷而下,到丹壁處,卻不如宋問那樣借助外力勢如破竹地沖破障礙,而是以御水之道,清氣分波次沖刷厚厚的丹壁,她的性格并不是暴烈而勇進的,所以他還是采用了師傅的建議。
以堅韌對堅固,潤物細無聲地去突破這個境界。
內(nèi)天地亮起無數(shù)的光點,源源不斷地補充,以水磨的功夫?qū)⑦@原本考驗修士的心境的過程,變成輕細而漫長的疼痛,看似不如那一瞬間沖破壁障的疼痛猛烈,但卻是將自身陷入長久的折磨里。
每一分丹壁的消減,都像在秋菱身上施加一道電芒,游走全身,宋問看得她無數(shù)次的顫栗,汗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好幾次都不忍心再看,卻始終未有一步向前,這是每位大修士必經(jīng)之路。
成就明照勢必比現(xiàn)在痛苦百倍,提前適應總好過來日倉促應戰(zhàn)。
而他卻沒有此種經(jīng)歷,將來會在真我九境中舉步維艱,他不想自家徒弟也是如此,有他保護道途即可,師門中不應該再出現(xiàn)第二名急功近利者。
此時,秋菱也不知自己用出了何等毅力頂過這仿佛無窮無盡的疼痛,只想著堅持不住就要失去陪伴師傅游歷的資格了,以此為由,激勵自己擋住了渾身酸痛,如同蟻噬的磨難。
索性各大竅穴中的清氣及時分出部分精力,隨著痛感游走全身,那奇異的清涼有效緩解了本來疊加的疼痛感,她和丹壁都如同那海邊的礁石,循環(huán)往復的浪潮不斷沖刷,只看誰更脆弱,誰就會先在磨難中徹底崩潰。
在各處光點即將暗淡之時,那丹壁終于發(fā)出蛋殼脆裂的輕響,清氣慢慢融化了內(nèi)壁,無聲地滋潤脆弱的丹田,陰差陽錯之下,她反而避免了第二波沖擊丹田帶來的苦痛。
宋問在外界中看到秋菱平靜下來,靈氣爭先恐后地開始涌入她體內(nèi),這才將緊繃的心神放松下來,白月不知何時也到了旁邊,安靜地臥在身側,只是深深抓入黃土的爪子早就出賣了他此刻的心情。
宋問輕撫他變回原身的柔順毛發(fā),不言不語,苦難過去了,無需多訴衷腸。
又是半個時辰,秋菱緩緩睜開秀目,鬢角散亂在額前,卻擋不住清水芙蓉般的笑容,她看著遠處的師傅和白月,再也掩蓋不住心中的激動,快速起身,剛想呼喚宋問。
未曾想兩團水汽從口中飄出,像海底的氣泡一般,晃悠著升上天空,她有些愣住了,宋問看著這兩團水汽忽的化作流光沖向天際,眉間一緊,卻不曾說什么,只是展開笑容上前恭喜徒兒連破二重境界。
恭山縣西南馳道
“師傅,那兩團水汽不要緊嗎?”秋菱還是有些顧慮。
“菱兒歡心,師傅以前也是如此,這就是體內(nèi)的污濁之氣罷了,你說是吧,白月?!?p> 悠閑走路的白月一激靈,連聲說道:“對對對,宋先生說的沒錯,老白我也是如此,那時候排除的污垢比姑娘你還多呢?!?p> 沉浸在喜悅中的秋菱并未察覺白月說話的漏洞,又或者她并不了解,天地靈獸并無外界穢氣,又何談洗毛伐髓。
宋問一行人離開山林踏上馳道的時候,恭山縣夜巡游也是到了熄滅的篝火旁,他需要處理這三十人的魂魄,惡人的魂魄并不會自我飛向城隍廟,還得他們依次攝入招魂鈴中,帶回城隍廟審判。
月見山
云月觀上清殿
此處靈鶴飛舞,云霞似霰,日不升而明,月不顯而常在。天機涯月臺上,無憂祖師在此靜修,忽然心頭一跳,頓覺不妙,掐指一算,臉色大變。
他甩動拂塵,探出這方天地,入弘昌殿,擊磬九下,響動八方,威嚴而宏達地聲音響徹月見山。
“天地有變,外門長老留守,韋真人速速回返仙源寶地!”
“其余弟子不可輕易下山!靜等門中調(diào)度!”
得知此變故,正在處理外門事物的寶陽真人二話不說,駕起清風,遁空而去,留下話來,請外門五大長老處理日常事務,關閉陣門,靜候法旨。
門中不明事由,一時間倒是略有騷動,不過在幾大長老的安撫下,迅速安定下來,禁閉山門,靜等祖師法旨。
同一時間,南無派風塵祖師、豐山派搬元祖師、天仙派濟陽祖師、玄武照墟祖師,南五派最先反應,隨后如法炮制。
北五派于一刻鐘后再得消息,又是如此行事,一時間各大派準備入世的弟子都是被接引進仙源寶地,只留外門長老率領弟子看顧山門。
除此之外,西漠死靈絕地收斂穢氣,潛伏不動,五域龍王平息爭斗,各自收兵回府,往日洶涌的海浪為之一平,背地里卻是暗流涌動,想方設法探聽消息,謀取好處。
各大魔道圣地召回散布在各處的長老,又遣出無數(shù)鬼怪入境探聽消息,只有神道未曾輕舉妄動,只是嚴加防范,以免妖魔趁虛而入。
此人心惶惶之際,北域五道派周真人想乘勢而起,反手滅掉周邊小派,誰料自天際飛來通天巨劍,斬出傾天一劍,周真人負重傷遁入門中,五道派自此封山不出,震懾了一眾想要火中取栗的小門小派。
五天后,無為道人帶一封信箋下山,隨歷練的幾位師兄弟一起往茗山觀而去。
此時與徒兒相伴遠游的宋問卻還未有察覺,只是秋菱心有所感,舉目眺望天日,待到心慌之感淡去,也就不在意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