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星漢西流夜未央

　　金秤桿一點一點掀開蓋頭，月姣的視線也是一點一點往上移。

　　果真是俊美少年，芝蘭玉樹，微笑時如春風拂面，一雙瑞鳳眼，眼尾微微上翹，眉眼深邃，眼神周正純真，笑時呈彎月，一道淺淺的臥蠶，好像無云的夜空，繁星閃爍，嘴角旁酒窩，點綴在這臉上，更增添了幾分清雋少年感，比五年前，更為英俊。

　　戚繼光也是好奇，果然是自己五年前“救”的老父親與小女孩，不過女孩已經(jīng)長成少女，圓圓的臉頰，透著健康的粉色光澤，她圓圓的杏眼秋水無塵，干凈清澈。身姿頎長，明艷動人。

　　四目相對時，兩人都觸電一樣移開視線。

　　喜婆說著吉祥的話，二人喝交杯酒，四目相對，竟都有些害羞，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輕微顫抖。

　　只有漣漪，看到這月姣的容貌，正紅色的嫁衣，雪膚紅唇，明珠寶石，葳蕤生輝，襯的她明艷可人，好一朵人間富貴花，登州官眷，無人能及。心竟是一沉。那些登州流傳的王氏是丑女才下嫁的流言，竟然是假的。表哥，大約是會喜歡這樣美貌的。以后自己的路，是斷定很難走了。

　　新婚儀式完畢，眾人一看這情形，相視曖昧一笑，趕緊腳底抹油溜了，讓小兩口在這洞房花燭夜里獨自相處。

　　一時間只有燭火的噼啪聲。

　　他躊躇害羞，聲音溫潤，如潺潺溪水流入心田，

　　“夫人千里而來，辛苦了。還未問過閨名？”

　　他的聲音很好聽，有男子的英氣十足且溫潤，她害羞道，“單名瑛字，小名月姣，字襄平?！?p>　　他輕輕重復道，“月姣…..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漢西流夜未央。”

　　聽到他輕易念出《燕歌行》，解開自己的名字，可見平日讀書用功，她的笑眼閃爍著歡喜，“哥哥果然熟讀經(jīng)史，文武雙全。”

　　他溫和一笑：“姣兒過獎了?！?p>　　她笑著搖頭，聲音脆生生的如大珠小珠落玉盤，“我可不要當阿嬌。無論是金屋藏嬌的陳阿嬌，還是一曲菱歌敵萬金的念奴嬌。女子若一直嬌弱，怎能抵抗命運的波瀾。我這一輩是玉字輩，父母起名王瑛，意為女子也要英勇。我的父親和兄長，都喚我月兒，哥哥以后也喚我月兒吧?！?p>　　少年一點也不惱，反而更有興致，“好，月兒，那襄平二字何解？”

　　月姣抬頭看著他認真道，

　　“紅袖驚聞倭虜亂，劍罷挑燈讀武經(jīng)。吾志襄助平天下，毋需名利與汗青。襄平就是月姣是來襄助哥哥平定大明南海！”

　　他心中一動，自己的夙愿就是平定南海，她是來，襄助自己的？

　　看他發(fā)呆，月姣嬌俏道，“五年不見，哥哥這些年在做什么呢？”

　　少年微笑答道，“練武，看兵書，處理公務?！?p>　　月姣笑道：“我也是?！?p>　　少年心里有些驚訝，她也是？月姣自知有些冒失，笑嘻嘻道，“嗯，跟著父親和哥哥一起。哥哥，我有禮物給你?！?p>　　她拉起他的手，就要往桌邊走去，誰知二人頭發(fā)早被嬤嬤綰了起來。

　　交絲結龍鳳，樓彩結云霞。

　　一寸同心縷，百年長命花。

　　二人已是結發(fā)夫妻。

　　月姣這一冒失坐起，二人頭發(fā)拉扯，兩人俱是痛了一下，兩人仿佛明白了兩人命運的羈絆。

　　夫妻二人，需同心同德，攜手并進，如果一方走的太快或者太慢，另一方都會痛。

　　月姣紅了臉，少年倒是一點也不在意少女的冒失，左手握拳擋住嘴笑了一下，月兒果然是小孩子性格，心思清明，純真可愛，他露出酒窩，很是配合的亦步亦趨一起走到桌子前。

　　月姣打開箱子，是浙江福建海事地圖，還有五卷圖冊。

　　少年的目光被牢牢吸引了，

　　“這是你送我的禮物嗎？”他眼睛亮晶晶的。

　　他撫著這沙盤，山川高聳，流水曲折，一眼看去，仿佛浙江福建二省地理已經(jīng)了然于胸，“山水湖泊，村莊，竟如此逼真。這地圖，竟然如此精巧。難道是……？”

　　月姣驕傲答道，“對，這是浙江福建二省海防地圖，爹爹和哥哥在推演戰(zhàn)局，月兒在旁邊就把這地圖做了出來…….”

　　他一邊撫著這精致的地圖，一邊打量著小姑娘。

　　這禮物，真真是，一件件都在他的心尖上。

　　看著這祖國沙盤地圖，心中早就激蕩起來，二人雖身在兩地，心中竟是同一片山海！這是怎樣的默契？他仿佛已經(jīng)看到平定南海那一日，襄平襄平，他現(xiàn)在確信，她是真的可以襄助他，不僅因為她是大明總參將的女兒，而在她的胸有溝壑，拳拳心意。

　　以后自己的人生，再也不是孤軍奮戰(zhàn)。

　　““胸中元自有丘壑，盞里何妨對圣賢。你送我的禮物，我都很喜歡?！鄙倌晷ζ饋?，露出好看的酒窩，心想，你才是上天給我的禮物吧。

　　此時二人的探討被那打更的人打斷，“天干物燥，小心火燭?！?p>　　戚繼光才醒起來，再這么討論下去，天就要亮了。

　　“那來日，我也許你一個禮物?！?p>　　他一把攬過她的腰。

　　…….

　　昨夜海棠初著雨，數(shù)朵輕盈嬌欲語。佳人曉起出蘭房，折來對鏡比紅妝。

　　天色拂曉。

　　二人起晚了，月姣焦急道，“劍心，劍靈，小蘋果，快來幫我梳妝?！?p>　　戚繼光又忍不住笑了。

　　“別人家的丫鬟嬌春梅秀竹珍珠琥珀的。你這劍字輩的丫鬟什么講法？”

　　如今這深宅院里，耳目眾多，不知敵我，讓外人知道自己的丫鬟習武并不是好事，她調(diào)皮道，“這是一個秘密。到時候自會告訴你。”

　　少年一笑，如春水徐徐漾開，勾了她的鼻頭，“好，我等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