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祝壽

　　人到七十古來稀。

　　戚府闔家為戚張氏祝七十大壽。

　　請來了戲班子，唱了一出“太君掛帥”。

　　宴席上擺了雞公、一品景芝酒、壽糕、壽桃、壽面，十八道葷素菜品，時(shí)鮮果子蜜餞，是月姣嫁來戚府后最豪華宴席。

　　聽完了戲，眾人紛紛鼓掌喝彩，戚張氏給了打賞后，戲班子祝福后退下了。院子安靜下來，戚張氏嘗了壽面，壽面柔軟，上有蝦仁和煎蛋，滿口鮮香，劉媽媽夸贊道：“湯底是熬得蛤蜊海鮮濃湯，蝦線也是細(xì)細(xì)挑過了的，我們姑娘從卯時(shí)就燉上了?！?p>　　戚張氏笑著點(diǎn)頭夸贊，“這宴席準(zhǔn)備的確實(shí)好，媳婦是花了心思的?！?p>　　酒過三巡，戚繼光獻(xiàn)上字畫，紙面以紅色為底，上有遒勁的行楷福壽二字，黨媽媽收下，戚張氏夸贊：“哥兒的書法又有進(jìn)步了?！?p>　　戚繼美獻(xiàn)上了一條親手獵到的狐尾圍脖，戚張氏和眾人皆稱奇：“小美的騎射頗有進(jìn)益?！毙∶辣豢涞瞄_心，細(xì)細(xì)講了那天獵狐的趣事，眾人聽得津津有味。

　　漣漪站起來祝壽，“我和月姣妹妹一起繡了這祝壽圖作為壽禮送給您。祝表叔母福如東海，壽比南山?！?p>　　段媽媽和劉媽媽一起展示了“祝壽圖”，猴兒舉著仙桃，逗趣可愛，活靈活現(xiàn)，構(gòu)圖精巧，繡線顏色錯(cuò)落有致，在陽光下葳蕤生光，流光溢彩。

　　月姣也祝愿：“祝婆婆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壽?！?p>　　眾人紛紛稱贊二人繡工和孝心，闔家和睦，是家和萬事興的征兆。

　　漣漪言笑晏晏，“如今月姣妹妹有喜，我想求表叔母一件事?！?p>　　戚張氏慈善笑道：“你且說?！?p>　　漣漪誠懇道：“月姣妹妹有了身子，服侍表哥定然不便，我想親自去侍候月姣妹妹，端茶倒水，伺候周全。”

　　戚張氏皺眉嗔道：“你好歹也是姐姐呢，如何能這樣？”

　　漣漪笑了：“大明子民三萬萬人，我和嫂嫂在登州遇到了便是緣分。以后都是自家姐妹，月姣是妻，漣漪是妾，妾伺候主子，天經(jīng)地義的?！?p>　　戚張氏點(diǎn)頭同意，“漣漪年紀(jì)長些，做事很是成熟穩(wěn)重。漣漪九歲入府，你們二人也算青梅竹馬，戚家沈家兩家親上加親，我覺得此事甚好。”

　　漣漪裊裊婷婷朝月姣跪拜，拿起一杯茶，“請嫂嫂喝下我這杯妾室茶?！?p>　　一時(shí)間針落在地上的聲音都可以聽見，眾人皆看著自己，視線里，有期盼，有疑惑，有挑釁。

　　果然該來的一天還是會(huì)來。

　　月姣看向戚繼光，沈漣漪的下跪，他有些驚訝和不知所措。

　　月姣心里有幾分?jǐn)?shù)，這大概是漣漪和婆婆提前說好的，想趁著婆婆祝壽時(shí)機(jī)，讓老人家高興，自己不好推脫長輩的面子。三言兩語就得到婆婆的支持，萬事具備，只差自己喝茶這個(gè)程序了。

　　這樣也算是脅迫了，以“孝”字脅迫，以婆媳和睦脅迫。平時(shí)漣漪給的小絆子不少，這次膽敢借著長輩來給自己開路，讓自己下不來臺(tái)，一股怒意沖上胸口。

　　月姣飲著自己的銀耳湯潤喉，過了半刻，說道，“元敬哥哥曾多次告訴我，漣漪表姐為人溫厚賢惠，怎可為人妾室做小伏低。表姐為表叔母盡孝多年，因此，我們夫婦打算，為漣漪表姐添置一份厚厚的嫁妝，讓表姐風(fēng)風(fēng)光光嫁出戚府門?！?p>　　漣漪還想再開口。

　　月姣此時(shí)突然劇烈嘔吐起來，把剛才吃過的湯水吐出來好多，眉頭緊皺，很難受的樣子。一下打斷眾人的思路，劉媽媽大著嗓門搶道，“哎呀，姑娘害喜太厲害，我扶姑娘回去吧，劍心，快叫郎中來。老夫人，這喜宴我們就先退下了，請老夫人見諒。”

　　說著，扶著月姣出了門。

　　一直扶到慕松院關(guān)了門，月姣挺直了腰，憤憤回望一眼。

　　“公公婆婆成婚三十年都沒有妾室，如今才新婚三年，竟然要給我屋里塞人！”

　　劉媽也是面色不虞。月姣借故提前離席，戚張氏面色很不好。

　　這廂，漣漪拉著戚張氏哭哭啼啼，“表叔母，你是知道我的，我淡泊名利，只想伺候您和表哥，我什么都不會(huì)與她搶，只不過求當(dāng)妾室朝夕相伴罷了?！?p>　　段媽媽煽風(fēng)點(diǎn)火，“這兒媳婦竟然敢忤逆婆婆的意思！真是不孝！”

　　戚張氏正準(zhǔn)備開口，戚繼美在旁邊加了一句，“我覺得嫂嫂說的倒是對的，妻是主，妾是奴，漣漪表姐如今算是嫂嫂的長輩，到時(shí)候長幼尊卑顛倒，怎么得了，一家子還不亂了套了?！?p>　　戚繼光道：“漣漪妹妹秀外慧中，給我做妾確實(shí)委屈了。此事就此作罷吧。母親也別苦惱了?！?p>　　又吵吵嚷嚷了一陣，壽宴不歡而散。

　　漣漪主仆二人回到屋里。段媽媽憤恨道：“這王月姣竟然敢當(dāng)眾拒絕，給姑娘個(gè)沒臉?！睗i漪拭干臉上的淚水，“這小美，竟然敢壞我的事，幫那月姣說話。”

　　段媽媽籌劃道：“我看那戚繼美成日和月姣主仆廝混，被美貌的婢女迷了心竅，不如先給小美的婚事定下來。等小美心思走了，就不為那王月姣說話了。”

　　漣漪握住段媽媽的手，“你說的甚是有道理。我們的事慢慢謀劃，來日方長。”

　　…….

　　回到慕松院，元敬看著月姣因?yàn)閲I吐而蒼白的臉有些心疼，親手給她喂藥，輕聲道，“我已經(jīng)回了母親，不納漣漪表妹，過些日子等大家淡忘些，請來官媒給表妹尋個(gè)婆家。”

　　月姣還想再問，少年讀懂了她的心思，搶先道：“我的想法難道你還不明了嗎？我只想，海晏河清，天下太平。至于封侯拜相，妖童美妾，都不是我想要的，你放心安胎吧。”

　　月姣松了口氣，今日她從一大早就大著肚子準(zhǔn)備壽宴，現(xiàn)在沈漣漪一刺激，累勁兒就出來了，元敬給她細(xì)細(xì)捏了被角，漸漸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