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說你啊，怎么又垂頭喪氣的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fā)生了嗎”陳說。

　　“嗯，能不能告訴我，喜歡到底是什么樣的感覺”

　　“這個嘛，我也說不清楚”

　　“我更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那我稍微說一下吧”

　　“好”

　　她閉上眼睛，把臉湊的離我很近，呼吸都打在我的臉上，我貪婪的去享受。車庫上的塑料層被雨打的啪啪響，濕潤的風吹了進來，她的臉在燈光下好看極了。

　　“喜歡是一種甜甜的感覺，一想到嘴角就會不自覺上翹的感覺，每一秒都想看到，哪怕只是背影也好，你覺得哪”

　　“我覺得...”

　　半開的車窗吹進來秋天的晚風，睜開迷迷糊糊的眼睛，看著外面的天空上高掛著月亮。

　　“劉思遠，你醒了啊”

　　“嗯，我睡著了嗎，什么時候”

　　“沒多久，還早，可以接著睡一會”

　　“不用了，你不也醒著嗎”

　　“這么失落，夢到什么了吧”她看著我的眼神里有些擔心，水般柔和的眼神充滿溫柔。

　　“是的，還不算差的夢”

　　“說來聽聽”

　　“給我點時間，我想想怎么說”

　　“不急”

　　通過開著的車窗，看著外面一閃而過的景物。樹影模糊成一團，連成行的四季青像筆直的刀，切開了空氣里的寂寞。

　　高速公路上的路燈特別亮，整個路照的透徹，顯得外面的田野落寞起來。原本在一片漆黑里是什么都沒有的，可是有了光，我開始害怕了。

　　好黑啊，我竟然在怕黑，那黑襲了過來，包圍著我。

　　我長舒了一口氣，像趙靈講述我那個無聊的夢。

　　“你認為的喜歡是什么的”趙靈開著車說。

　　“像是樹”

　　“樹？什么樣的樹”

　　“春天里剛剛抽芽的樹，什么嗎百靈，麻雀都在上面嘰嘰喳喳的，然后一只鳥長叫一聲，竟然開口說話了：‘你好，靈小姐，能坐到樹陰下嗎，我們唱歌給你聽’。你剛剛坐在樹下，他們就開始唱歌，唱的還是‘圣誕歌’，活力四射的，你說棒不棒？”

　　“撲哧，那可真是太棒了”她笑著說：“愛情要是真是那樣就好了”

　　“可不是嘛，要是那樣，所有人都會愛上愛情的”

　　“喂，劉思遠”

　　“怎么了”

　　“我說我結過婚你信嗎”

　　“信，畢竟你比我大十三歲嘛”

　　“錯了哦，是十二歲”她像我做了鬼臉，吐出舌頭，接著說：“他那個人啊，滿腦子都是錢和性，每天都欲求不滿的”

　　我看她頓了一下，說：“然后？”

　　“然后啊，他和一個四十多歲滿臉麻子的女人發(fā)生了關系！不止一次，只要是我有活動，他就去和女人搞，一搞就是一個晚上，聲音絲毫不加遮掩，我回來后對我一點興趣也沒有！想我在知道的前一天還和那個女人打了招呼，我一直把她當做好人！”她的臉滿是無奈和失望。

　　“你愛他深嗎”

　　“深，我甚至有原諒他的想法，可是他晚上在我睡著后就去了，我的天哪！我晚上起來上廁所的時候，看到野獸一樣的兩個人抱在一起，就在隔壁的窗戶里面。我怎么也找不到他！”

　　“然后離婚了”

　　“是，結婚三個月零六天”

　　不知不覺，到了高速收費站，她閉上了嘴邊，我也是。

　　繳費后，車里的環(huán)境有些尷尬，我們誰都不知道怎么開口，索性就這樣沉默下去，我當時看著她笑的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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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市里的天空完全是黑的，月亮都不愿意給它光芒。民生廣場上盤旋飛翔鷹的雕塑下有人在聯(lián)系唱歌，旁邊是博物館和電視臺。

　　幾輛公共自行車慢慢的騎在人行道。路燈下的主動售水機和公交車站空無一人。

　　吾悅廣場的音響放著伍佰的last，dance。碩大的廣告牌發(fā)著光，上面打著老鳳祥和李寧的公告，還有金發(fā)碧眼的外國人代言的時尚品牌。

　　經(jīng)常去買書的新華書店旁邊又開了一家火鍋店，修了幾個月的火車南站煥然一新。

　　我想：城市總是變化，時刻都趕不上他的我，只能在發(fā)展中成為基石。

　　“到城市了，喜歡嗎”

　　“不知道”我說：“對城市的感情不清不楚的，就像是對豆腐一樣，喜歡味道，又討厭”

　　“難不成你不喜歡吃豆腐”

　　“喜歡”

　　“那為什么說討厭”

　　“因為也討厭，就像是對這座城市一樣，他會吃了我們”

　　“你的話總是不清不楚的，唉，她家在哪里”

　　“就在這，天色很晚了，還是明天去吧”

　　“那我們?nèi)ミ^賓館，過一夜嗎”

　　“說句實話，我不喜歡賓館”

　　“因為那個夜嗎”

　　我點了點頭：“因為第二天她就去了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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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微微打開了一些窗戶，穿過路邊樹的風進來了一些。那從車窗縫隙進來的風，把沐云散開的短發(fā)吹起。她的臉上，脖頸都是發(fā)絲。我連忙把窗戶關上。

　　看著有些頭發(fā)散亂的她，我深感慚愧。

　　“對不起，你沒事吧?”

　　“沒事，是很舒服的風吶！”她并沒有說什么，在以另一種形式安慰我。

　　她把散亂的頭發(fā)扎起，露出白皙的脖頸。纖細的手收拾好頭發(fā)，攥著手心，成一把。然后用一條黑色的皮筋扎齊。烏黑的短發(fā)扎成了一條短短的馬尾，她搖了搖頭，頭發(fā)也順著開始搖動。我能清晰的看到她的側臉，極安靜的。

　　她的美麗是在書里孕育出來的，一舉一動都是南方水鄉(xiāng)的女子那樣溫柔，在北方的豪邁中，她有吸引人的魅力。對每個人都很好，微笑著說

　　畢竟十七八歲的男生，是和女生借筆都會浮想聯(lián)翩的年紀。

　　夜間航行的飛機打開了燈，在漆黑的天空有規(guī)律的閃，發(fā)出轟鳴聲，在黑夜是格外刺耳。

　　“放點音樂吧，你有什么想聽的嗎”

　　“沒有什么偏好，避免寂寞的東西罷了”

　　“總有喜歡的吧”她問。

　　我指了指外面，吾悅廣場上放著挪威的森林。

　　“就是那個嗎”她說。

　　我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總是輕輕哼了一聲。

　　“那就這個吧，我也很喜歡”

　　車內(nèi)想起了音樂，舒緩的節(jié)奏伴隨著電吉他的音樂，和吾悅廣場的聲音是一個人的。

　　夏夜里的晚風

　　吹拂著你在我懷中

　　你的秀發(fā)蓬松

　　纏繞著我隨風擺動

　　“這是我聽過最溫柔的歌”

　　“我也是，愛的好深”

　　“小小年紀的，唉”她嘆了口氣，看著窗外人行道栽種的枇杷樹。

　　“可思想已經(jīng)成熟了，就像是果實，只是晚幾天罷”

　　她點了點頭，從后座拿出兩瓶可樂，遞給我一瓶。

　　“少喝點，天涼”

　　“嗯”

　　我和她一起扭開瓶蓋，仰著頭喝了一大口，一起發(fā)出‘啊’那種舒適的聲音。

　　貌似都失態(tài)了，我看她，發(fā)現(xiàn)她也開著我。車里的空氣有些寧靜，像是雪白的明月照在大地上一樣。

　　幾秒，或是幾分鐘的寂寞后，我們兩個發(fā)出了憨笑。

　　“睡吧，時間不早了”

　　她把車上的音響調低，我緊接著閉上眼睛，車里很舒服，溫度溫柔的不行。

　　她也在一旁躺下，靜靜的睡了。

　　城市的夜晚沒有想象的吵鬧，除了偶然經(jīng)過的火車發(fā)出轟鳴，在這車里什么也聽不到，就連狗吠也沒有。

　　深深的睡一夜，沒有做夢，一覺睡到東方吐白，山那邊露出太陽的邊緣。

　　我好久沒有這么舒服的睡覺，像是陽光下曬太陽的老頭，我在享受擁擠的空間里和趙靈的時光，她是個迷人的人。

　　“你醒了”她說。

　　“嗯，肚子餓了”

　　“旁邊就有個餐車，我去買”

　　說完她就早下車，透過墨鏡一樣的窗戶，我看到她回來。

　　“給，趁熱吃”

　　我接了過來，直接咬了一口，發(fā)出幸福的聲音，嗯~！

　　“好久沒有這么舒服的吃飯了”

　　“噗，是嗎，這樣的環(huán)境倒是讓我想起了不好的事情啊”

　　“你說，憋著總是不好嗎”

　　“小事情，就是在車上發(fā)現(xiàn)了老公和別人做愛的痕跡，滿滿的都是那種氣味”

　　“心痛極了吧”

　　“他告訴我是牛奶灑了”

　　“真是奇怪，信了嗎你”

　　“信了，去吧，知道她埋在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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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啊，請進吧，這位是?”一個蒼老的男人打開門，兩毞斑白，陷到骨頭里干枯的皮。

　　“這位是我的..”我想說她是我的醫(yī)生，可話還沒有說出來，趙靈就搶了我的話。

　　“我是他朋友”趙靈說。

　　“你比這位朋友小了不少啊，算了，別在門口愣著了，進來吧”

　　說完，他轉身走了進去，步伐有些踉蹌，聲音沙啞，完全沒有中年人的精氣神。

　　他給我們倒水，我連忙上去接住。

　　他說：“孩他媽不在家，你是來看她的嗎，在屋里，你自己去看看吧”

　　他手指了指關著的門。我順著手看過去，門上掛著一個卡通日歷。

　　“那打擾了”我說。

　　老人搖了搖頭，喝著水，接下來一言不發(fā)。

　　打開門，我又緊接著關上。那一刻，我的淚水涌了出來。我面無表情，任由淚水流下，在我的臉上留下淚痕。

　　有一層淚做的屏幕，我眨了眨眼，習慣了這里抑郁的空氣，帶著女孩子的氣息，開始認真觀察她的房間。

　　藍色和粉紅色為主調的粗布制窗簾，上面有星星和月亮的圖案。

　　窗戶大開著，拂過樹的風吹了進來，清清爽爽，可以看到遠處濕地公園里綠色的山。

　　陽光曬在白色的床單上，染上了金色，富有生命的氣息，但在我眼里，是她的光芒。

　　實木衣柜靜靜貼著墻，上面貼著兩幅畫，，A4紙大小的油畫。

　　我打開衣柜，里面放著兩塊肥皂。上衣掛在衣服襯上，黑色的褲子和方格群疊的好好的。

　　我打開抽屜。里面放著十幾雙白襪子，還有她的貼身內(nèi)衣，有著薰衣草的香味。

　　書桌上擺著她的照片，笑的非常好看，陽光打在照片上。

　　一旁的盒子里放著她的小物品，像粉紅色的發(fā)卡，黑色的頭繩，里面還有她常常戴著的添柏嵐的手表。

　　書架上的書整整齊齊，字典單獨放在一個夾層。漢語成語小字典，小小漢英字典，第十版和第十一版的新華字典。

　　我坐到她的座位上，拉開板凳的時候發(fā)出咔的聲音。

　　看著陽臺的窗戶，遠處的山。

　　想：我第一次來你的家，是在這樣一種情景，而你想告訴我的事情，我這輩子都不會知道。你喜歡過我嗎?

　　桌子上放著一個日記本。我隨手翻開看了看。

　　【2月9日--晴

　　今天感覺他對我眼神開始溫和，沒有戒備。我在想，自己該怎么對待他，我的現(xiàn)在連話都說的莫名其妙，晚上做些奇怪的夢。

　　數(shù)次想和他說我的想法，可是到了嘴邊就變了模樣，差點就要把喜歡或愛的話說出來。我經(jīng)常失態(tài)，一笑就痛苦的流出眼淚，腦子痛的要裂開，看著他孤寂的眼神就又不敢去表現(xiàn)了。

　　頭有些痛了，現(xiàn)在是晚上八點多，睡了?！?p>　　我任由淚水流到自己的下巴，落地她的日記，桌子，我的衣服。

　　我一頁一頁翻看下去。對她的思念一股腦的出來。

　　喉嚨發(fā)出唔唔是聲音，牙齒止不住的打顫，口腔里滿是水。腦袋嗡嗡的響，耳朵里都是陳心銘的聲音，各種各樣的。

　　“不要那么無聊嘛，來說些好玩的吧~！”

　　“喜歡我嗎，喜歡到什么程度吖?”

　　“喂，你可千萬不要忘記我啊！”

　　我合上筆記，趴著桌子上。她就看著我，在遠方看著我。

　　人死后都變成了風，悄悄的吹過來，看一眼我們。

　　‘我愛你’

　　這就是風的聲音，陳最后留下的東西，在出發(fā)去遠方前，送給我的牽掛。

　　穿過樹的風，穿過我的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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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以帶些東西走”

　　我選了一本殷健靈的《親愛的人》。

　　“再見”

　　“再見”

　　我最后看了一眼他，眼睛里有大片的陰霾，聽說他辭了職，在家陪著陳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