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痛
開工后李安年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將顫巍巍的手挪到鍵盤上,噼里啪啦打出請假申請,理由非常充分:身體不適需就醫(yī)修養(yǎng)。
這一整天里李安年都渾渾噩噩,迷迷糊糊,燒發(fā)的也是迷幻,一會兒高燒一會兒低燒,李安年用僅存的理智判斷再這么燒真的會把腦子燒糊涂,所以向來很慫的她鼓起勇氣去找經理,請他抽出一點時間把自己的假條批了,畢竟再提交上去后面的流程就不是她能干預的了。
經理看了看電腦,又瞧瞧李安年,然后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嗯?”李安年遲鈍地抬起頭瞪著眼問,“怎么了?”
“你看起來確實需要就醫(yī),”年輕的經理撇撇嘴說,“行我馬上給你批了,等我看完這個文件。”
“好的謝謝經理,謝謝……”
李安年站起來時危險地搖晃了一下,經理都忍不住伸手去扶了把,完了憂心忡忡地問:“要不你先回去?”
“不……不用了,您替我把假條批了就好,謝謝……”
一邊反復道謝李安年一邊扶著桌子朝自己的卡位走去,路過的幾個同事不約而同抬頭看著她搖搖晃晃的背影,每個人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一整天下來,李安年也沒如同期待的那樣身體狀況有所好轉。她的健康問題實在很詭異,一會兒高燒一會兒低燒,拉肚子的情況倒是很久沒發(fā)生了,只是中午吃過午飯后肚子疼了好一段時間。腦袋也是,偶爾頭痛,大部分時間頭暈,有時候倆一起來,倒是四肢乏力的情況一直就沒有變。其他七七八八的小毛病類似耳鳴,惡心,盜汗之類,對李安年來說已經變成常態(tài)了。
她開始懷疑老君那所謂“挺過藥試”是不是真的“挺過”了。
臨近五點的時候她的狀況又變差了,肚子突然變得劇痛無比,離下班還有一個小時,她把四十分鐘的時間都花在廁所里,這次倒是不拉肚子了,又把中午吃的東西給排泄光了。
她算是知道自己為什么四肢乏力了,自從藥試出來開始她基本就沒有進食,吃的全部通過各種各樣的方式十分“及時”地拉光了。
她跌跌撞撞地走回卡位,一看時間差不多又該收拾了,她抽出最后的時間看了眼報上去的公文,嗯,預料之中毫無進展。
所有的休假公文都要過部門領導審批,慢慢等吧。
她遲早還得再撐上兩天。
下班時間終于到了,李安年沒法像其他同事那樣開足馬力沖下樓去,只能慢慢地走。張雪琳跟李欣兩個小兔崽子早就一溜煙跑沒影了,不過李安年不怪她們,她們不像自己上車就完事兒了,以公司的通勤車安排和公交線路考慮,她倆中途要轉車,就多出一大截麻煩。
然而就在李安年剛走下一樓時她的電話響了,瞧一眼來電,居然是翁旭然。
……他這時候打來干嘛?難道??
“喂?”李安年忐忑地接通電話。
“下班了吧?繞到你們公司大樓后面停車場草坪上,找XP5563.”
“……?。俊?p> “你燒糊涂了?算了,門口等我吧我去接你?!?p> “不不不,我聽見了,XP5563是吧,馬上來,馬上來?!?p> “……”
掛了。
媽個雞,兇什么兇,李安年恨恨想著,才遲鈍地反應過來,翁旭然是怎么過來接她的?哪來的車?不會是……他從自己家里開來的吧?
以他的家世就算開來一輛加長林肯她都不奇怪,但……還是別了吧,這實在太不低調了。
李安年懷著滿腔忐忑走出大門,路過已經發(fā)動引擎的公司通勤車,繞過綠化帶來到公司大樓后方,食堂一側的草坪旁是一排停車位,李安年挨個辨認車牌,很快就找到了目標。
更何況車窗本來就是敞開的,李安年的腦袋像個憨憨似的突然從窗口冒出來,把翁旭然嚇了一跳。
“上車?!蔽绦袢淮蛄藗€手勢,李安年聽話地點點頭繞過車頭打開另一側車門坐進副駕駛座位,車里還算清新涼爽的空氣頓時讓她感覺舒服多了。
“你哪來的車?”李安年呼出口氣問,“自己家里開來的嗎?”
“不,”翁旭然否認了,“你不知道隔條街就有租車行嗎?”
“租的?”
李安年一邊問一邊扭頭張望,翁旭然立馬看穿她心思說:“隔壁那位倒是想來,我不準?!?p> “干嘛不準,也許人家就是想出來遛個彎兒?!?p> “他有自己的事兒要處理,比你以為的要忙得多。”翁旭然說著話發(fā)動了引擎,“我希望他去干正事兒?!?p> “……好吧?!?p> 李安年閉上了嘴,還順帶閉上眼。翁旭然一邊轉著方向盤一邊問:“今天感覺怎么樣?看你這樣,怕不是又惡化了?!?p> “肚子……疼得厲害。上廁所也不管用……”
翁旭然重重呼出一口氣,說:“我送你去醫(yī)院?!?p> “不……”
“急性胃病不去醫(yī)院?之前你是怕公司扣考勤,現在怕什么?”
“……沒錢……”
“我付?!?p> “不……”
“夠了!!”
李安年果真把嘴閉緊,翁旭然又重重呼出一口氣,之后誰也沒有再說話。李安年已經疼得滿頭冷汗,連動一動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是蜷縮在副駕駛座上咬緊牙關不吱聲。上路后開了二十分鐘翁旭然找了個加油站停了車,下車繞到副駕駛座車門打開一看,李安年緊閉雙眼眉頭擰成一團,額頭上全是汗,嘴唇毫無血色。翁旭然拍拍她的肩讓她下車,她都一動不動,只是搖頭。
翁旭然只好雙手并用將她從車上打橫抱下來,不知為何當他將她抱在懷里時突然莫名的難過將他的情緒淹沒,她病的很重,話都說不出來那種。翁旭然沒有得過胃病,但是看李安年的表現,仿佛是在現場受刑,難受到哭都哭不出來,眼淚都難以落下的那種。他將她輕輕放在后座上讓她躺下,把自己隨手扔在車上的外套給她蓋上,想了一想,還是先不急著起身,趁著距離近,低聲道了歉:“對不起,我不該吼你?!?p> 李安年只是輕輕搖搖頭,努力擠出一個扭曲的微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