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門牢不可破,后有追兵趕來。劉毅心神大亂,忙問身邊劉異道:“形勢如此,我該如何是好?”
邊上靠的近的朱顯之、毛修之、劉肅民和幾個將領聞言皆愕然。
劉毅乃堂堂衛(wèi)將軍,征戰(zhàn)多年,雖不如劉裕般戰(zhàn)無不勝,亦是幾無敗績。怎會向一個監(jiān)侍問計?
毛修之足智多謀,朱顯之多年從軍,向此二人問計方是正理。
劉異微皺眉頭,先似有責怪之意,旋即面色平靜道:“此地不可破,不若東去。東門離此最近,須臾可至。王鎮(zhèn)惡大軍由此而入后,看上去似乎東門最為兇險,但他們進城后兵力分散城中各處,絕不會想到我們會棄北門而打東門,此時東門說不得便是最安全的道路,或可絕處逢生?!?p> 劉毅聞言忙令身邊親兵往東門而去。前面正在交戰(zhàn)的主要是散兵游勇、直吏快手,正好用這些人拖住北門的兵馬。
劉毅、朱顯之、毛修之、劉肅民等人沖向東門方向時,只帶走千余兵馬。
這千余兵馬主要由劉毅的三四百親兵和數(shù)百潰散的北府老兵組成。
劉毅臨時令毛修之去率領這幾百老兵,算是讓軍心暫時穩(wěn)定下來。
內(nèi)城東門周邊仍有大火在燃燒,厚重的大門已經(jīng)完全不見。余灰倒是滿地。
門洞下有四五百兵馬橫在中間。蒯恩此時另領數(shù)百兵馬在城門上方的望樓之上防備。
他身負重傷,只能臨時躺在一個拆下來的門板上舒緩疼痛。
戰(zhàn)斗時不覺傷痛,一旦停下腹部的傷便令他只能咬牙減輕痛苦。
雖有隨軍醫(yī)者為其救治過,但是這種血肉撕裂的痛苦絕不會三五日間消失。蒯恩腹部被厚厚的絲帶緊緊縛住,甲胄被除下,放置一旁。
望樓內(nèi)外皆是蒯恩的親兵。主將若是戰(zhàn)死沙場,這些親兵即使事后活下來也是要全部問斬。所以此時對他們來說沒有比保護好蒯恩更重要的事。
蒯恩躺在門板上,因為劇烈的疼痛令他神識漸漸處于半昏睡狀態(tài)。
半昏半醒之間,忽聞門樓下似傳來陣陣廝殺之聲。
蒯恩立刻被驚醒:這是哪里在廝殺?怎地如此之近?
王鎮(zhèn)惡令蒯恩留守東門,便是料定此處不會有戰(zhàn)事再發(fā)生。即使有也不過是零星潰散的逃兵。
蒯恩領千人鎮(zhèn)守此處,足矣。
須知王鎮(zhèn)惡萬余大軍自東門而入,一路平推。猝不及防之下,內(nèi)城所有守軍要么幾乎被打殘,要么聚集到刺史府頑抗。
哪還會有不要命的向此處逃。蒯恩率部連番大戰(zhàn),所部已是疲憊之軍。王鎮(zhèn)惡令其率部留在東門阻敵,也是要給他們休整一下。
蒯恩驚醒后,忙問邊上親衛(wèi):“城下何事?怎會有廝殺聲?”
“稟將軍,有一股潰兵從北面逃來,欲從這里突圍而出。將軍且放寬心,卑下這就領一隊人去支援下面的兄弟?!币粏T曲長上前兩步躬身回道。
“薛謙,務必將所有潰兵截下?!必岫鞫诘?。
曲長薛謙是蒯恩的親兵頭領,一向穩(wěn)重,諸事可托。
“諾!”薛謙轉身而出。
城下廝殺之聲震天,持續(xù)許久。
蒯恩見薛謙下去后遲遲未能剿滅潰兵,心焦火燎,便強自支撐起來。
邊上數(shù)名親兵忙搶上前皆道:“不可!將軍小心!”
便在這時,一親兵從外踉蹌沖了進來,口中高呼道:“大事不好!薛曲長戰(zhàn)死,劉毅逃出內(nèi)城了。”
蒯恩聞言,氣急攻心,眼前一黑,口中一道血箭噴出,仰面跌倒。
“將軍!將軍!”眾親兵手忙腳亂扶住蒯恩。
劉毅一旦逃脫,江陵克城的功勞便如同夢幻泡影,云過無痕。
江陵一役,未竟全功。
蒯恩焉能不急。
不說蒯恩的親兵們手忙腳亂的去找醫(yī)者救治蒯恩,單說張小玄隨劉毅的突圍軍隊,出了內(nèi)城東門,一路急急向東奔走。
東門突圍一場大戰(zhàn)下來,千余兵丁只剩下四五百人,戰(zhàn)損超過一半。
眾人不敢停歇,在劉毅等人的率領下向東直行將近豫章口之時,忽向北行,轉而往江陵城北方向奔行。
一路疾行,路上不敢高聲言語,時有散兵游勇覺得前途渺渺,悄悄脫隊而去。
劉毅此時只顧埋頭向前躥逃,那些離隊的逃兵他也不去多管。
如此行有半個時辰,遠離江陵十數(shù)里,未再見有追兵趕來,逃生有望,眾人方開始放緩步伐,。
緊張的氣氛一旦放松下來,眾人便覺饑渴難耐,疲累交加。
要知,眾人幾乎晝夜連番大戰(zhàn),體力和精神都消耗到極限。有幾名親兵甚至走著走著,直接一頭栽倒,伏地不起。
劉毅遙望前方黑乎乎的山林,搜索腦海中的記憶,翻過眼前的山丘再行三四里路便到不高山了。
不高山是劉異事前和他定的逃亡中轉地。
若事有不遂,則行往不高山,至不高山,爾自可隨意去留。
劉異當時一字一句囑咐他之言,劉毅怎敢忘記。這可是關系到他的小命安危。
他本想下令一鼓作氣,讓眾人再堅持到不高山再做停歇。
屆時他自會尋機溜走,一路上劉異幾乎和他寸步不離,實難尋到合適的機會。想必到了不高山,劉異的安排中便不再需要他了,到時應該不會再對他看的那么嚴實。
至于劉異所說的隨意去留,劉毅心中冷冷一笑,這幾年下來他也算對劉異有所了解,寧可天下人死絕,亦不可傷其毫毛的性格。
他怎會如此輕易放過自己這個護身符。到時必會再找一個理由,牢牢將他綁定在身邊。
劉異當初救他,便是不懷好意,劉毅心知肚明。
他自然不會說破此節(jié),偽裝知恩圖報,甘為傀儡,安享數(shù)年富貴再說。
美女、金錢、權勢、地位,自從做了這個傀儡,劉異滿足了他所有的需求。
真正是夜夜笙歌、尋歡作樂。他便是真為此丟掉性命也是值了。
從這個角度說,他還真對劉異有些感激。
都說男兒不可一日無權,若非劉異他哪有這個機會。
生逢亂世,活下去已是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