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梧在心中揶揄,自己這鶴煙師傅總是喜愛撿人回來,一時恍惚,望著那鶴煙牽著那小小少年,鶴煙駐顏有術(shù),看起來和自己多年前第一次見鶴煙時沒有分毫改變,自己轉(zhuǎn)眼之間也是長成了大姑娘的模樣,可嘆歲月蹉跎。
細細打量起來,鶴煙牽著那個小團團,一身服飾清雅卻散發(fā)著富貴之氣,倒是想起了那日青梧第一日見得穆棲遲的模樣,富貴錦繡的小小少年,坐在芙蓉帳,撫著金玉的蹴鞠,空惆悵。
青梧打量著身側(cè)的白衣少年,他持著劍,低垂著頭,與先前相比少了柔弱之氣,多了幾分逍遙灑脫。透過他前額的幾縷發(fā)絲,看他端莊俊秀的容貌,竟發(fā)現(xiàn)與那鶴煙手上牽的小團子,有幾分相像。像是兒時的穆棲遲,就大大方方的立在了眾人的面前。
顯然,穆棲遲自然也是察覺到了,那小團子與自己幼時十分相像,可不同的是,那小團團自小有父疼母愛,珍視這出生長大,可他不同,他的童年只是寂寥的穆府的一架破落秋千,整日整日的坐在上面蕩,轉(zhuǎn)眼間便是一日時光。
呵,穆棲遲輕笑一聲,可能那孩子與自己唯一的相像,便是那幾分容貌吧,哦,不對,是母親......
穆棲遲微微側(cè)過身去,不想與那孩子對視,青梧察覺到穆棲遲的異樣,轉(zhuǎn)過身去拽了拽穆棲遲的衣袖,示意不必在意。
穆棲遲看著青梧的眼睛,很是真摯。他覺得有些扎眼,不想把這過去的傷痕在此揭露到眾人面前,他推開了青梧的手,恢復(fù)成了很是正常,看不出悲喜的樣子。
“之恒,那是你哥哥~”鶴煙在此開口對著那小團團說道。
之恒,這個稱謂像是驚雷一樣在眾人腦海中炸開,雖說是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當(dāng)?shù)搅苏嬲泵娴臅r候,心中所做的準備都無法抵得過,心中情緒的一道海。
眾人紛紛看向穆棲遲,穆棲遲還是那般模樣,不喜不怒,在他的心底是怎樣的苦楚,隱在那一方不動聲色之下。
之恒,陸之恒,天族才生三百年的小皇孫,陸思銘同父異母的親兄弟,同時也是穆棲遲母親嫁入天族的第一個孩子,是與穆棲遲流著一半相同血緣的兄弟,霽華的孩子。
小團團之恒,看的那穆棲遲如此好看,看著好生歡喜,用力的掙脫開鶴煙的手,顛顛的跑向穆棲遲,噗的抱住了穆棲遲的大腿,穆棲遲百般掙脫,卻也無疾而終。
“哥哥,哥哥你就是我的哥哥嗎?”一邊說著還一邊用小臉蹭著穆棲遲的衣袖。
“哥哥,你生的這般好看,之恒長大后也會像哥哥一樣這般好容貌嗎?”那小團團喋喋不休的言道。
一眾人看的這般情景,很是石化,穆棲遲就那么居高臨下的看著小小的陸之恒賴在他身上撒潑打滾。眼神冷漠,一言不發(fā)。
青梧見得穆棲遲神色不是很好,便半蹲下身子,對著那小小的陸之恒言道:“呀,小殿下生的如此好看,日后定將絕世俊秀,來讓姐姐抱抱~”
青梧張開了懷抱,一臉的溫柔,笑盈盈的。
那小之恒在穆棲遲哪里討不著便宜,他自生來起便是人人巴結(jié)的緊,早就聽聞自己有個異父兄長被藏在這平寧宮,老早就想著來看看了,不過自己的隨侍看顧自己看的緊,平日里也出不了宮門。這不好不容易,得找個機會去直符神君哪里遛彎,正撞見鶴煙在一旁喝茶,死乞白賴的非要跟著鶴煙走著一趟~
那直符神君是死攔,說是出了什么問題擔(dān)不起責(zé)任,鶴煙很是無奈,又說是出了問題他擔(dān)待,這方才把陸之恒從璇璣宮中帶出來。
鶴煙對那陸之恒的隨侍言語了聲,便把陸之恒給帶走了。
陸之恒,好不容易從爬在穆棲遲的腿上下來,就那么跌跌撞撞的向青梧跑過去,一個軟乎乎的團子就那么一頭扎進了青梧的懷里,肉嘟嘟的軟軟乎乎。
穆棲遲正轉(zhuǎn)身欲走,鶴煙叫住了他。
“棲遲,隨我來一下~”鶴煙難得的單獨同講話。鶴煙把穆棲遲帶到了一處僻靜的角落。
“棲遲,還記得第一日來平寧宮,你對我說的話嗎?”鶴煙盯著穆棲遲,很是嚴肅的模樣。
穆棲遲忽的抬頭,對著鶴煙的眸子,鄭重其事的言道:“永不忘~”
“沒忘便好,當(dāng)初我同你說,叫你入我這平寧宮,自不是強迫,讓你自選要不要留在這平寧宮,你說你有你的追求,不想囚在這一方天地,我便作罷,但我給你時間考慮,如今我再問你,可愿入我平寧宮?”
穆棲遲低下頭去,他心中曾有些動搖,平寧宮的一切都是平靜美好的,寒景湛的照顧,還有青梧......
穆棲遲沉思了半刻,對鶴煙道:“穆府不可在我身上沒落~”
鶴煙笑笑:“好,今日我便記住了你的話,往后,生死富貴,平寧宮不在干涉分毫~”
“但~自說來,你也是從平寧宮中出來的,有些時候,你要明了,這里也有是你的家人,就算是孤軍奮斗,這方天地也是你的壁壘~”
“你,可知?”鶴煙轉(zhuǎn)身欲走,卻又回身重新拍了拍穆棲遲的肩膀,才大步離去了。
鶴煙未曾看到,在他轉(zhuǎn)身的瞬間,穆棲遲抬眼的目光,勇敢而堅決,卻擒著點點淚花,他望著鶴煙的身影,如同眼中的淚水一點點的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終究,是時候了嗎?”穆棲遲自言自語道。
他回過頭,看到,不遠處,青梧就站在那個路口,懷中抱著嘰嘰喳喳的小團子陸之恒。青梧因為想要同穆棲遲一同走,便一直在遠遠的聽不清鶴煙與穆棲遲談話的地方等候,在那個方位,青梧未曾看清穆棲遲眼中的濕潤在看到她的那刻在此自眼底翻涌而起。
穆棲遲不知道是為什么,他就遠遠地看著青梧,心底的柔軟一點點的翻涌,在剎那間蓋過了心中一直堅守的堅定,情緒一時不被理智支配,他一時,一時,只想要安穩(wěn)......
他努力的壓制住翻涌的情緒,深呼吸,調(diào)整好和平常無二的姿態(tài),向青梧一步步走去。
“師傅同你說了什么?”青梧甚是好奇。
穆棲遲笑笑:“沒什么,平常話?!?p> “那,你可拜師?”青梧又試探的問道。
她偷偷地看穆棲遲的神情,穆棲遲并不愚鈍,抬眼的瞬間,視線交錯,青梧有些尷尬,只能錯開視線。
穆棲遲只是沉默,沒有說話。
陸之恒那個小團子,在青梧懷里十分不安生,還伸手想要去摘青梧發(fā)髻上的簪子。青梧不好閃躲,只能任那小娃娃擺布。
忽的,身上的重量一下消失,手上的小娃娃,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穆湓诹四聴t的懷中,青梧覺得很是不好,這小娃娃只想粘著自己,可自己又想著和穆棲遲一同回去,只能帶著他在這里等穆棲遲。
穆棲遲不喜歡這個弟弟,誰都看的出來,誰都可以理解,也沒有任何人有資格對他說教。
“棲遲~”
穆棲遲沒有答話。
那個小團子,雙手穩(wěn)穩(wěn)的扒在了穆棲遲的脖子上,很是安靜,許是害怕穆棲遲的嚴肅,又或是只是折騰累了,暈乎乎的在他脖子上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