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再見了，顧則

　　又到了傍晚，從顧則家的客廳，可以將夕陽下墜看得很清楚。巨大的落地窗，絕佳的視野，窗外繁華的一切都彰顯著這里的地價不凡。

　　林子墨站在窗邊，覺得這一切都不太真實，她正站在數(shù)十萬一平米的地方，悠悠然的欣賞落日的風景。雖然是在別人家里，而且還是在“打工”。但是林子墨覺得自己和顧則的相遇不太真實，太戲劇化了，像是別人小說里的劇情。顧則這樣的人，即使是站在她的對面，其實兩個人也相隔的很遠。

　　顧則看見林子墨一副有心事的樣子，倒是主動上去問，“嗯，在想事情嗎，看你有心事的樣子。不如我們?nèi)ズ舆吷⑸⒉?？?p>　　“嗯，好，正好可以運動一下”，林子墨回過神來，收起來剛才多愁善感的情緒。

　　顧則發(fā)現(xiàn)林子墨的表情變換的太快了，上一秒覺得她可能有點凝重，下一秒又完全一副輕松明快的樣子。但是每次林子墨和他說話，因為身高差距的原因，會稍微仰著頭，總是一臉笑意，還有兩個可愛的酒窩。顧則發(fā)現(xiàn)，對林子墨，他內(nèi)心竟然是有莫名的好感的，沒有把她當小毛孩，而是作為異性來說的那種好感?？墒穷檮t又覺得這樣想的自己有些荒唐，認識不到一周，自己為什么會有這種奇怪的感覺。

　　但是，男男女女之間的那種情愫本就不是一種時間產(chǎn)物。有的人即使相處經(jīng)年，也不會萌生愛意；可有的人即使相見的第一眼，內(nèi)心就會波瀾起伏。

　　兩個人沿著河邊慢慢的走著，享受著晚風的輕拂，城市喧囂的背景音反而讓河邊的空氣顯得安靜。而顧則和林子墨，都很享受這種安靜氛圍，默契的沒有去打破它。

　　至道散步快要結(jié)束的時候，林子墨突然心血來潮，“顧學長，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顧則覺得林子墨突然有些正式，反而很期待她會問什么問題。“當然”

　　“那個，我知道你是很厲害的律師，我想問問你，律師是不是你最喜歡的工作？”林子墨的表情寫滿了期待，看得出她是真的蠻好奇的。

　　“這個的話，我想應(yīng)該不是最喜歡的，但是我不討厭這份工作。而且某種程度上，我擅長于這份工作。”顧則思索了一下，又補充道“而且我覺得最喜歡，這樣的詞匯充滿了理想化的情緒在里面。很多時候我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最喜歡什么，有時候你覺得你最喜歡某份工作，結(jié)果從事了一段時間后，發(fā)現(xiàn)與想象有差距，最后發(fā)現(xiàn)它不僅不是你最喜歡的，甚至是你討厭的。所以我覺得對于工作，不討厭就足夠了，最喜歡的東西往往是不能握在手里的?！?p>　　林子墨看著意外認真的顧則，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感覺自己是不是問了一個他覺得很幼稚的問題。事業(yè)有成的三十歲男性，是不是都已經(jīng)不喜歡用帶有強烈感情色彩的詞匯，比如“最、絕對”之類的過于愛憎分明的詞匯？

　　“這樣啊，謝謝你回答”，林子墨點點頭

　　“不客氣”，顧則覺得林子墨太喜歡對自己說謝謝，突然拉著林子墨的手腕，堅定的語氣不容人拒絕，“林子墨，這樣的小事就不用道謝了?！?p>　　林子墨覺得顧則的反應(yīng)有點突如其來，點點頭，像被驚嚇到的小貓，“哦，好?！?p>　　兩人慢悠悠的走回家里，在這里住了幾天，和顧則也漸漸的熟悉起來，林子墨也沒有那么拘謹了。在顧則的家里也更加自然，少了最開始的那種扭扭捏捏。

　　顧則也發(fā)現(xiàn)，林子墨剛來的幾天，即使是在沙發(fā)上坐著背也挺的很直，雙手緊緊的握著，滿臉的表情都散發(fā)著一種尷尬和不知所措?，F(xiàn)在好很多了，漸漸的在看電視的時候會盤起雙腿，而且表情也自然了很多。那種刻意的禮貌和疏離也少一些，可能是相互之間了解的增加，也更加信任彼此，想到這里，顧則竟然有點開心。

　　剩下的國慶假期，林子墨和顧則就像是大學剛開始時的室友，總是形影不離的。一起逛超市，看電影，到河邊散步都成了固定的項目。林子墨幫顧則洗起頭來，也更加熟練；愛吃辣的她做起清淡營養(yǎng)的病號餐也愈發(fā)得心應(yīng)手，甚至很享受每次去河邊時兩人安靜的漫步。

　　而長期獨居的顧則，也似乎慢慢習慣了林子墨的陪伴，習慣了衛(wèi)生間里晾有女性的內(nèi)衣，即使一開始他感到有些難為情和尷尬。他習慣了對面房間里睡著總是半夜起來喝水的人，他習慣了每天臨睡前兩人互道晚安。

　　習慣這種東西，就像是在刻字，會把人和事在你沒有察覺的時候就一點點刻在你的心頭，刻在你的記憶里，成為墻上的一抹蚊子血，心頭里的朱砂痣。

　　到了國慶假期的最后一天，林子墨在房間收拾東西，看著與周圍的布置如此不搭的紫色的被子，林子墨竟然不由得生出一些不舍。

　　我們總是在和一些人萍水相逢，但又不得不匆匆告別。也許還沒有來得及真正了解，也許還不及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意，又或者隱隱約約發(fā)現(xiàn)了卻又猶猶豫豫無法勇敢的地告訴對方時，彼此之間的故事就要戛然而止，而我們除了傷感和惋惜，可能別無他法。

　　顧則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雖然在翻閱文件，但其實心不在焉，他感到一種莫名的不安，心情煩躁。

　　林子墨拿著自己的東西，下樓。顧則看到她，也立刻站了起來。

　　“學長，這幾天打擾了，雖然是給你打工，但是也添了不少麻煩，謝謝你”，說完林子墨低下頭對顧則表示謝意。

　　顧則走上前，不知道從那里掏出來一個小盒子，“是我謝謝你照顧我才對，而且之前也是你救了我。雖然不能跟古人一樣以身相許，但是這個送給你，算是答謝的禮物”。說著，拉過林子墨的手，將那個小盒子放在她手里。

　　“好，那我就不推托了”。什么以身相許，顧則怎么說話也開始這么跳脫了，林子墨決定收下，難得的不客氣一次。

　　“我送你吧”，顧則作勢要幫林子墨拎東西。

　　“不用不用，這點東西，就是些衣服，沒什么重量。而且地鐵站很近，我就告辭了?！绷肿幽珦]揮手，示意再見。

　　沒有刻意的渲染，但是這種離別氛圍已經(jīng)將包裹著兩人的情緒，但是彼此都不想讓對方發(fā)現(xiàn)。人總是這樣，不愿讓別人察覺到自己的一些感情。

　　顧則只能點點頭，兩個人直到最后，也僅僅是類似雇主和員工的關(guān)系。

　　顧則從客廳的窗戶，望著走出小區(qū)的林子墨，他清楚的感覺到，一種沮喪的情緒在胸腔里蔓延，隨著林子墨身影的消失，這種感覺愈發(fā)強烈。

　　林子墨坐上了地鐵，想著兩人可能不會再相遇，雖然之前說實習的事，想來也是八字沒有一撇?；氐浇紖^(qū)的學校。為了停止自己心中的那種莫名的期待，林子墨又開始使用精神勝利法，安慰自己，“嗯，回歸平淡的生活也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