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雪湘帶著丫鬟們來到觀景園,看到已經(jīng)掛起羅紗賬的亭子時愣了一下,她沒想到顧槿湘比她還來的早。
顧槿湘坐在亭子里面的白玉石墩上,喝著秘制的八寶茶,那一套精致的冰玉雪瓷茶具,還有手邊兒是幾樣京城尚香坊買來的最精貴的小吃。
她今日穿了一件不薄不厚的雪色云綢百合衫子,外面是一件粉緞比甲,領(lǐng)口肩口各綴著一整圈兒大小勻稱、光澤上等粉色的南珠,下面是一件茜草色花疊裙,外面是一層青蟬翼籠紗。旁邊的丫鬟手里還拿著她脫下的斗篷,粉色翠紋織錦羽緞斗篷,帽檐和斗篷一圈兒還鑲嵌了光滑細膩的白狐皮毛。
梳了兩個墜環(huán)發(fā)髻,兩邊各一對瑩粉的琉璃珠花,中間的芯子各一顆碩大的月華石,耳垂上各墜著一顆圓潤瑩澤的珍珠。
怎么看,自己這一身新得的百蝶穿花云緞裙、都不怎么出色了。這還是娘花了好多錢才從霓裳坊訂做的,顧雪湘忍不住咬了咬牙,小手扯捏了半天絹帕才放開,僵硬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故作歡快的朝亭子走去。
“三姐姐,你生病那些天我好想你,可是我娘親說不能去打擾你休息,所以我就沒過去,你不會生我的氣吧?!弊谝慌?,上前拉住了顧槿湘的袖子輕輕撒嬌說到。
“今日不是見到了嗎,我已經(jīng)好多了,謝謝掛念。”顧槿湘強壓住心中的恨意,臉上也是帶著淺淺的笑意,順手拿起一塊玫瑰絲糕吃,袖子不著痕跡的從顧雪湘的手里滑開。
“三姐姐你的斗篷真好看,是三伯母為你新做的么?”顧雪湘睜大亮晶晶的圓眼睛,一臉?gòu)珊┛蓯鄣哪?,有些羨慕的看著顧槿湘。
“是啊,娘親剛叫人從霓裳閣拿回來的,說是夏姨親自為我做的,好看么?”顧槿湘開心的一笑,卻也不再說什么了。
顧雪湘假裝有些失落的垂下眼瞼,眸子中卻快速閃過一絲不喜,以前只要自己露出羨慕的目光,三姐姐就立刻心軟的說喜歡的話就拿去吧,今日這是怎么啦。
顧槿湘可沒有錯過她眼中的不喜,心里冷冷一笑,這個五妹妹從小就是這樣,自己有了好東西她總是各種討要,上輩子她是個傻子總會心軟,娘親給的各種好東西都與這個五妹妹分享,最后呢連男人也得分享。這人啊,如果不從開一次,真是不知道自己蠢在了哪里。
顧雪湘這時候再有心機現(xiàn)在也不過是一個只有五歲的黃毛小丫頭,那些個花花腸子都還沒長出來呢。
以前都是這樣,因為娘親是外祖家唯一的女兒,不止外祖父外祖母疼愛,就是兩個舅舅也愛屋及烏,娘親的嫁妝光是鋪子莊子都十幾處,更別說手頭的銀錢,還有物件俱是各種珍稀珠寶,滿屋琳瑯。還有爹爹也是對她和娘親十分疼愛,公中的份例還有辦差的俸祿從不亂花,都是交給了娘親。所以娘倆的生活自然富貴不可言,平日里吃用都是俱佳。
顧家雖然也是公候世家,底蘊深厚但是也抵不住幾代人幾大家子的吃用,如今已過四代,顧家子孫如果再沒有大建樹的,怕是再過一代這武安公的爵位也得取消了。
再者說那老太太劉氏,也不過是閣老家的庶女,這大雍朝的文官們都自詡清貴人家實際上說白了就是沒錢。
老太太自己吃了個庶出的虧,自然不想兒子也娶個庶出的,所以四處托相熟的姐妹,給顧槿湘四叔找了四嬸陳氏,陳氏的娘家正是顧槿湘前世的夫家義昌侯府,陳氏是義昌侯的嫡親堂妹,所以前世顧槿湘才三番四次在家里遇到隨被義昌侯夫人帶來走親的陳齊軒。
現(xiàn)在想來,說不定是有預(yù)謀的,前世小時候陳齊軒來顧府做客,剛開始嫌棄自己愛哭一直不愛帶她玩的,他最親近的就是他姑母也就是顧槿湘四嬸家的雙生姐妹花顧雪湘和顧喬湘,為何后來慢慢大了,他有意無意的對她示好,以至于后來她情根深種,不顧爹爹和外祖家的反對,嫁給了他,可是后來呢……
這么想來四房的日子并不好過,表面上要維持公侯世家的富貴像,私下里四嬸還有顧雪湘姐妹穿戴的,素日里用的物件根本沒法子和顧槿湘娘倆比。就是四叔出個門子和好友應(yīng)酬,也是有點手短腿短的,聽說有幾次他還向爹爹借錢,也都是有去無回從未還過。
不行,隨后要提醒爹爹,不能再借四叔錢,之前的就當可憐他了,不還也就不還的,畢竟爹爹性子純良對他的兄弟們還是很好的,就是劉氏那個繼母也是尊敬孝敬的。
“五姐姐,聽說華樂公主過一段要在麓玥山莊舉行桃花宴,聽說那里能看到半山的桃花,特別美麗,到時候會請京州府各家娘子們過去,你說我們會被請到么?”看著顧槿湘半天不說話,只是靜靜的喝茶,顧雪湘忍不住開口,滿臉的向往。
顧槿湘記得華樂公主是太后的親女兒,當今圣上端慶帝的親妹妹,還在已故的華陽長公主的瀾陽山莊隔壁為她建了一座華麗的麓玥山莊,可謂是盛寵至極。
只是這次的桃花宴么?顧槿湘記得她們顧家也被下了帖子,只是能去的也只有她小姑姑顧若媛了,因為公主邀請的都是過了金釵之年的娘子們,像她們這些還不到始齔的小娘子去了也最多是熱鬧熱鬧。
“聽說城外普濟寺的山上也開了漫山桃花,去哪里不更好,既能燒香祈福又可以賞花游玩。”顧槿湘淡淡的一笑,她就是打算過一段等桃花開了,去為娘親祈福。
“那里有什么好玩的,還不如去義昌侯府的櫻園看櫻花呢,而且年后到現(xiàn)在也是好久沒見齊軒哥哥了……”顧雪湘小聲嘟囔了幾句,突然眼珠子一轉(zhuǎn),笑嘻嘻的對顧槿湘說:“三姐姐,你記不記得年前齊軒哥哥來家里做客,你不小心把齊軒哥哥的荷包弄臟了,說想繡個荷包賠給齊軒哥哥的嗎?”
“那是他自己弄臟的,一個荷包而已,他想想必也不缺,再說我們姑娘家,怎能隨意給男子繡荷包,五妹妹以后莫要說這話了。這也是在自己家,要是出去了這樣說,別人會說我們顧家的娘子不懂規(guī)矩,不知廉恥的?!鳖欓认婷碱^一皺,依舊溫溫柔柔一副當姐姐的姿態(tài),教訓了一下顧雪湘。
這件事她還有印象,好像是年前義昌侯夫人帶著世子陳齊軒來顧家做客,因為都還是不到七歲的小娘子小郎君,所以也不需要注意,都去了后院子玩耍。
那日地上還有雪,顧槿湘走路時沒站穩(wěn)差點摔倒,陳齊軒離她近一些就伸手扶了一下,結(jié)果顧槿湘站穩(wěn)了,陳齊軒卻摔倒在了雪堆里。人沒事衣服也沒臟,就是身上裝彈珠的那個荷包臟了,當時的顧槿湘十分愧疚,畢竟陳齊軒是因為她摔倒的,所以私下里對顧雪湘說過很抱歉,顧雪湘就出主意說繡個荷包賠給陳齊軒,而她竟然還答應(yīng)了,只是后來不知為何耽擱了,現(xiàn)在顧雪湘提起來,她才想起來。
顧雪湘聽完這一番語氣看似溫柔,實際上被扣了個大帽子的教訓,整個人都有些呆了,她感覺她這三姐,好像哪里變了,看起來還是那個柔弱寡言的樣子,怎么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
她娘親說她是顧家最聰明的小娘子,而且見多了娘親和爹爹屋里的那些姨娘們的斗法,自覺著她小小年紀也學了不少心眼,就連都十三歲了還一副蠢樣子的小姑姑她都不放眼里,還有小小年紀就會作詩畫畫的四姐顧喬湘她也不放在眼里,更何況這個一向文靜內(nèi)向,動不動喜歡哭鼻子的三姐了。
“你……你這話是誰教你的?!鳖櫻┫嬗行┎荒芙邮苓@個愛哭包,變得聰明起來。
“明年我都七歲了,也該懂事了,娘親說男女七歲不同席,平日里都不能輕易見外男,連說話也得注意著,更何況荷包那種閨閣的東西,更不能隨意送人了,妹妹你可得記著哦?!鳖欓认嬲J真的說,說完用帕子輕輕揩了揩嘴角,然后站起身來。
“這玉蘭花確實開的漂亮,謝謝妹妹邀我來看花?!闭f完招了綠萼過來,穿上斗篷,吩咐綠蘿:“把這撤了吧,咱們回去,綠蘿姐你隨后叫人過來折兩支花多的玉蘭回去,把我床頭的迎春換掉,還有娘親屋里也插上一支?!?p> 穿好了斗篷,朝顧雪湘點了點頭,便也不再看顧雪湘有些維持不住的笑臉,心情大好的走了。
顧雪湘來日方長,你欠我的我怎么會忘。顧槿湘心里的恨意已經(jīng)慢慢平和下來,她是個得了福佑的,不能天天想著仇恨,會讓她的幸??鞓反蟠蛘劭鄣模灰谛牡咨钐幠挠浿?,再慢慢向他們討要。
這一世她只想守護身邊的人,好好的幸福的活著,仇要報但不能亂了心法。